《偏执反派重生后》江水明

3、第 3 章

　　你怎会知道我。

　　简月问出这句话，就见陆时一双沉寂幽深的眼睛望过来，似是藏着千言万语。

　　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就很克制地错开，露出一个腼腆地笑容。

　　简月心中升腾起疑惑，忽然问：“你是不是去过琅琊？”

　　“琅琊？”陆时嘴角笑容顿住，眼中瞬间被阴骘狠厉吞没，又飞速掩饰过去，“我不曾去过，那里离京城太远，我一直生着病，去不了。”

　　简月倒是没有注意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听他说得诚恳，遂信以为然。

　　陆时又主动解释，“昨天是陆时唐突，冒犯郡主了。可实在是……我……”

　　语气逐渐哽咽。

　　简月一看，果不其然眼眶又红了。

　　她心道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过第二个比陆时还爱哭的男孩子了，连她弟弟被揍了都只是干嚎从来不掉眼泪。

　　京城的男子都是水做的不成？

　　要搁着以前，有男的在简月面前哭哭啼啼，她必然一拳头送人归西，可面前的是陆时，简月突然转了性。

　　无他，陆时泫然欲泣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

　　简月下意识想在身上找一块手帕拿去安慰人，在身上扣扣索索找了半天，也没找出来，只能干干巴巴地口头安慰，“你有话好好说呀，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她挠挠后脑勺，“还是我昨天太凶吓着你了？”

　　陆时终于抬眸看向她，“小时候有位族姐，对我照拂颇多，我已许久没见到她了。一见郡主，好像又看见了那位姐姐，一时情难自抑。”

　　简月刚知道陆时是嗣子，想必之前过的也不算多好，那有人照拂一定印象深刻，“我和你那位族姐长得很像？”

　　陆时点头，“名字也像。”

　　难怪！

　　或是陆时病糊涂了，浑浑噩噩喊错了名。

　　面对一个俊朗文弱的小少年，简月心底不自觉给他的一切举动铺垫好解释，一切都好像都能解释通了。

　　“原来是这样啊。”

　　“郡主。”

　　陆时轻轻唤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啦？”

　　陆时病弱的脸庞露出犹豫，“我…我很久不见阿姐，能不能……能不能……”

　　后面的话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陆时没有直言。

　　简月却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我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年纪。你若不嫌弃，日后也可叫我一声阿姐。”

　　陆时很意外，眼睛晶亮，不相信般又问了一边，“真的吗？”

　　简月的弟弟简黎从小就是给猫嫌狗厌的存在，从来没有像眼前的少年一样乖巧懂事的时候。两相比较，心里对陆时多了几分好感。

　　“这是自然，等日后回京，记得多来武定侯府玩。”

　　陆时听到这话，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阵，“我……多谢阿姐！”

　　简月笑了笑，“你身在病中，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陆时张嘴想挽留，心念一转，话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道：“阿姐慢走。”

　　等到简月离开，门口等着的陆时的贴身小厮杨临躬身跑进来，跪到陆时脚下，“爷。”

　　陆时慢悠悠在刚刚简月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只是不见了面对简月时的天真文弱。

　　一双眼睛如寒潭幽深不可测，目光几乎具化成霜刃落在杨临背上。

　　杨临抖抖索索，身体伏得更低了。

　　“刚才的人呢？”

　　“回爷，已经处置了。”

　　陆时挑眉，“处置了？”

　　语气轻飘飘的，听在杨临眼中无异于给自己判凌迟这种酷刑。

　　和他同一批拨来伺候陆时的，杨临是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自然有几分本事。

　　他想到这两日陆时的反常，盯着头顶上要凉薄的目光道：“爷放心，奴才处理的利索，不会让永宁郡主察觉的。”

　　陆时没有立刻说什么，屈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扣着，清脆的声音在静寂的屋子里回荡，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杨临的心揪起来。

　　良久，陆时才道：“行了，下去吧。”

　　杨临如蒙大赦，“奴才告退。”

　　屋子的门开了又合上，风雪透过缝隙吹进来，扬起炭盆里的小小火舌，又迅速落回去。

　　陆时静静走到炭盆边，伸出手翻转，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身体中。

　　少倾，枯瘦的一双手就被烤得暖烘烘的，不负青白，逐渐显现出红润。

　　“阿月，”陆时手指慢慢拢住，虚空抓住了一点暖意，“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

　　*

　　从驿站往东再行一百二十里，即是晋国王都。

　　简月从陆时处出来后，惦念身上公务，不敢再耽搁，赶紧收拾行装，同尹蒋二位将军一起，顶着风雪疾驰往京城而去。

　　快马加鞭，感到京城时天也擦黑了。

　　简月打马一直行至宫城外，被守城的禁卫拦下，这才下马解了令牌，递给眼前的禁卫。

　　简家历代镇守西北，很得皇室看重，到了这一代武定侯简弘这里，更是深得皇恩。简月因随父一起戍边，立下战功，皇帝破格封荫，使简月以女儿身受封将军，传为一段佳话。

　　禁卫不识简月，但认得她的令牌，不敢怠慢，立刻入宫禀报。

　　面圣的规矩严谨，一层层通传下来已经费了小半个时辰，等到简月终于把边关公务以及陇州雪灾的事情悉数面圣禀完，外面的雪又落了厚厚一层。

　　从宫殿出来，迎面被雪粒打湿了脸，乍冷乍热，简月一个激灵。

　　大太监岳春宁提着一个灯笼来，亲自掌灯引路，“天冷路滑，郡主小心脚下。”

　　“有劳公公。”简月虽然战功显赫，但也不会随意使唤唤皇帝跟前的人，“雪地难行，公公留步，我自己走即可。”

　　岳春宁笑得一脸褶子，“郡主这话可折煞奴婢了，您是咱们晋国女将，把胡人打得落花流水，奴婢心里可佩服您。郡主，请。”

　　简月不再推辞，拢了拢身上披风，跟着岳春宁拐进甬道。

　　“说起来，好些年年不见郡主了，倒是侯爷每年都回京述职。”

　　“胡人一到冬天就时不时在边关诸城劫掠，爹爹要回京，我就得留下时刻盯紧了他们。”

　　“是啊，可不得时刻提防。”岳春宁道，“不过郡主长大了，总不能整天在军营里打打杀杀，还是要早些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简月终于知道岳春宁这个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怎么会屈尊降贵来给掌灯，敢情搁这里等着呢！

　　不必说，自然是有些话皇帝不好明讲，让岳春宁通传来了。

　　果然，岳春宁下一句话就是，“陛下前儿还说，郡主劳苦功高，合该为郡主指一门顶好的亲事。”

　　“陛下隆恩。”

　　岳春宁话点到为止，余下就不再多说，一路把简月送到宫门口，“奴婢就送郡主到这儿，郡主慢走。”

　　“有劳公公。”

　　早有人牵了简月的马过来，简月翻身上马，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顷刻间马就跑得没影了。

　　简月策马回到武定侯府，门前灯火通明，地面扫洒地洁净整洁，像是知道她回来特意准备了。

　　夫人陈氏从外门内喜盈盈地迎出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大小姐回来了！”

　　简月把缰绳扔给近身的小厮，像个男孩子一样抱拳，“见过夫人。”

　　简月的亲娘生下她没多久就殁了，这一位是她爹后来又新娶的继室。

　　见了礼，简月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绫罗绸缎，脸盘圆圆很是可爱，站到陈氏身边，倒像是年轻时候的陈氏。

　　“这是简蓉？”

　　“哎，是呢！”陈氏赶紧退了女儿一把，“还不过来见过你姐姐。”

　　简蓉嘟着嘴不情不愿纳了礼，也不啃声。

　　简月很小就被她爹接到边关了，三五年才回来一次，同她也不亲近，见她如此也不追究。左右她也在府上待不了多久。

　　倒是陈氏客客气气的，“早前侯爷就来信说大小姐这几日要回来，我差人天天在城门口守着，总算把大小姐等来了。”

　　“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陈氏原本就有些怕她，这几年未见，简月从战场厮杀下来，气质更显冷冽，陈氏就更加不敢怠慢，“大小姐一回来就入宫了，这会儿还没用饭吧，我这就叫人摆饭。”

　　虽说陈氏做了十几年的武定侯夫人，但简月委实和她不熟悉，没有简弘在，强行坐一起用饭，总觉得尴尬。

　　简月直接拒了，“不用了，我赶了一路有些累，先歇了，饭菜送我院子里就可。”

　　陈氏一愣，“好，好，大小姐先休息。娟儿，快送大小姐回院子。”

　　陈氏的丫鬟应声，简月随着她往里走，突然觉得不大对，回头目光在陈氏和简蓉身上逡巡片刻，才发觉漏了个人。

　　“简黎呢，怎么不见他，去哪儿了？”

　　简黎是简蓉的双生兄弟，是个混天燎日的小魔王，头两年简弘回来时看他不像话，拎着去边关操练了小半年，是以简月对他熟悉些。

　　简月一问，简蓉先“哼”了一声。

　　“蓉儿！”陈氏喝了简蓉一声，才慢慢道，“原本在的，不过身子不大舒服，我就先让他回去了。要是大小姐想见她，我这就让人去叫他。”

　　简月也就随口一问，不过看这母女的态度，又想到简黎的脾性，她觉察出有些不对劲。

　　“也成，把他喊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