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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番外.自远(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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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白马寺的一名僧人,拜在了空大师门下,法号自远。
许是我与佛有缘,在我刚降生时,天边的云彩闪出金色的佛光。这件异事在那时便几乎惊动了全城,众人都说,莫非我是转世活佛。
我的父母皆是一心向佛,乐善好施之人,遇得此事自然是欢喜非常,每每以此为荣耀。
待得我识字读书后,果然便有些奇异,虽是也研习了儒家的典籍,却是更沉迷于佛经。家人道我出生之异,也不阻拦与我,反是一力支持。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样嗜好,那便是自幼酷喜幽兰。我常在闲时亲自培植世间各品的兰花,即使夜来灯下读经也要有盆裁的清兰相伴。
我在这样的氛围中长至十岁的时候,已粗要的通读了佛家经典。
一曰,家中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自称是城外白马寺的住持了空,指名要见我。了空大师是当世高僧,名闻四海,竟亲来见我一个十岁的孩童,家人都惊讶不已,我却仿佛并不介意他的名头一般,径问他道:“大师,你愿不愿意收我为徒。”
他呵呵笑起来,抚着我的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若答得好,我便同意。”
我点头应允,他便问我:
“你说,为什么世间有佛?”
我想了一想,答道:“因为人间苦多。”
“苦从何来?”
“生别死离病,贪嗔痴念执。”
“你为何向佛?”
“愿以一人清苦,渡得万人超脱。”
了空大师闻言肃然,朗声回我:“待你了尽尘缘,便来白马寺寻我。”
我郑重点头,这不仅是我和大师的约定,更是对佛祖的允诺。
从此,我便在学佛之外潜心儒学。因为我要在出家之前报答父母亲恩。我家世代为官,父亲亦出身科举,如今官居二品尚书。我不能让林家因我而断了书香之脉。
也许是我的虔诚感动了佛祖,我十一岁那年,因患宿疾而被大夫断言再不能生育的母亲竟为我添了一个幼弟。
我终可以在离开的时候放心。
十九岁时,我和挚友萧长卿一起参加科举。一路报捷,我殿式应了一甲第三名探花。长卿亦中得二甲头名传胪。
圣上赐我翰林编修之职,又赐我母二品诰命。一向喜欢实干的长卿也如愿放了外任知县。
按照旧例,新科进士有跨马游街,赐宴杏园,大雁塔题名的荣雅。那日我与长卿各自骑着高头大马,并肩骑乘在长安大道上,街道两边围观的民众如山如海。大唐风气开放,更有一众女子在内,或指点着我们喁喁私语,或无所顾忌的尖声叫着我们的名字。
长卿笑道:“子山你看,那些女子对你多有倾慕,你可真是应了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句了。”
我不以为意的回他:“你又不是不知我,从来对女色无意。”
长卿闻言朗声长笑,笑罢一拍我的肩头:“子山,我可听你凌波嫂子说,你中意了她的妹子清吟,要娶回家的。”
我赧然回说:“那日不过是戏言,长卿怎么能当得真。”
他摇头无奈:“是不是还惦记着要去出家?”
我低下头不语,只是我知道,此时,便已是我和了空大师约定的机缘已到。
第二曰,我以欲出家白马寺为社稽万民祈福上书辞官,举朝皆惊。
圣上亦不知自何处闻得我的异事,知我心意已诀,竟是允了我的请求。
父母亦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帮我收拾佛典,又带了几盆兰花,送我前往白马寺。长卿亦携了他的夫人凌波一起来送我,又将我昔日看中的那副凌波嫂子亲绘的墨兰赠与我。
母亲求了了空大师将我的落发给她,她小心的收在一个锦袋里,贴身收藏起。
众人在寺院里观看了我的受戒礼才离去。我送他们至寺院外,母亲抚着我头上的戒疤,慈爱的看着我,柔声道:“子山,你能有今日,为娘亦忧亦喜,忧的是与儿别离,喜的是我儿拜在高僧门下,他日必得正果。人间情缘虽难舍,但是为娘却知,我一人的舍,却是万民的得。”
母亲如此深明事理,我才得从此在白马寺潜心修行。
师傅说我的悟性高的离奇,不过几年,我便已经初通了大乘真经。
大乘真经是当年三藏法师历经千难万险在佛前取来,自法师成佛西去后,国内承继真经的僧人寥寥无几,除却了空师傅,也只还有寒山寺的明心大师和广济寺的无尘大师。他们几位无一不是修佛多年,而今也都已年高。
而我却不过二十几岁,自然稀奇,许多信众得知,便潮涌而至白马寺,要听我讲法。师傅为了广渡众生,也为历练我,便在寺院开了道场,每逢月中初九,便令我升座讲法。
如此讲了一年有许,我更觉领悟大进,来听讲的信众们也逐渐认同了我,以至于将我的声名传扬开来。
直至有一日,圣上也闻听了我的成绩,便传旨要亲来白马寺听我讲经说法。
寺院的僧人们都忙碌起来,忙着接驾事宜,我却只觉平常,佛说众生平等,在我眼里,圣上亦和常来的百姓们没有本质的区别。
只是,我却没有想到,那一日,我会遇到她。
遇到她,从此,我的生命便悄然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