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獬豸》白澈懒君

1、【盗墓】小孩报道

　　春季转夏，上海，林川座寄卖行。被恰到好处的清晨阳光照着，被恰到好处的徐徐微风吹着，任谁都不免春乏秋困了起来。
　　今天是周末，但是街上依然是车水马龙片刻不停歇。我窝在铺了软垫的躺椅上十分之安逸晒着太阳，一面听着外面的喧嚣，一面打着呵欠，再时不时翻上一页手中的书本，俨然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架势。
　　忽而，楼下店门上的风铃一阵响动——这是提醒我来客人了。我把书往边上的凳子上一放，舒服地伸个懒腰，再挠挠脑袋上乱翘的头发，然后起身。哎嘿，这又是哪个菜头等不及的来受骗了？
　　“老板？”还没等我走到楼梯口呢，客人就等不急的喊了一声。我没搭理。“有人么？”第二声。
　　我走下楼梯，故意放重了些脚步，好让这位心急的客人注意到我。“在呢。”我扬起了职业微笑。他总算是看了过来，嚯，还是个长相十分之秀气的年轻小伙儿，看这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大眼睛以及一身休闲服，嗯……看上去还是个未成年吧。
　　“请问，”他迎了上来，顿了顿，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您认识这个人么？”
　　不是来买东西的啊。我略微有些失望，但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纸，细细看了起来。嗯……这扭曲的字迹怎么看怎么像……
　　“这张纸，阁下是自哪儿得来的？”我一挑眉，上下大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人，问道。这是我曾经的一位朋友无聊时摸索出来的字体，现在会写这种字体的家伙还活在这世上的除了我，就只有那家伙了。
　　他愣了一下，估计是被我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给弄懵了，过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回答我的问题：“是我老爹给我的，他让我来这儿找人。”
　　我面上的笑容不增不减，将手中的纸条微抚平了些褶皱：“令尊的名讳可是吴昊泽？”我又问。然后就看见了他一双墨瞳的瞳仁肉眼可见的缩了缩，脸上的惊讶丝毫不加掩饰，他猛地拽住了我的肩膀：“你看得懂这上面的字？”这话虽是他问出来的，但我分明听见了他这问号后面带着的一连串感叹号。
　　我好脾气的把这上面的字转化成中文念了一遍：“展天：对于我二十年前的不辞而别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怪我一时的任性。这孩子叫吴傲，是我的儿子，今后就拜托你了。吴昊泽”我说话的声音不是很重，但绝对清晰，待我再抬头看向他时他看我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你是……展天？”他咽了口唾沫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试探这问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在下没错。”我微笑着回答他。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事展天！听我老爹的描述，展天最起码也是我爷爷辈的人了！”怎么可能是你这个看上去没打我几岁的家伙呢！我仿佛听见了他的后半句话。他有些崩，死拽着我胳膊的手终于松了松，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在试探我？我说的是真的，纸条也是我老爹手写的没错！”这孩子开始自我怀疑了。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可爱的紧。“在下信你，也请你相信在下，在下所言确为事实。”我抬手揉了揉小孩一头乌黑的短发，“既是吴昊泽所言，那么就此小傲就跟着在下吧。”我笑眯了眼，悄悄变换了对小孩的称谓。说实话，这孩子我还真是喜欢的紧，太可爱了！
　　不过这吴昊泽也着实过分了些，当初救下他时明明是他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我的，结果才没几年就被半路杀出的一个漂亮小姑娘给拐走了，过了这么些年还找上门来要我帮忙带他的孩子！真是一想到这里我就来气。便宜占的够好啊！
　　“你真是展天？”小孩索索瑟瑟的盯着我，不相信的又问了我一句。
　　“嗯。”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小孩这副收了不小惊吓的模样我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在下很是好奇，令尊是如何描述在下的？”看把这小孩吓的，我估摸着这吴昊泽应该是在这小孩面前说了我不少“好话”吧。
　　“老爹说，在他七岁那年你在贫民窟救了他，然后收养了他。”他迟疑着回答我，然后小心翼翼的问，“你……几岁了啊？”
　　我煞有其事的思索了片刻，然后十分认真的盯着他一双好看的墨瞳，郑重其事的突出了两个字：“忘了。”然后我就看见了他的嘴角开始微微抽搐了起来，于是我又添了一句，“但确实是比令尊要大上些许。”我笑着说。至于这些许是多少……就不方便说了，怕吓着你。
　　不过我可没瞎说，我是的确忘了。说起我的岁数啊……真是大到我都记不清了。“字条上令尊要在下照顾好你，是发生什么事了么？”我抬腿向店门口走去，那里放着小孩拖过来的行李箱。
　　“我老爹他……”他声音一沉，我转过身把箱子往楼下的一间空房间里拖，注意到了他眼中的落寞，“他不见了。他给我留下了这张纸条就不见了。我已经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一个月？我闻言脚步顿了顿。这孩子看上去高中都还没毕业吧！这一个月没有家长陪伴，没有经济来源在他这样的年纪该怎么过啊！这当爹的未免也太心狠了些。
　　“今后，你就住这儿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掏钥匙开门。打开房门后我把他的行李箱靠墙角放，让开身子使他能看到里面的陈设。他走了进去，扫了一眼之后十分嫌弃的用手摸了一把积在书桌上的灰尘：“你这房间怕是有一个世纪没打扫了吧。”
　　“呣。”我点了点头，“因为没人住，所以自打在下买下这家店面以来，就没怎么进来过。”要说打扫……摸约三年前我在柜台坐着的时候听见这房里忽然响了一声，我打开房门一看是床耐不住锈蚀塌了，于是才叫人把这里面重新整修了一遍，家具什么的也全换了新的，想着什么时候能招个伙计来店里热闹热闹，到那时可以派上用场。有句老话说得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房间小是小了点，但样式齐全啊。家具不缺还有一间小小的卫浴，再加上这布置，打扫一下以后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豪华宾馆小套间啊。当然，这肯定不是我来打扫了，谁住谁打扫嘛。
　　我把房间的钥匙递给他，然后退了出去，并且很好心的告诉他打扫卫生的工具在楼梯后的小柜子里。但是我转身的瞬间分明看见了他对我翻了个白眼，似乎在控诉我这个一点都不负责任的房东。嗯，准确来说是现阶段的衣食父母了，在我这白吃白住每个月会还有些零花钱。
　　我打了个呵欠略有些疲倦，抬腿迈上楼梯准备接着缩回阳台继续晒着太阳睡觉觉了。
　　这小孩打扫起房间来倒是没多大动静，原本准备好被吵吵的我也得了个安静来睡觉。我窝回躺椅上蜷着身子睡了没多久，楼下店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响动，我听到铃声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坐起身，带着我那还昏昏沉沉的脑瓜子往楼下走去。
　　“展老板！有好货！”我脚还没在木质的楼梯上踩几下呢，汉子粗犷的声音伴着杂乱的步调就从店门口直冲我的脑门而来，虽没有把我震的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少说也让我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一半。
　　这汉子我认识，也能算得上是店里的常客了。他叫田亮，四十来岁左右，倒腾了七八年的古董了，胡子拉碴的，一身彪悍的肌肉，身边跟了几个和他一样壮实的小弟，却是看着凶巴巴的但极讲义气的老实人。
　　“聒噪。”我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却也只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微笑着迎了下去。“田先生，许久不见了。”毕竟是常来送钱的老菜头了，不是有句老话说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么？
　　“确实是好久不见呐！”他大笑着感慨道，他是和他几个小弟兄一起来的，抬着一个大木箱子，一进门就往地上一放。“这不，上大北京去耍了一把，和兄弟们一起倒腾回来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值多少钱，展老板给掌掌眼呗！”
　　我走下楼梯绕过柜台，瞟了一眼还在房里和满地的灰尘作斗争的小孩，他一见我过来就朝我说：“老板，卫生间停水了。”“楼梯旁边还有间浴室，可以从哪儿打水。”
　　我转而对田亮说：“开吧。”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双放在盒子里的橡胶手套给自己带上，算是答应接下这单生意了。田亮瞄了一眼提着桶去灌水的小孩又转而看向我——这是在问我这小孩了。
　　我勾起嘴角加深了笑意：“不碍事。这是在下店里新招的伙计，吴傲。今后有人找着签单子就找他了。”
　　田亮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倒是小孩被我的话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一脸茫然的转头看我：“啊？”“嗯。”我笑着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先去打扫吧，今天还不需要你上班。”
　　“我……”他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一切事宜等在下忙完再细说。”我便堵了他想说出口的话，开始专注于田亮拿来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