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元沉

1、雨落舟现

　　月光点点，抚慰着清空山夜晚的宁静。
　　雨滴拥抱大地呼喊着对命运的渴望，风很大，夜也很黑。
　　两山间的水峡此刻是那么平静却又处处留情。只听见稀碎的簇动声在这个世界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在空中响起，如一条带子撕破了清空山的死寂，摇曳着的树叶被雨打得头更低了，荡漾着的水波被雨抽得身子更愤怒了。
　　一片慌乱中，一个身穿灰色大衣打着伞的年轻女人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左顾右盼像是在躲避什么，脸上的神色却又在期待什么。
　　待到婴儿哭啼声渐渐消失，一阵踏着雨水厚重的脚步声紧接着袭来，一个被雨水打湿的狼狈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在年轻女人身前停住。
　　“方绍宁，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喘着气，眼睛因雨的冲击而半张着，额前的发丝不停向下淌着水。他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那快要睡着的婴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问着女人。
　　那女人怯怯看着眼前的人，眼泪早已在看到男人跑过来的那刻纵横。她颤颤开口，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
　　“你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告诉我。”
　　男人没有回答，呆呆地看着女人。
　　“你还是不承认吗，我们到底要这样下去多久？”
　　男人还是沉默，变得冷漠起来。
　　女人看着眼前的人，低头看着婴儿睡去天真的宁静的容貌，无奈的又哭了起来，随后抬头苦笑着：“你还是这样，从来没变啊……那我们，”女人艰难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就此两断吧，我也要让你体验一下至亲，你……最爱的人被你亲手覆灭的感受。”
　　男人的瞳孔突然放大，望了眼女人身后的红色微光，双手紧紧篡住。雨夜经过了漫长的沉默，随后，男人紧抿的嘴里艰难地蹦出两个字:“请便。”
　　女人的心似被锤子敲烂了，那一刻，她心中企盼的唯一的一抹光被黑暗吞噬，她，没有什么意义了……
　　女人依旧笑着，她径直走过男人来到河边，将怀中安静的女婴慢慢放到靠在岸边的小舟。待到怀里的属于婴儿般美好的气息消失，她便不可控制地抽泣起来。
　　男人狠狠盯着那不断向女人那边移动的红色微光，却又无可奈何，他静静望着那边女人的背影，仿佛那是最后的美好。
　　他开始冒冷汗。
　　女人将伞安置在小舟上，把腕间的白玉镯塞至女婴怀中，随后起身脱下自己的灰色外衣盖在女婴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将脸贴到婴儿熟睡的脸上，感受着她的孩子的心跳，气息。
　　“对不起……”女人颤抖着手将小舟推向远方，看着她的小生命，迎着无休止的风雨，漂向那没有远方的远方。
　　女人站起身，望着远处的男人。此刻的她早已放下一切，一切皆没有了意义。
　　“白从云，记住，我还爱你。”
　　女人最后笑了笑，可能是她这辈子，最无忧，最美好的笑吧。
　　迎着雨，迎着黑暗，女人闭上眼，聆听着世界上最后的声音。她多想再听听有人再喊一声她的名字啊，她连声“妈妈”都没有听到呢……
　　再见了。
　　女人跳进河水中的那一刻，一声枪响惊动山涧。
　　“绍宁！”
　　男人发了疯似地冲向涧边，却再也不能抱住她。
　　女人沉在深不可测的水中，窒息与胸间中枪的血腥在水中交缠，她在这里结束了红尘的纠葛，归于尘埃。
　　她来不及听她的从云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名字了。
　　“一群混蛋！”男人红着眼，拎着晃荡的身子，在黑暗中寻找那已经消失的红色暗光，找不到啊，永远也找不到了……
　　男人被命运捉弄地不堪一击，跪倒在他的绍宁最后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