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记》徐妘舒

4、天君太子得过关

　　那纸鹤在颜卿掌中不死心的仍旧扑扇了两下翅膀，方彻底不动了，颜卿抬头看着凤儿：“嗯，很好，只是还需要再练习！”

　　颜卿的声音似春风，凤儿听着，只觉得那句‘很好’像一汪春水似的一下子涌进她的内心，流进四肢百骸。

　　几百年了，从她像个木棍似的只能硬邦邦戳在绝尘殿庭院时，颜卿第一次在漫飞的凤凰花里走近她，教她要如何走路开始，这句‘很好’就伴随了凤儿的整个一生。

　　第一次迈步，第一吃饭，甚至是第一次开口叫颜卿‘仙上’，在别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凤儿这儿却是由颜卿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很好’一次次堆积起来的。

　　凤儿觉得，是颜卿，让从不曾活着的自己活了。

　　颜卿话落，已然拿手里拿了个药瓶出来：”把这个拿去给天君太子吧，你既已应了人家，就不要毁约。”

　　凤儿接过来，只觉入手冰凉，仙力翻滚：“是，仙上。”

　　第二日一早，凤儿带着冰仙丸造访了天宫的翡翠宫。

　　翡翠宫向来守卫森严、天卫满布，皆因这里向来是用来存放天君上天入地寻得的各类宝器的宝宫。

　　宝器们灵力非凡，寻常仙灵即便只是在这里住上几日进行修炼，修为也能有事半功百倍的奇效，而天宫太子陵英，已经在这里住了七七四十九日了。

　　侍卫们远远就认出了那个一身绯色、灵力微弱的小仙仆，绝尘殿的人，哪怕是只猫儿狗儿整个天宫上下也没人不敢礼待的，于是没人敢拦凤儿，却只是有耳报神腾云撒丫子去给天君报信去了。

　　凤儿进入殿内，便看到躺在灵光宝器的灵力间，床榻上的那一抹虚弱的人影，凤儿唉叹：“你可真比飞尘种的萝卜还可怜！”

　　飞尘闲来无事最爱啃脆生生的萝卜，百年前便费尽心思找天庭散仙弄了些凡世的萝卜籽，可萝卜是凡物，在天上水土不服，于是飞尘每次种出的萝卜叶子总是垂头丧气，甚没活力，挖出来也是巴掌大小小一个，但飞尘依旧每次啃的甚为开心。

　　凤儿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粒小小的药丸，不起眼，还没凤儿指甲大，她小心翼翼的把药丸塞到床榻上人的唇间，这太子虽然虚弱，但看眉眼倒是英气烔烔，凤儿不禁想象着这人要是醒了八成也和他老爹一样是个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

　　却发现这人半天却不往下咽动，凤儿有些急，想了想，举掌汇集了她周身所有的灵力，一巴掌拍向太子的嘴巴！

　　床上的人猛然睁眼了，眼睛瞪得有如宝器堆里的两颗夜明珠，当然还有嘴巴上的一抹通红的巴掌印，模样清晰，甚为完整，他瞪大了嘴巴，只感觉有什么冰冷刺骨的东西猛然顺喉间划下去！

　　然后瞪大着眼睛、瞪大着眼睛……复又晕过去了，凤儿很满足，拍了拍衣服，满足离去！

　　而此时此刻，天宫内的天君在听到耳报神的禀报后，竟然罕见的面色变了又变，侍卫还从没看过他们威严的天君还有如此面色犹疑的时候，只是最后天君竟长舒一口气，像是放下久背的重负，微笑慨叹一句：“英儿有救了！”

　　***

　　时光忽逝，转眼已是一月期限，度厄星君真的以授教凤儿如何使用各个法器之名，无赖的在绝尘殿呆了整整一月。

　　可明说是授教凤儿，到头来凤儿的这点进步却还是跟着颜卿在夜里学的，因为白日里，度厄除了带着凤儿以各种名目去打扰飞尘，就再不干别的了。

　　这天一早，凤儿早早起床便将殿里内外都打扫个干净，飞尘已然起床将行礼都打包好了，飞尘背了几本他近日要学的仙法秘笈，凤儿将仙魂樽挂在腰间，将青鸟藏在袖里，又将汲情笔和一些之前学习的卜卦法器装在小包袱里背在背上，此时颜卿却也走出殿来，要凤儿再带上另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好漂亮！”凤儿好奇的打量着手里像鸡蛋形状的小小玉卵，只是大小却只有颗夜明珠大小而已，玉卵是透明中空的，里面有一朵超迷你的凤凰花在玉卵中央悠悠的打着转。

　　“这可是我和颜卿合力才帮你做好的！”度厄敲着桃花扇一脸得意的表情的走到凤儿面前，“这朵用仙玉凝结的凤凰花是从青云崖上那只万年凤凰树上采下来的，它能感知你的寿命。若见它开始蓑败，你们可就要加快速度了！”

　　“嗯！”凤儿珍惜的将玉卵戴在胸前，藏到衣服里。

　　这下真的该走了，凤儿起身，想要磕头拜别颜卿，却不想颜卿却目光一转：“对了，还有一件东西，飞尘，去把我的青云剑背上！”

　　“呃？是！”飞尘不明所以的几步走进殿内将颜卿的青云剑取了出来，“仙上，我自己有剑，凤儿又还不会用剑，您把青云剑交给我们，会不会太浪费了？”

　　却不想颜卿听着，却泰然的迈下殿前的玉阶，声音淡然道：“我取青云又不是给你们用，何来浪费？”

　　“啊？那是给谁……”飞尘挠着脑袋还没搞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度厄已然惊呼一声，桃花眼一瞪，桃花扇直直指着颜卿，“你……你也要下凡？”

　　凤儿、飞尘同时呆在原地。

　　“不行，你擅自走了，天君那小子指定要来找我的麻烦！”度厄连连摆手，颜卿却似什么也没听见。

　　度厄还欲再说些什么，颜卿却已然对一旁的飞尘道：“飞尘！”

　　“是！”飞尘心领神会，将手里的青云剑交给一旁的凤儿，然后手里一捏法诀，庭院里顿时华光大作，飞尘已然恢复真身。

　　‘原来这就是飞尘的真身！’凤儿呆呆看着面前这只巨大的美轮美奂的仙鹤，洁白的羽毛，修长的脖颈，动听的鸣叫，硕大的翅膀如同舞蹈一般微微扇动，周身便镀起一层华彩的光芒。

　　度厄这下子再也顾不上颜卿了，桃花眼弯成一条线向飞尘扑去：“哇，我日思夜想的飞尘小仆！”

　　仙鹤飞尘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离我远点儿！”

　　“好了，别忘记替我照顾绝尘殿！”颜卿拉着度厄的后脖颈让他后退回去，然后身体一轻，已然飞身站到了仙鹤的身上，凤儿也在飞尘翅膀的帮助下爬到他的背上，可又怕站着会弄疼飞尘，便只跪坐在他的背上。

　　便只见，仙气缭绕的绝尘殿庭院里，周身华彩大作的一只巨大仙鹤微微扇动翅膀，它的背上，站着一位一身白衫的仙上，眉目淡然，眼神似海，整个人如同芝兰玉树。

　　他的身前，跪坐着一个一身绯色衣衫的女孩儿，怀里抱着一柄巨大的青色宝剑，样貌绝美却眉目清澈，她的发间也有一缕绯红，同她的衣衫，同这庭院里漫天飞舞的凤凰花，都是一样的颜色。

　　“飞尘，下凡！”

　　“是！”

　　一应一答的两个声音在绝尘殿内尚未飘散，仙鹤却已然扇动翅膀，又快又稳的向云雾里飞去。

　　***

　　这还是凤儿从出生以来的第一次下凡，她紧张又期待的稳稳跪坐在飞尘的背上，周身的云雾却像羽毛一样又柔又痒的拂过她的脸颊、身体。

　　忽而，似有一滴水滴打在额头，凤儿未及反应，却突然见周身竟是雨雪纷飞，雷声大作，闪电齐鸣，似将天下万千的天气气象都包罗在内，然而下一瞬，周围寂静如夜，漆黑一团。

　　随后，渐渐的，有风声，在耳边划过；有光晕，自头顶散开。

　　凤儿抬起头，看到月亮竟不似以往在绝尘殿时就离他们几座宫殿的距离了，而是悬挂在漆黑的夜空，半躲在云雾里，周身环围着一闪一烁的星矢，柔和而静美。

　　凤儿再低下头，果然见脚下已然是山川大地，江河湖泊，幅圆辽阔，而在那山林掩映中，却唯有中间一处似天空的星矢一样密集的闪烁着光芒，而以那一片光芒为中心，周围更有放射状的点点光芒长明不灭。

　　“那是什么？”凤儿好奇的指着脚下那大片的光芒。

　　“那是凡人的万家灯火。”颜卿话落，已然低头吩咐道：“飞尘，就去那儿吧，凡人中一个名为庆的国家的国都，那里有度厄所说的三大魂器的线索。”

　　“是！”飞尘答着，已然挥动翅膀，静静的向那片光芒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