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受在攻略我》浮其

2、小可怜的伤

　　他抱着卫祁的时候，还想拣白菜似的掂了几下，这身体也太轻了，他低头看，卫祁的手把自己胸口的衣服攥成皱巴巴的一团，暗暗笑了，自己竟然把个小可怜吓成这样。

　　如果卫祁在这时候抬眼时，楚淆会发现，那双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染得泛红的眼角明晃晃地表示着被嘲讽的愤怒。

　　楚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突然想起他根本不识路啊，又无所畏惧地掂了掂怀里的小可怜。

　　“学校医疗室在哪？”

　　这话问完，他暗暗咬了咬自己舌尖，校霸是医疗室的常客，怎么问这个小可怜，一下子就崩人设了。

　　结果，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卫祁并不意外楚淆会问这个问题，乖乖地指路。

　　医疗室不近，就在东面教学楼的五楼，五楼啊！小可怜再轻，也能把人累得够呛，这特么的是谁安排的，太不合常理了，谁会把医疗室设在高楼层，这校长别当了！

　　他呼吸粗重地把人抱到病床上，一松手，才发现紧绷的手臂都在抖，肢体碰触间，小可怜感受到了，低着头也跟着抖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极了，他努力扮演好自己这个角色，给自己了句台词：“没事，你不重。”

　　说完，小可怜的身体又奇怪地抖了一下。

　　他无声地笑了下，这小可怜怎么这么好玩，像个手动调档玩具，转一圈，动一下的那种。

　　许老师进来时，看见楚淆在这，顿时瞪起眼来，把手头的医疗记录本重重砸在桌上，“你这家伙，又去惹什么事了？你当我这办公益啊，老跑这来，这次又是哪里受伤了？”

　　楚淆转过身来，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被老师这么骂过了，竟然觉得身心挺舒爽的，没有半点脾气，要是放在以前，他能和老师对骂起来，把人老师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下，他和和气气地：“老师，这次真不是我，卫祁受伤了，你快给他看看。”

　　老师眨眨眼，半晌没缓过来，楚淆没毛病吧？

　　他又喊了几声，老师才回过神来，将楚淆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才把目光移到旁边的卫祁，这一眼把老师吓一跳，“这位同学怎么弄成这样？”

　　楚淆懒洋洋地站在一旁，不打算解释，卫祁也不吭一声，老师皱了眉头，边拿着消毒工具，边怀疑地看他：“不是你把这小同学欺负成这样的吧？”

　　“我这是英雄救美，好心送他来这的。”手都要抱断了，最后这句话他嘟囔着，没说出来。

　　英雄救美……

　　卫祁恨恨地用指尖揪着床单。

　　老师睨了楚淆一眼，“语文怎么学的，成语是这样乱用的吗？胡说什么八道，看这小同学，都被你说得羞红脸了。”

　　卫祁手下的动作更用力了，隐忍不发，没冲动当场把床单揪出个洞来。

　　他敲了敲小可怜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抹了一层胭脂，他还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

　　老师掀起卫祁的刘海，动作不够温柔，血肉黏糊在一起，被这么一掀，连旁观的他都觉得自己额头发痛了，偏偏卫祁一声痛都没喊，大大地睁着失焦的眼睛，木然地受老师摆弄。

　　小可怜怎么这么乖。

　　他忍不住出声，“老师你那动作能把人头颅给掀了，你那动作能不能轻点啊。”

　　“也是，和你比不了，你这刺头，皮糙肉厚地不怕痛。”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老师手头的动作明显放轻了。

　　卫祁不敢乱动，只敢转动着眼珠子看他，像只会转眼珠子的玩偶，他只觉得有点好笑，却没察觉那双眼睛深处，透露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老师给卫祁的额头上好药后，准备检查他身体其他受伤的部位，以为这小同学怕羞，回头看着楚淆，“你怎么还在这，站外面去，懂不懂回避。”

　　楚淆白了一眼，“都是男人回避个屁啊。”转身到走廊去，说这话时，他有点虚，毕竟对他来说，是男的就更要回避了，因为他是个弯的。

　　不过就小可怜这样的，他丝毫不感兴趣，他只想过过剧情，不想掺和主角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支着上身，俯视着楼下的篮球场，有个人汗流浃背地投中篮，欢呼声像浪潮一般涌来，连五楼都能听见，那是属于书中人充满活力而躁动的青春，现在他身在其中，久违地感受着校园生活，长期遭受社会鞭打的社畜突然感觉到热血沸腾，也想下去来一场！

　　底下那群女生兴奋得尖叫，他听到加油后面的人名之后，那股燥热的劲儿散了大半。

　　陈旭明……

　　他瞬间火大：你特么的，不要你的主角受了吗！跑去打什么篮球？要不是他，你老婆都要狗带了好嘛！

　　底下的陈旭明突然感受到了什么，运球的同时，也抬头看上来，他那看傻逼似的眼神还没收回来，就冷不丁地和主角攻撞在一起，两个人对望两秒后，他朝陈旭明竖了竖中指，陈旭明将球用力往地上砸，那力道简直是把地面当成了他的脸，球高高弹起的时候，陈旭明大手一揽，重新将球运在掌下，哪怕四周虎视眈眈的对手也抢不走手里的球，他眼神里是不容挑衅的张扬与自信。

　　他从陈旭明的眼神里读到的讯息是：有种下来单挑！

　　他朝陈旭明勾了勾食指：有种上来把你老婆扛走！

　　陈旭明愣神间，手上运球的动作慢了下来，一下子被人夺了先机，球竟然被人这样抢走了！他史上赫赫的战绩就被楼上那人随意摆出个勾搭人的姿势，给破了！

　　这招真是出其不意，这人特么谁啊！损得要死，陈旭明在原地火冒三丈，眼看球快要被对手轻松地投入篮中，他奋力一扑，没拦住，眼睁睁看着球稳稳当当地钻进篮球框里。

　　他愤愤然地咬紧牙关，发誓一定要找人算账！回头看，楼上空荡荡的过道上没有一个人在，刚才那种被尖锐窥视的感觉早就消失不见。

　　进了医疗室，就听不见操场上那阵可哀可叹的吹嘘声。现在，他一个“炮灰”对这个世界所谓的“主角”非常失望，都那么挑衅他了，还不上来扛走他老婆，真是怒其不争！

　　这游戏，真是无趣！

　　老师已经给卫祁的额头包了绷带，又用板夹给卫祁固定了手臂，整只手被包扎得紧紧实实的，像只随即能亮出肥嘟嘟的利刃的小螃蟹，裤腿被一圈圈地卷到大腿处，受伤的膝盖涂着一大片的红药水，相衬下，那只线条流畅的小腿白得晃人眼球，他在门口搓了两下指尖才进来。

　　他技痒了，想画点什么。

　　老师絮絮叨叨跟他讲着需要注意的事项，他回过神来，那双眼睛凌厉得不像个高中生，“跟我说做什么，我可不担这责任。”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心的人，这次能出手全看心情，他厌恶被这种麻烦赖上，心里烦躁得很，所以说话的语气重了几分。

　　这话说完，空气突然凝滞下来。老师也觉得这样强制要求对楚淆来说太不公平了，张着嘴没说出什么，而小可怜低着黑乎乎的脑袋，越垂越低，只露出那节半脏的脖颈。

　　他盯着那节脖颈没动，迫切想叫人把那点脏污拭去，还原他本来白腻的颜色。

　　艹！

　　这是握住他命门了吧！

　　主角受怎么老是亮他的脖颈给自己看啊！

　　“我不售后，你自己注意着点，把老师说的那些注意事项都记着。”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话的语气明显软了几分。

　　“有干净的布吗？”他转过头，仍然冷着张脸问老师。

　　老师给他递了块毛巾。

　　他在手龙头下搓了几遍，半湿地搭在手掌上，给埋头的小可怜擦起脖子来，凉意只钻脖子，还带着指尖的温度，卫祁忍不住躲了躲，被他一把摁住，“别动。”

　　他细心地擦拭着那节皮肤，眼神温柔而专注，宛如对待什么精美的艺术品，一旁的老师咂咂舌，楚淆还真是嘴硬心软呢。

　　老师不知道的是，楚淆只是职业病犯了，对于一切亵渎美感的行为，他非常摒弃！然后他都会坚持己见地将其还原。这种对美的强迫性追求在他同事眼中，就是种病，得治！

　　眼下，在他温柔的擦拭下，那节脖颈回到他最初见到的模样，他眼中尽是满意。

　　不知是被他摩擦着了，还是被他注视着，那节脖颈慢慢泛红，在半湿的水光下，格外莹润。

　　他又把毛巾递到水龙头下，这次把毛巾的水分都挤干，重新给卫祁擦了一遍，连带着脸颊和耳朵。

　　那手法就像给自家猫洗澡一样，老师有点不忍直视。

　　“行了，擦好回寝室休息了，下周二来找我换药。”

　　老师都在赶人了，楚淆就更不可能还在这赖着了，扶着小可怜回寝室之后，还在原地怀疑人生。

　　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他抢了主角攻的戏？？？

　　卫祁从厕所出来时，见楚淆还愣着原处。走姿瞬间收敛，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楚淆没注意到卫祁走到身边来了，还在想着，心里就是一阵恶寒，抬头差点被卫祁吓到，语气恶狠狠：“你搁那晃什么呢？”

　　卫祁猛的把脑袋缩回去。

　　这幅模样让他有种欺负小可怜的错觉，没忍住松了口，“我回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卫祁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解，低声问他：“你的寝室不就是在这里吗？你还回哪里去？”

　　楚淆一阵哑然，咋？书里也没写炮灰和主角受住同一间寝室啊，不然作者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虐主角受的机会？

　　卫祁睁着眼睛看他的时候，那双棕色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他的脸，他有种要被看透灵魂的错觉，浑身突然失重沦陷于茫茫的迷雾中，卫祁明明离他很近，可声音却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如泛着冷光的铁锤，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地击打进他的大脑。

　　只听声音又一次重复：“你住在这里，你是和我一起住的。”

　　青年的声音腔调清朗，不复刚刚的怯懦，刻意放慢语速之后的声线有种让人心弦荡漾的魅力，像泡在温泉里，浑身毛孔张开之后的舒爽，让人想沉沦。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话语里的过于肯定，只想不崩人设，尽快回应对方。

　　“噢，对啊，是住这里的。”

　　得到他的回应，卫祁收回目光，跑自己的床铺上去整理衣物了。

　　他看着卫祁的背影，心里纳罕道：他没把书看完，鬼知道主角受和炮灰原来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不是得把小可怜欺负死？看小可怜这模样，他穿到了小可怜还没被自己欺负的时候呢。

　　那他的床，是哪张呢？

　　他扫视了一下，心里摸不准，往卫祁对面那张床走去，脚踏重了些，故意试探卫祁的反应，卫祁看了他一眼，神态自然地继续手头的动作。他竟然猜对了，其他两张床的枕头没有枕巾，泛着灰黄的汗渍，这张床的枕头不一样，是个套着蓝黑格纹枕巾的蝶形护颈枕，长期伏案工作的他要是没有这玩意根本活不下去，没想到原主的习惯和他一模一样。

　　突然一阵咕噜声响起，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午餐没吃，紧接着，隔壁床也响起一阵咕噜声，两床此起彼伏的声音，让两人莫名的尴尬，他饮食错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专注到工作中时，能空腹一整天，可是小可怜这手残脚残的，还陪着他饿肚子，看着怪可怜见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想想宿舍里应该有存粮的，从抽屉里翻了翻，找到两桶泡面，他随手扔了一桶到卫祁怀里。

　　“自己泡。”

　　卫祁抱着那桶面，神情有点无措，像是不习惯接受这种冷冰冰的好意。

　　定了几秒后，卫祁朝他走近，伸手准备去捞他手里的那桶面，他愕然，急急把面护住，那姿势像在紧紧护住自己的崽。

　　他脸色并不好看，“你干嘛，都给你一桶了，还找我要？”

　　“不是，不是，我给你泡！”

　　卫祁被人这样误会，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声音一下子大了不止一个度。

　　在寝室门猛地被打开的时候，那句气势十足的“我给你泡”震天动地地从寝室内传至寝室外，风风火火准备进门的林逸瞬间石化了。

　　被两人同时行了注目礼之后，林逸不可置信地来了一句：“卫祁，你还看上我们楚哥了？”

　　楚淆朝门口那位翻了个白眼，看着卫祁没反应过来的傻样，跟他那坨软软趴在头上的毛发一样呆，还挺那啥的……

　　楚淆摸了摸自己鼻子，把那桶面递给卫祁，“泡你的面去，别理他。”

　　卫祁扫了林逸一眼，的确不理人，转身走到饮水机去接热水。

　　林逸傻笑几声，“我就说嘛，原来是泡面啊，我还以为我们寝室搞基了，把我心脏吓得砰砰直跳。楚哥，你没吃饭咋不早说，一个电话给我，我立马给你带。”

　　“好，以后你负责带两份。”他毫不客气地压榨起原主的小跟班。

　　“楚哥，食量大增啊！”林逸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其中一份给他带。”他指着卫祁。

　　像是被热水溅到，卫祁端着泡面桶的手颤了下。

　　林逸瞬间变脸，“干嘛还给他带，自己没手没脚啊！”

　　他看着林逸不说话，明明是淡然的眼神，但是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林逸感觉周围气压低了不止一个度，“知道了，楚哥，两份就两份。”

　　他看着林逸这幅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有点想笑，生生忍住了。

　　林逸将卫祁上下观察了下，小声嘀咕着：“和没手没脚也没差了。”

　　寝室就这么大，这句话透着风都钻进每个人耳朵里去，卫祁继续埋着头放开水，面对这种奚落，像个受气包似的，习以为常地闷不作响。

　　他懒懒靠在床边，没打算管，他父母说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也的确是。左右言之，他不过就是个炮灰，刚刚林逸说起带饭的那一瞬，他心里萌发整蛊人的想法，让惨兮兮的主角受也体会一下霸凌他人的感觉，他很好奇，这么软的小可怜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反扑……

　　那应该非常有趣……

　　端过来的方面面桶挡住了他乱七八糟的想法，红色的桶顶被本书盖住，上面醒目的字眼：《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这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八个字就这么明晃晃挡在他视线之中，他抬头看向始作俑者，明明是面无表情，出现在小可怜的脸上，却给人一种绷着脸努力使自己不那么可爱的感觉。

　　他勾了勾唇角，久违地笑了，那刹那的笑容仿佛是春日遍野的樱花猛然开在了心田上。

　　那么明媚，灿烂。

　　卫祁有点晃神，那一瞬，他在心底里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像担负使命那般，从一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