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狼》等闲花草

7、第七章

　　此时，在另一处人类世界中：

　　在刚刚经历了一阵持续时间较长，但是震感并不是十分强烈的地震后，整个世界都持续笼罩在了一股低气压中。

　　毕竟人们已经很多年没有遭遇过这么大规模的一起地震了，地震所涉及的范围之广，几乎囊括了整个世界，而且更为匪夷所思的是，各个国家的人都找不到震源所在地。

　　就好像这场地震没有震源，不是由震源开始向周围扩散，而是突然间，脚下的整个片大地开始一起抖动。

　　不过索性除了震源让人困惑不已之外，破坏力并不大，没有给人类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

　　在奥兰郡——一处靠海边的小城镇：

　　太阳刚刚从海面破水而出，海浪正温柔地拍打着海岸，虽然这还是一大清早，但是这座城市中的人们已经在热火朝天的干活了。

　　在街上来回搬运材料的手推车的车轱辘声以及正在房顶上敲敲打打修补屋顶的锤子声伴随着海边海鸥的鸣叫声，构成了一曲彼此交织，和谐悦耳的交响曲，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已经是距离那次诡异地震之后的第二天了，每个人都在修补着家中由于地震造成的各处破损。

　　“号外！号外！地震或是引起世界融合！司戈摩学者表示传说或许是真！”报童从街头跑到街尾，高声喊叫着这几日大家热议的话题。

　　“哎、哎！你说，这是咋回事啊，一开始不是有人说找不到震源吗？这啥意思，咋又和传说扯上关系了？”两个正在并肩修补房顶的邻居听完刚跑过去的报童的喊叫，其中一个人好奇地问向了旁边的人。

　　“害，不知道，每次地震都说可能会导致啥世界融合的，哪次是真的。嚯，这木头可真沉。”接过邻居递来的材料，那人随口说道，“呵，可别听这些个专家，那些个学者瞎白活，还和传说扯上关系呢，现在你看看上面那些人吵来吵去的，连那个传说是不是真的都还没吵出结果呢。”

　　“哎，那可不一定呢，我给你们说啊，我打听到了确切消息。”听到二人谈话内容的另一边的一个人也忍不住加入了话题，只见他探过头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上面说啊，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只不过瞒着咱们呢！确实是有别的世界，据说里面生活着咱们都不知道的物种，尤其是有一处，里面全生活着动物。”

　　“动物有啥可稀罕的。”

　　“诶，不是咱们家养的那种，说是叫什么，野兽，野兽知道吗？就传说中的啥、啥虎子，豺狮啥的，是这么叫的吧？”

　　“害，谁知道呢，反正跟咱们又没啥关系。赶紧把活干了吧，家里婆娘一会该催了。”

　　众人随即附和着，敲敲打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远处皇城的王宫内：

　　“父王！父王！您看！儿臣当年跟您说过的推测真的是正确的！根据我们现有的动物推断，很多年之前，我们真的很有可能是和那些传说中的生物生活在一起的！”一位年轻的王子手中捏着刚刚结束的研讨会上众位学者得出的结论，激动得满脸通红，满宫殿地寻找着他父王的身影。

　　*

　　诺亚草原上正待在洞穴中的林陌此时因为发烧整个人显得虚弱至极，同时心中还惴惴不安地关注着刃的动态。

　　刃此时格外的焦虑。

　　他真的被林陌吓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类吗，怎么比兔子还虚弱。

　　他无法抑制地担心起来，同样都是小崽子，幼崽们生病可是最麻烦的，该怎么办才好。

　　刃焦躁地在洞中来回踱步，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要是幼崽生病了该怎么办呢？多半是食物不够了，好好吃一顿就好。

　　算起来，他们也确实挺久没吃饭了。

　　现在家里只有一个主事儿的人，他必须得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刃斗志昂扬地决心去捕猎，他一定要带一只肥瘦相间，软嫩可口的兔子回来。

　　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此时由于十分难受而闭起了眼睛，眉头紧皱的林陌，刃走近林陌，分外心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林陌皱起的眉毛，顺道一块给林陌洗了把脸。

　　可怜见的，一个晚上的辛苦奔波，孩子脸上原本的肤色都被遮住了。

　　由于动物本来的体温就比人类要高，所以第一次带孩子（特指人类幼崽）的刃毫无经验，此时并没有意识到严重的后果，只是单纯的以为林陌是皮娇肉嫩没有承受住劳累。

　　此时的林陌已然感觉体内升起了一把火，烧得他头晕眼花，昏昏沉沉的，他甚至感觉到，不仅自己五脏六腑内着了一把火，连骨头缝里都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撕咬，啃食。

　　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从狼便成人；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间以狼的样子出现在这个世界；想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还变回去，自己现在到底哪个属于稳态；他想知道刃最后会不会抛下他……

　　他想知道的太多，大脑不同意。

　　于是大脑罢工了，林陌觉得脑袋已经痛到仿佛不属于他自己了，周身一片混沌的痛意。

　　突然感受到了刃带着担忧和关爱的舔舐，林陌仿佛一下子在混沌之海中寻得了一丝清明，勉强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一丝神智。

　　人在虚弱的时候，就会想要在怀中抱一些东西聊以安慰，而林陌作为一个重度绒毛控患者，此时在迷糊不清的时候，下意识的伸出了自己的短胳膊，圈住了狼崽的脖子，自己的身体也紧接着往旁边蹭了蹭，紧紧地挨住了拥有一身温暖厚重皮毛的身躯。

　　稳稳抱着怀中的一处毛绒绒，林陌侧过身子，以一个自己最舒适的姿势，小小地蜷缩了起来。

　　对于这个弟弟总是喜欢和自己挨挨蹭蹭这件事情，刃已经逐渐习惯了，此时看着林陌更为虚弱的样子，刃打心底里就更为纵容了。

　　既然捡到了这个弟弟，他是真的把对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的，作为长兄，他一直都在照顾着自己的弟妹，他作为父母亲期待最多的孩子，他向来了解自己要承担的责任。

　　更何况这个弟弟本来就比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招人疼，又乖又软，关键时刻还豁出自己的命来救他，真的招人疼到心坎里了。

　　虽然心中还是有一根神经隐隐地拽着自己，想着男孩子就得培养成强壮的汉子，但是此刻，刃只是放轻了自己舔舐的力道，小心翼翼的拭去林陌额角溢出的汗，眼中焦虑不减。

　　孩子还小，要人看护，而我现在得去给孩子捕猎，家中无其余人员，我该怎么做，在线等，挺急的。

　　刃想赶紧去给林陌带回来点食物，在野生刃看来，幼崽吃了食物就能增加体内的抵抗能力，很多疾病就会自愈，食物=健康。

　　然而眼下这个黏糊人的弟弟，他又有一点无奈，他把对方对自己的这种黏糊行为理解成为年幼的弟弟对于强大兄长的信任和寻求安全感的行为。

　　他只得更加用心地安抚对方，感受到林陌拥着自己的力道丝毫没有减轻，他只得出声安抚：“在来的时候，我观察过了这附近的地形，这个洞穴很安全，你在这里安心的待一会，我去捕猎。”

　　林陌在晕晕沉沉中，只依稀听见了刃对自己说的什么安全，以及他要离开。

　　心中泛起一股酸涩，果然是要离开的。对的，他就知道，作为人类，自己肯定是要被嫌弃的。

　　林陌无法听见刃的内心想法，此时被自己的脑补伤到肝疼。

　　但是，他不想放开拥着的毛绒绒，抱着一种对自己的唾弃，和可能会被抛弃的辛酸难过，他第一时间下意识的举动是圈紧了自己的胳膊。
　　不听不听，我听不见。

　　仿佛耍赖似的，他想再多和自己喜欢的毛绒绒相处一会，他怎么会舍不得对方呢，他可是聪明的灵长类动物，怎么可能因为才和这些野兽相处几天就依赖上对方了呢？

　　之前他还是狼崽子的时候，还能装作是同类幼崽，心安理得的和对方待在一起，现在他莫名其妙的又成了人，怎么会对一只狼留恋呢，真讽刺。

　　他不是，舍不得对方；他就是……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他此时的这些行为，只是……他舍不得离开毛绒绒。
　　他固执的把脸埋进了绒毛里，自欺欺人的紧紧抱着刃。

　　眼泪又默默地从紧闭的眼角流下，打湿了身前厚实的毛发，林陌觉得自己没出息，这两天哭了太多次……
　　但是眼下就要分离了……默默地当做一次分别纪念也好。
　　曾经短暂拥有过的温暖，转瞬就要失去……

　　冥冥中，自己是想要向对岸的人发出信号，即将弯腰去捡起绳索的，可是，在自己刚把腰弯下去的时候，那绳索却瞬间“咻”地撤走了，周围瞬间被黑暗包围，岸边迅速向后飞撤，又只剩他一个人站在水中央，茫然的伸着手，眼中一片漆黑……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刃此时惊慌不已，他感受到这只娇嫩的幼崽伏在自己胸前哭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啊。
　　一头雾水的刃，肉眼可见的慌了，手足无措的试图安慰林陌。

　　“你、你别哭啊，怎么了？我、我现在要去捕猎……”
　　眼泪涌出的更多了。

　　刃的声音一下变小了，他不知道该咋办了，此时如临大敌，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连背毛都微微炸了起来。
　　他心中懊悔自己果然还是缺少带幼崽的经验。

　　林陌难过地心想：自己此时连挽留他的立场都没有……呜呜，他还嫌弃自己耽误他离开的时间。
　　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能这么丢人。

　　“乖，这附近没有危险的，我这次一定抓回来最嫩，最好吃的兔子肉给你吃好吗？不吃肉，你身体不会好的。”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刃，只好哄着林陌，尽全力的打下包票。

　　回来？？耳朵成狗捕捉到关键词，林陌兀地抬头，懵懵地看着刃，因为流泪而稍稍有些哽咽的声音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是要离开？你还会回来？”

　　刃也一脸懵逼：“对啊，我是要去捕猎回来，一块吃饭啊。”

　　那条消失的绳索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刚才后撤到看不见的岸边，此时也被绳索相连接着隐隐现出了影子。

　　得知对方不是要抛下自己，林陌愣怔了一会儿，各种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刚才还不想对方走，此时却又不明白对方留下的理由，他本应该抛下自己这个累赘的！

　　眼泪又不知不觉的涌出来更多，效率本就比平时低很多的大脑此时更是罢工，林陌只能傻傻地看着刃，他仿佛是想笑的，但是又笑不出来，哭又哭不利索，大脑里控制表情的神经此时已经打结，而小林陌脸上的表情更是皱成了一个包子。

　　“刃……谢谢、谢谢你。”林陌此时连声音都不清晰了，在发第一个音时，喉头滚了几滚，才发出了“刃”这个音节。

　　这怎么又哭了？人类好复杂。刃也被林陌弄的不会了，为什么要谢谢自己？

　　听见林陌对自己的称呼，刃有一点点的在意，纠结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还是继续叫我哥……”

　　考虑到林陌的眼泪动不动就失控的现状，他这话说得很没底气。

　　“哇”地一声，作为人类幼崽的林陌，瞬间哭出了声，连肩膀都一抽一抽的，他努力把脸摁在一片柔软的毛发中，想止住自己丢人的行为，可是他甚至都打起嗝了，还是没有止住。

　　过了好半晌，哭声渐弱，从刃那厚重的皮毛下传出了闷闷的一声：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