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狼》等闲花草

1、第一章

　　林陌恢复意识的时候有点不敢置信，那么惨烈的车祸，自己竟然还活着……

　　感觉空气湿漉漉的，可能在下雨，有点冷。

　　林陌努力试图回想一下生命最后的细节，可是浑浑噩噩的，只能依靠稀微的意识觉得自己大概可能没有啥求生欲，虽然很冷，但丝毫不想动，真好，马上就结束了。

　　嗯？怎么感觉在被拖动？也对，不能让尸体影响市容，应该是有人在收拾吧，但是自己怎么还有意识？

　　接下来是奇妙的触感，让林陌觉得有一丝丝诡异，毛茸茸的，在自己浑身上下蹭来蹭去；面前还有一阵阵诱人的香气，让人想张开嘴巴，循着香味飘过去……

　　“砰”，好像有什么东西踹到了林陌的头，咣当砸到了地上，这一下，林陌猛地睁开了眼睛。这……眼前这庞然大物是什么？周围这些毛团挤在一起干什么？还有刚才谁踹了我？为什么？

　　林陌瞬间清醒了过来，冷静地接受了自己貌似还没死成的事实。

　　认真看了一下包围住自己的小毛团，这，貌似是一窝犬科动物，是一窝正争相喝奶的犬科动物。

　　那……从自己的视角看，他们大的不符合常识是因为……？
　　果然，林陌看看自己，也是一个毛团。

　　啊……林陌往后退了两步，就地躺倒。
　　算了算了，自己是什么不重要，但什么时候能死啊，貌似动物幼崽要想死掉还是很容易的，那就躺着吧，说不定不吃东西一会儿就死了。

　　林陌又安详的闭上了眼睛，回想自己的经历，果然人不想活着的时候，不用刻意的去找死，死亡的机会都能见缝插针的主动找上你。

　　当那辆失控的大卡车直直撞向走在人行道上的林陌时，他根本没有感到丝毫恐惧，甚至隐约有种解脱的疯狂。

　　“？”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拖动，林陌不满地回头，看到是一个个头较大的毛团在努力的把自己往生命源泉那里移动。林陌努力挣扎，干嘛呀，能不能让人好好死一死啊。

　　然而林陌都能看出来这个头顶有一撮卷毛的家伙个头比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大，也就意味着这个家伙的体质、力气在这堆毛团中一骑绝尘。

　　所以，林陌那点柔弱无力的小动作，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

　　离近了，看到那一堆毛团相互踩踏，争相喝奶的动静，林陌知道最开始踹自己的那一脚是怎么来的了。毕竟你也不能指望体质这么弱小的生物能在竞争中赢得胜利吧。

　　自己好像被拉到了这头母兽跟前。
　　离近了，林陌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一头母狼，而且还是一头瘦弱的母狼。

　　林陌觉得自己燃起了希望，请问野兽在饥饿的状态下会用瘦弱无能，一心求死的幼崽充饥吗？在线等。

　　他满怀希冀的看着母狼张开嘴，伸出舌头，然后，上上下下把自己和旁边的卷毛舔了个遍。

　　？虽然不符合预设的剧本，不过这种感觉林陌第一次尝试，有点奇怪，但莫名的很舒爽，林陌眯起了眼睛，耳朵也不自在的抖了抖。

　　母狼收起了舌头，林陌睁开眼，刚好和母狼对视了。
　　很奇怪，林陌拥有人的思维，却从这头母狼的眼神中，看到了无限的温柔和包容。

　　就在这出神的档口，他被卷毛带到了分餐口，眼睁睁地看着卷毛踹走了一个小毛团，让其跟别的兄弟们去挤，接着，他被摁到了食物上。

　　扑面而来的奶香味，源于一位母亲身上最神圣的香味，激起了生物体内最原始的本能，更何况是一只饥肠辘辘的幼崽。

　　生物的本能战胜理智，等到林陌回过神来，他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林陌看到这只母狼看向这一堆小毛团的眼神依旧充满柔和。

　　这是第一次，林陌感受到了母亲这个词的含义，从另一种生物的身上。

　　吃饱了的小林陌和别的幼崽们一起趴在洞穴里，林陌在靠近洞口的位置，看着这场淅淅沥沥的雨。

　　洞穴里只有母狼和幼崽们，看起来是位单身母亲在带孩子，而且根据母狼瘦弱的体型，他觉得母狼撑不了多久，母狼一走，狼崽子们就是这一片区域里行走的肉罐头，早晚都是要死的。

　　啊……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快活。

　　林陌看着洞外面的雨，这个身体还是很虚弱的，说不定感个冒什么的……他又有想法了，林陌微微抬起头，缓缓抬起手……不，前爪，正缓慢的朝前移动。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卷毛一边往后拖动林陌，一边呜呜地跟林陌嘟囔着，林陌领会了其中的安抚之意“外面下雨呢，你这么虚弱可不能着凉。乖啊，你要想出去玩的话，等雨停了，我们陪你出去玩。”

　　林陌无力的挣动着四爪，谁要出去玩了！谁那么幼稚！你给我放开！我就想安静的死一死，不要打扰我！结果可能挣动得太厉害了，林陌猛地打出一个嗝，动静之大连卷毛一时间都被吓了一跳。

　　林陌：……

　　一阵沉默。

　　看着这个今天刚被自己捡回来的小弟弟终于不抵抗，安静下来了，卷毛心满意足的拖着林陌走回母亲身边，和别的毛团互相挤在一起取暖。

　　被围在中间的林陌骤然间感受到了温暖，猝不及防地又打了一个嗝。

　　林陌：……论饭不能吃太饱的重要性。
　　哎呀烦死了，想死好难。

　　草原上天气的变脸速度还是很极端的，一整个晚上的小雨过后，在林陌迷迷瞪瞪时，之前阴沉的天空已经被雨水洗刷得湛蓝清澈，每一株草上都挂满了露珠，愈发青葱饱满。

　　林陌听到了来自身边的狼崽子们欢呼的小奶音，接着它们就一股脑的冲出了洞穴，在草地上翻滚了起来。

　　母狼缓缓站了起来，抖抖潮湿的皮毛，抬起一条腿，轻轻把林陌往前拱了拱，又低头舔了舔这只小狼的脑袋，然后慢悠悠地向那一窝已经滚做一团的毛绒崽子们走去，找了一个舒服又视野好的地方缓缓卧了下去。

　　林陌一时间很不适应这种略带亲昵的举动。

　　略带不适地走向洞口，叠好两只前爪，把脑袋搁上去，他要找个舒服的姿势思考死亡大计。

　　面前的草坪上，三个毛绒崽子滚做一团，打打闹闹。

　　作为掠食者的幼崽，这些看似在游戏玩耍的举动，就是这些小家伙们的学习课堂了，从中学习捕猎等生存技能。

　　一整个毛绒团子中那个毛色最深、接近深黑色的团子明显占据了上风，爪爪有力。

　　这只就是昨天锲而不舍拖林陌的卷毛小狼，仔细观察，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强壮的体格而欺负弱小，甚至有意无意的在别人闹得出格之时，伸爪维护一下。

　　像极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哥。

　　林陌打了个哈欠，阖上双眼。他发誓，他下顿饭绝对要绝食，不会再被天性所诱惑了。

　　这种另类的行为方式，也着实让其余的幼崽们捉摸不透，在危机四伏的草原上，每一个生物都为了生存而殊死搏斗——这是无法违背的本性。

　　因此团子们从未见过这么……颓废的做派，他们频繁地打量着林陌，团子们的脑容量不足以支撑他们思考这个生与死的深奥话题。

　　母狼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正趁这个难得的平和午后恢复自己的体力，耳朵时不时地抖动一下，即使在小憩，她也要输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紧急状况。

　　作为一个单身母亲，养育这一窝狼崽子可不是容易的事，从她那瘦弱的身体，干枯、斑驳的毛发就能看出来其中的辛苦，其背后触目惊心的凌乱伤痕，更是让人遐想到当时种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情况。

　　一转脑袋，林陌看见了那只卷毛正在朝自己走过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林陌第一时间以一头狼崽子的形象，十分人性化、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卷毛走过来舔了舔他，毕竟动物间表示友好的方式就是添添，卷毛十分担心新来的毛团子是不是生病了，
　　小崽子就是要蹦蹦跳跳的才能健康起来。

　　林陌的灵魂曾经是个成人，但他这具身体就是个小毛团子。

　　林陌即使内心一片尴尬，可是生理上还是忍不住微微眯眼，舒服的抖起耳朵。

　　看着林陌这么舒服的样子，卷毛就顺着多舔了几口，谁成想，林陌突然间浑身抖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的翻过身，露出了自己软乎乎的小肚皮。

　　林陌：……
　　好舒服，身不由己就翻了过来。

　　卷毛愣怔了一下，随后心里有一丝丝诡异的满足，被这个信任的举动暖到心里——从来没有哪一个弟弟妹妹能这么乖巧安静地任自己打理。

　　紧接着他又开始担忧，这么随意就对别人露出肚皮，果然还是缺乏警惕心吗？看来必须得加强安全意识的训练了。

　　卷毛一边暖心一边担忧地低头想带新成员过去一起锻炼，而林陌还沉浸在刚才丢人行为的巨大羞耻中，正原地死亡自欺欺人地一动不动，想把脸深深地埋到地里。

　　于是卷毛就只能再次拖着林陌向弟妹们的玩耍场地靠近。

　　果然，再一再二再三的时候，什么尴尬行为都适应了，林陌看着身下自己造就的一条长长的拖痕，大脑放空。

　　“他这么瘦弱，为什么要捡他？”

　　“妈妈已经很辛苦了，而且看他之前一直一动不动，是不是已经得病了？没救了？”

　　卷毛和林陌一靠近，另外两只小毛团就围了上来，发表自己的见解。

　　“虽然他和四弟年纪差不多大…但他是浅色狼！”

　　“？”自己不是这帮团子们的亲兄弟？只是因为之前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死掉了，于是在激素的作用下，母狼接受了他？林陌看着母狼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虽然林陌一心求死，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这位母亲包容、温暖的行为还是感动到了林陌，毕竟谁能够真的拒绝温暖呢？

　　感动之余，看到母狼瘦弱的身体，林陌不得不再次思考这个家庭的生存问题。

　　如果真的遭遇了不测，自己这个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帮他们争取一些时间，即使是作为一个肉罐头，临死之前发光发热一下，回报他们的温情也好。

　　林陌给自己预设着可能的死法。

　　余光撇见了卷毛那一嘴锋利的牙齿，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能窥见成年之后，那上面闪烁着的寒芒了。

　　如果被这样的牙齿当做肉罐头一口一口吃掉……林陌忍不住抖了抖，继续思考，能不能换一种不那么疼的死法……

　　在林陌思考他的人生大问题时，其余小崽子认为对他们的言语毫无反应的林陌，就是在赤果果的挑衅，忍不住扑上去要决一死战。

　　林陌由于过于认真地思索人生大事，以及并没有怎么把这些小团子的上下乱窜当回事，

　　就任凭他们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了，佛得四平八稳。

　　然而这个场面看在尽职尽责的大哥卷毛眼里就成了乖巧的弟弟刚融入一个新的家庭，不熟悉兄弟姐妹又胆怯——不敢同他们回嘴；又因为别人的话语而深深自卑，再加上乖巧的天性；和父母走丢（这是卷毛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来解释一只幼崽孤身在外的现象）——没有被教导狩猎技巧，就只能乖乖待在原地，任由其余狼崽子踩踏，被踩痛了疼到发抖都不敢吭声，实在是可怜得不行。

　　卷毛开始自责，都怪自己操之过急，要锻炼生存技能也得循序渐进，看把小可怜都欺负成什么样了，他赶紧走上前，隔开了压在林陌身上的弟弟妹妹，一爪摁一个，“你们不要欺负他，我们是兄弟，不可以这么凶。”

　　两个皮孩子被绝对压制，纷纷觉得委屈，扯着嗓子哭嚎。

　　……所以卷毛对自己的这些弟妹十分头疼，冷不丁见着一个这么乖巧的孩子可不得放到心里疼爱一下？哎……看这可怜的模样，现在了还是呆呆的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卷毛同情心作祟，一下一下舔着可怜的弟弟，想给他一点安慰。林陌猝不及防被舔，也不再抗拒，临死前享受享受这种待遇也不错。

　　过于沉迷被舔毛的舒适，林陌又没忍住遵循内心的想法翻出了肚皮。他已经自暴自弃了，别说，还真挺舒服的，于是哼哼唧唧示意卷毛继续，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