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凡人就要和神仙恋爱》桃裕天官

8、第八章

　　自前几日初雪落下，来听书的茶客越来越少。
　　一个人听是听，一万个人听也是听。而即使是一万个茶客来听，也当作只有一双耳来讲。
　　这是昔日夜里，茶楼将要打烊之际，那先生说与楼亭的。
　　这一日，楼亭也在茶楼里待到了入夜。
　　“这书里说，神仙在人间行走，常常不愿搭理凡人，因为这一条，仙凡有别，不得逾越，是以在凡间，就算是仙凡有了交集，凡人也会慢慢忘记。做一场真实的梦，而梦醒之后，便全都忘了。咱们凡人啊，还是照旧过日子。此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而楼亭便做过这样一场真实的梦。只是梦醒以后，没有忘得彻底。
　　但要他们至此各走一边是不可能的，她楼亭已然对容溟动了心，休管什么仙凡有别。
　　楼亭留下茶钱，道“听老先生的书果真有趣，如亲临世间百态。”
　　待她步出茶楼，楼里便空空荡荡了，只余下那年迈的长者坐在地上，摇了摇头。
　　“仙凡有别仙凡有别，未料这仙人的凡心未灭，看来这一桩，究竟是天意哟。”
　　他的语气里尽是沧桑，声音在空荡荡的茶楼里显得格外飘渺。
　　楼亭回到洞天阁，第二日，大乾的官府找上了门。
　　这一回只派了一名官差，自称是清台镇上的书令，当然，这是个闲职，据此人道来，书令一职，无非不是有个在衙门里管管卷宗、听听堂审的资格，偶尔也管些鸡毛蒜皮儿。若说此人身上最压得住人的履历，大约就是曾赴清台镇边境作守将，曾经也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将领。这守将之职，往小了说，他护的是一方平安，可要往大了说，护的便是一国河山。
　　总之那人便是这么说。
　　楼亭磕了半晌的瓜子儿，总算挨到那人说开始说正事。
　　只听他道，“我大乾的国土之内，百姓都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得很，想来与桐城的百姓也能和平共处。当然，若桐城的百姓不愿，我们也不会让子民进入桐城，我朝所求，不过希望将桐城之名载入我大乾国的版图之下，将来若是哪一方的悍匪作乱，威胁桐城，我们大乾也并定会出手相助。”
　　楼亭手里拥着一盏小小的炉子，样子十分清闲，没作多想便道“可是我们桐城与世隔绝已经数百年，这各家各姓在此繁衍数代，早便不知何为君民了，官爷您说，若是我们应了，整个桐城那么多百姓，一时之间哪里能全俯下首去呢？”
　　那官差对这一问像是早有预备，笑道，“所以我们这不是来找楼阁主了么？我们方进桐城，便听城中百姓道这桐城之主，非楼阁主莫属。当然，现在虽然还不是，但若是楼阁主有这份心，有我大乾相助，这城主之位自然唾手可得啊”他说着便大笑起来。
　　他像是平日与人在官场上玩笑惯了，此刻见没人附和他一块儿笑，反倒遭了一副冷脸，又立刻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收了回去。
　　只听楼亭道“桐城将来会不会出现一位所谓的城主，我们谁也不知。不过，这清台镇与我桐城之隔并不小，的确偶有各方流氓悍匪作乱。虽然从前未曾波及桐城，但谁也难保今后不会。若是贵国君主有意护我桐城平安，也再好不过。”
　　她想起了傅松在心中所说，“不如这样，我呢，从前也未曾出过桐城，算是个见识浅短的，方才我听官爷说，贵国百姓皆纯朴，好相处，心里便有些动容了，想着，若能去看一眼便好了。倘若真如官爷所说，他日我回城便昭告全城人，说这大乾国的好。官爷看，行吗？”
　　此人只身前来，连与人打个商量的余地都不存在，万事都只能自己思虑自己做主，看起来也不太难缠。
　　见他尚在思量，楼亭便问，“如何，官爷，可是耽搁了官爷向贵国圣上复命去？”
　　“那……倒也没有。”
　　“唉”楼亭作作出一副愧疚神色，“我明了。其实也是我为难官爷了，官爷一人前来，都不能与他人打个商量，想来也没法做这个主。”言罢之后，再将话题一转“噢，对了，方才官爷说了说自己的闲职，若官爷非是这清台镇上最大的官儿，那，不知那另一位大官爷何在啊？”
　　那官差这回才像是听明白了什么，说“楼阁主可是怪我朝诚意不足？”
　　他说完便将手摸向腰间，寻了块牌子出来。悬在手中，道“此乃我大乾朝廷派发的官令，如今这官令在我手中，我就是钦差，今日虽只有我一人前来，但只要有这官令在手，我便能做的了这个主。”
　　那官令一出，楼亭便睁大了眼望着，这令牌比容溟那块要更长扁一些，上边的刻图也更加繁复。
　　难道他们不是一起的？
　　楼亭不由得问“那，你们在桐城里私下密会的时候，用的也和这一块差不多么？”
　　“自然不是。”见那官爷摸了把胡子，眼睛眯了眯，“不过。”
　　“不过什么？”
　　“看来，楼阁主果真干过这听墙角的事情。本官原来还打算为上一回在风华小筑抓了楼阁主的事致歉，现在看来”
　　楼亭将手炉放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说“虽说上回我夜里翻墙，确让你们逮住了不假，但我什么也没听见，况且，不论官爷信与不信，那第一回便暴露了的。真正来偷了墙角的人，不是我。反正你们也没看清脸。不是吗？”
　　她又转过身来向着官差，神色更厉“反倒是你们，偷偷摸摸地进入桐城，夜里又鬼鬼祟祟的在一起密会，难道，不应当致歉吗？”
　　“楼阁主”
　　此人忽然将声音扯高，“我们初来桐城，不过是在做些探查之事，楼阁主若说自己没做过那偷墙角的下作事，那便指个人出来，何必动怒呢？”
　　楼亭干笑，“其实官爷，真要说起来，这可是在我桐城的地盘，我们桐城人皆老实憨厚，相互信任，夜不闭户，我桐城中人夜里爱去溜达便去哪溜达，反倒是官爷们，本不应该出现在我桐城，官爷说是不是？”
　　此人一拍桌案“那依楼阁主的意思，我们是谈不拢了？”
　　楼亭敛了敛声色，几乎就要到了词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