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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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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对于斐渊来说,这江南只有两处地方可回忆。
一处是他的宅子,另一处是那江春水边的裕隆酒馆。
斐渊从小在水里泡大,从光着屁股的时候就开始调皮捣蛋,街上混混流氓的招数学了不少,十岁的时候被老爷子一棍子打出江南,送到北方的凤仙山学艺,整整十年,臭毛病被师傅逍遥散仙调教干净,带了一身顶级武艺走,临走时不忘尊师教诲,还把师傅最心爱的碧玉剑偷拿回江南,只是逍遥散仙并未追究,此事也渐渐作罢了。
二十一岁,斐渊单枪匹马闯江湖,四处与人比试,愣是凭着一身的本事打败了天下第一。
当日,紫金湖边,千万人观战,刀光剑影,杀了千万招数,两天一夜,才出胜负。
那日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江湖中众多侠士奉为神话。人们传言:碧玉剑出鞘,所指之处,必定血光一片。
那日起,斐渊成了天下第一。
波光粼粼的水面,江南窄小的河道中,船夫撑着竹竿缓缓让舟前行。
微风吹过,居然都是淡淡的酒香味。
一人,一舟,一觞,一剑。
独酌。
船夫抹一把汗,对着喝得脸色微红的公子道:“斐爷,这次回家打算呆多长时间?”
玉面公子半眯着眼睛,微长的睫毛盖住墨色眸子中的情愫,他似沉醉的看着手中的酒杯,两颊泛红,默默的抬起手中的觞来,在唇边轻吻。
“……高处皆寒冷……家与江湖又有何区别?……”
闻言,船夫知道这位斐爷多半又是喝高了,便不再多言。
干了杯中的酒后,公子又玩弄起指尖的酒杯,灵动的在五指尖旋转起来,闻到香味后,他又满了一杯,在口中慢慢的品味,甘辣的味道在舌尖扩散,顺着喉头烧进肠胃,直到从身体四处涌上暖流,他才作罢,咽了这口琼浆玉液。
“啊……好酒……只有这酒才是天地间最暖的东西…唔…”
懒洋洋的打了几个酒嗝,迷蒙的双眸盯着桌上的几盘未动的下酒菜,眨了眨,在温缓的波浪中摇摇晃晃,逐渐合了眸子。
直到熟悉的鼾声响起,船夫微微笑。
这位斐爷,不爱女人,不爱钱,不爱权,不爱势,独独爱这——酒。
斐爷只要一回来,定会做他的船,定会小醉一场,定会在他的船上小睡一觉,也定会去裕隆酒馆再喝个大醉回家。
说是天下第一好,可是这高处寒冷的滋味,又是谁能够忍受的。
天渐渐暗了,水气弥漫,如同仙境般围绕着江南小城。
他不禁放慢了船速,缓缓滑进江面泛起的雾气中,驶向裕隆酒馆。
按江湖的规矩,高手接到战帖应该是很平常的事。
江湖中人,最在乎的就是武功的排名。
枪打出头鸟,往往第一该是大家摩拳擦掌挑战的目标,但是到了斐渊这里却不通行。
紫金湖边的决战传奇,早已使他被奉为神话,又有谁敢挑战。
斐渊早已过惯了众人尊敬又疏远的日子,他有一张万能的笑脸,在他的面前,无论多么放肆的事情都可以不计较,无论多么大的灾难都可以面对。
他真的神情只有在酒后才会闪现。
他爱酒,也信酒,以酒会友,以酒论情。
原本,他对于世间的一切也是相信的,只是,当这一切都变得虚假后,想要的感觉逐渐淡漠,遗忘……
也就,抛之脑后了。
“少爷!少爷!您醒一醒!”
裕隆酒店内,角落的四方桌,小五子摇晃着正在沉睡的人。
斐渊趴在桌面上熟睡,鼾声震天,口水顺着下巴流了满桌,双手各抓着已经干了的酒壶和酒杯,四周的地面上是几个空了的酒坛子。
被摇晃掉了手中的空酒壶,一双清眸缓缓睁开,见是家中的小厮,眼中的迷雾渐渐透彻。
“是你啊……小五子。”声音浑厚。
“少爷,您终于醒了,早上了,回府吧。”小五子从怀中抽出手帕,替少爷擦干脸上的口水。
理罢服饰,便扶着依旧有些晃悠的少爷回府。
直到日上三竿,斐渊脚下的路才平坦些。
换句话说,那个时候他才找到了自己的腿在哪里。
出师后,斐渊与小时早已不同,看去一表人才,身姿挺拔,玄青色衣袍下,镶金的腰带,腰间一把青玉宝扇,光是这一身行头在街上就吸引了多少姑娘的暧昧目光。
斐家老爷子是江南船坞总帮的帮主,家大业大,可以说是江南的首富。
原本他把儿子送到凤仙山上只是想要只好他一身的混蛋毛病,谁知儿子出息了,竟混个天下第一的名号,引以为荣,也就对他放任自流。
刚刚出师的斐渊也是个热血方刚的青年,崇尚高深武学,好争武林的排名,好交天下的兄弟。
这些,都只是曾经。
从他爬上顶点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被定格了。
斐渊常常把自己灌醉,沉浸在紫金湖边的那两日的回忆里。
如果真的有可能……他也很想从高处落下……去体会一下常人的快乐……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小五子跟少爷在街边的小摊上要了两碗阳春面。
斐渊拿着筷子正准备吃,忽地,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他右肩上。
同时,一封信出现在他面前。
斐渊没有回头,这一巴掌充满了攻击性,他微微笑。
“这位小兄弟,手劲可真不小。”
小五子口中的面条坠了地,因为他轻轻楚楚的看到了,少爷面前那信封上写着两个字。
战帖。
“我要与你决斗!”如玉磬般清脆的声音。
斐渊转过脸来,眯起眼睛。
稚气未退的面容上,一双眸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通透。
一身白衣飘逸,踏一双厚底龙靴,腰间一把青龙宝剑,蓝色发带翩然脑后,面如冠玉,皓齿明眸,好似仙童般。
“你有胆量向我挑战?”
“因为我要打败你。斐渊。”少年面无表情。
“你自信能胜我?”他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当作笑话来看待。
“我必胜。”少年一字一句,面不改色。
斐渊低头看了看信封,战帖两个字锋利如刀。
只是,他觉得少年的气势中少了些什么。
他忽地大笑起来,道。
“好,你的挑战,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