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三章 殊魂岚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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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公作美，便是天高气爽的好天气。太阳不大，照的人很是舒服，带着几丝干裂的风徐徐飘过，无云，正是冬初难得的晴朗日。
坐了马车，只带岚儿一人，寻一处无树遮挡开阔安谧的郊外地方，拿了风筝只管尽情去耍。
未等车夫将车停稳，岚儿已欢呼一声，抱了风筝，只往马车下面跳。吓得车夫手忙脚乱，而我，却是淡然一笑，扯了帷幕，吩咐车夫这在等候，找一地芳草幽青无阳有风的地方施施然坐了。只看着岚儿满场子的疯。
青草与蓝天于远方交于一际，辽阔清净，仿佛天地之间，只余那一抹樱红，在青嫩的草地间炫舞跳跃，我看的出神，随性躺下，双臂在脑后交叠，满眼的苍穹之色。唇边弧度微深，这是多久没有的感觉，这样的天气，夜晚一定是繁星似锦。
凝神，眼界却不知疲乏，渐渐竟有些困意。却好似忘了闭上眼睛，心里放着份担忧，现时如是睡了，怕是此生不愿醒来。懒得思索，只木然睁着双眼睛，看，却空无一物，只余茫然。
雀跃声渐渐小了，心里思着莫非岚儿去了远处玩了。却看见一双水灵的眸子蓦然占了我的九霄，粉嫩的樱唇带着委屈撅着，双眼却是藏着好奇埋怨与灵动，岚儿一只手撑着我身旁的草地，一只手托着下颚，堪堪的爬在我身上，眼眸由不快转为欣悦。好似有些忘记自己要说的话，半天才想起要开口：“……凌哥哥，你好漂亮啊。”岚儿的声音里满是诚恳，我微楞，自然的笑起：
“呵，岚儿不觉的尹瑞哥哥、丹青哥哥美么？”
岚儿的酒窝很是可爱，她想了想，很认真的告诉我：“那是与凌哥哥不一样的。”
我笑，抚平她飞舞着的碎发，“岚儿说凌哥哥好看，是因为没见过紫儿，”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我加上一句：“她是我的亲妹妹。”
岚儿撇嘴，却是不满：“……岚儿好羡慕紫儿姐姐。”
“羡慕什么？凌哥哥也是把岚儿当妹妹看的。”
“可是，紫儿姐姐能够陪伴凌哥哥出生，亦能陪伴哥哥走下去，哥哥又这么的爱她，而岚儿……。”
话没有说下去，我的心却一沉。原来，自欺欺人的只有我一个而已，原来，眼前看似活泼开朗的岚儿，早已知晓了一切。
不及我的安慰，岚儿却一把把我拖起，笑的大声：“岚儿可不管，反正今天凌哥哥你说陪我的，可别想逃，走走走，陪岚儿放风筝去，一个人要岚儿怎么玩，凌哥哥可不能使坏。”
心里滋味百转，却是依言站起。连岚儿都坚强如斯，那我又在茫然什么。
站起，随她奔跑，第一次置轻功于无物，寄托于一双腿。手执着风筝的长线，在青草芬芳间，肆情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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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在每一寸欢乐之地，留下岚儿的笑声与坚强。在无所顾忌中，获得属于心灵的那方快乐。
只是，第四天傍晚，把岚儿从马车上抱下，颠簸了一路的岚儿唇边缓缓流下一丝半透明浅红色血。
揽秋索玉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副恨不得扑上来暴打我一番的表情。无时间考虑其他，怀中的岚儿瑟瑟抖的厉害。半闭着眼睛，却是不眠亦不说话，只把一点粉唇死死咬着，紧索着眉，单薄而无助。
心沉入了谷底，二哥的信笺未到，这一次，我真真实实的回天无力。
把岚儿让索玉抱着，岚儿或许要的是温暖，而我的温度只会让她更凉。索玉抱着岚儿入了屋，揽秋却是扯了我的衣襟，不让我随岚儿进屋。
“暮雪凝殊！”这是十多年来，揽秋第一次这么叫我。
我漠然望着暮色的街道，淡然道：“在历练时，请唤我凌虚。”
揽秋手中倏然收紧，朝天笑了一声，重重放下我的衣襟。“好，凌少爷，你是怎么救醒岚儿的？”
嘴角一扬，“如你所见。”
揽秋一只银针甩来，生生让我的头转了个方向，从未见过揽秋这样的表情，抛弃一向的大咧戏谑笑闹，只是肃然，眼间的心酸却是能瞬间将我覆灭，那眉眼间，隐隐有泪。我怔。“……你，我不管是你暮雪凝殊还是凌虚，你给本小姐好好听着。你知不知道，为了使你活下去，大少爷派了多少人去各地打探良方秘药；你知不知道，为了使你活下去，二少爷从小就研究各种药理野草；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活下去，煊云小姐四处周游，只为寻那一丝希望；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活下去，紫儿小姐才训练云鸽，寻觅各种消息；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老爷和夫人辞去一切职位地位，只为了帮你种植合成出一方草药。你知不知道，你每一次为了不相干的人神伤，我和索玉是多么的难受……，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生命是多么的宝贵，任何一点小小的伤痕都可能……。”揽秋呜咽了声音，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泪生生的含着，不肯滴出来半滴。
揽秋的话，像引子般瞬间揭开了所有的疑惑和不甘。
看着面前一向坚强的女孩，我的心深深的被拉开一个口子，缓缓的环住她，低低的如诉：“……知道，我怎会不知道呢。”只是……，情愿自己不知道，情愿把自己的生命看成是属于自己的，不用坚强，不用固执。
随性，多好。
“三儿，”怀中的人硬是咽下了全部眼泪，认真看我，“我知道我容易冲动，我明白三儿的心。只是，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唇角带上点点的柔意：“好，你说。”
“无论什么时候，请不要伤害自己，记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活下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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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岚儿虚弱的躺在床上，却是再也动不了分毫。所有的精力像是在瞬间被抽光殆尽，连每一寸的呼吸都是无比费力。
我坐在她的身边，像是在等待她花样时光的消逝，心紧皱着，却再也没有丝毫办法。
憎恨这残忍的事情，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面上，凝着一丝微笑，装作自然的模样，轻言细语：“岚儿，今天要吃什么？凌哥哥给你去买。”
岚儿惨白的唇动了动，轻轻吐出个“不”字。
我笑了笑：“不吃饭，身体怎么能好呢？岚儿，要听话啊。”正欲起身去准备，衣摆被无力的拉住，低头，是岚儿消瘦的手。
把她的手裹在掌心，看着她无力的样子，笑：“好，凌哥哥不走，陪在岚儿身边，岚儿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凌哥哥再带岚儿出去玩。”吩咐了索玉下去备饭，看着尽力想说话的岚儿，心痛的忘了呼吸。
昨日，还那么笑闹的岚儿，现在，却只能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岚儿……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里的小手微微动了动，抬起头，却是岚儿半睁开的清眸。“……凌哥……哥……。”
心里莫名的越发不安，面上却是笑的越发灿烂：“岚儿，哥哥在这里，在你身边守着你，不离开，不会离开。”
岚儿的唇边费力的攒起笑意，手微微移动：“凌……哥哥，抱……抱岚儿……起来。”
我点头，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轻缓的将她抱起，倚在靠枕上。“岚儿，你还想要什么，凌哥哥都可以送你。”这样的岚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于是只能找话就说。
岚儿抬眸，原先灵气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像是摄入灵魂般刻出个模子珍藏，樱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低下头，语句却是连贯起来：“凌哥哥，其实，我最喜欢最想看的，其实是雪。”
一股不祥充斥了整个房间，同时，岚儿几天前的话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是啊，岚儿好喜欢雪的。娘说，岚儿是在北方出生的，出生的那日刚好下起了大雪，可惜后来爹带着娘和我迁到了南方，岚儿……就再没有看到过雪……。”还记得那时岚儿满眼的希冀，不像现在，有种故作开怀的感觉。
雪么？心念动了动。眼里升了一缕暖意：“那么岚儿，等凌哥哥一刻钟可好？凌哥哥带岚儿去看雪。”
“真的？”岚儿惊呼一声，满脸喜色，已看不出丝毫病态。
重重的点头以忽视心中的悲伤，唤揽秋守着岚儿。在岚儿满眼期待中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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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不到，心里惦记着岚儿的重病的身体，我复回到她屋子，进门的脚步匆匆，却蓦然的停顿于阶上。避开揽秋询问的眼神，挥挥手，让她出去。
迎着岚儿期待的神色，我盈然笑了，探手触腰，原先空无一物的手上拿下一根长缎，本是装饰华丽一向不离我身的腰带，凝着星星点点的翠玉珍珠雀毛，抬眼便以为是纨绔子弟的饰物。永远着在最显眼的地方，成为暮雪三公子奢侈玩物的象征。
只是……
抬眼见着岚儿趣味灵动在眼间流转，微微一笑，右手执缎，左手轻抚而过。如缎的材质在手中化为韧带，珠玉融于其上，浅眼望去，好似是符文般幻化浮现，展袖轻触于手中凝为六尺多长，形成为浅色鞭状。
碰着岚儿的惊讶的目色，我却是凝神锁眉，一副难得的庄重。瞥眼望见案上有茶盏，轻挥手中六尺长鞭，沾上几滴茶水，避过岚儿周身，迎息而舞。
还记得江湖传闻，第七公子暮雪凝殊，所擅长的武器，是箭。破烟之箭，绝空无痕。那时听得此话，本少爷笑的可是不知其可。不知这从哪来的传闻，引着手中之鞭，唇带笑意，其实，少爷我若说武器，使得一半的，便是此物。
心里思着，手上却停顿半分，一挥一舞，仿佛是魂魄之跃，只觉身上气血急促，面上却无半分改色。
伴着岚儿欣喜的疾呼。有物纷纷而下，白芒、轻盈、絮状、漫天铺地，纷纷扬扬。带着轻色的淡淡茶香，散了满屋子一地一床。
半杯清茶已尽，我收了手中之鞭，还于长缎，系回腰间。玉珠碰撞间，零碎贵气，依旧还是原先那条奢华玉带。
坐回岚儿床头，岚儿泪光闪烁，抬手去接这漂浮的碎琼：“……这，这是雪么？”喃喃的声音如世上最美妙的绝音。
雪飘于她的白皙掌心，融化为滴。
我笑意不变，托起她的小手：“是的，这是雪。岚儿最喜欢的。”
一行清泪流下，岚儿转头看我：“呵，它们……真漂亮。就像凌哥哥……一样，”欣色的眼神渐渐无力，强撑着的精神渐渐消逝，“岚儿，此生……最开心的事，便是，便是……遇见凌哥哥，谢谢……凌哥哥。哥哥记得……要幸福，幸福……。”
鲜红的血从她的唇边淌下，从我的手隙间，滴落于地。
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在我怀里，像个破布娃娃般，再也不动。温度在我怀中渐渐流失，归于冰凉。
满屋满地，只剩下带着一丝清香的雪，挥挥散散，漫无目的飘无。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六十三章 殊魂岚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