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农村女大学生生活纪实》枯荷包冷饭

2、她的温柔

　　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
　　那是一种怎样的温柔呢？
　　你的妈妈也会这样吗？五六点钟起床，收拾好准备去干活，然后在她走之前，她一定会来到她女儿们的房间。
　　你猜猜她会做什么？
　　她会坐在床边看一看她的一双女儿，然后用手捏一捏女儿的鼻子。
　　每日如此。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经常被她妈妈的动静弄醒。
　　尽管那只是一个再轻得不能再轻的动作。
　　可是，她醒了。
　　每次她都会醒。
　　小时候，她会不耐烦，会躲进被窝里，不让妈妈捏。
　　长大后，她不会不耐烦，但她还是会躲进被窝。

　　冬天的夜里，你们的妈妈在做什么呢？
　　我们的家里没有暖气，没有空调，什么都没有。
　　我们的冬天，幸好还有几床被子。
　　冬天的夜里，我的妈妈会做什么呢？
　　她会过来我们房间看看。
　　无论是因为夜里上厕所，所以顺便过来。
　　还是她半夜特地过来，她会过来。
　　她会来看看我们的被子有没有掉落在地上。
　　我们的手是不是搁在了被子外面。
　　我们的脚是不是很调皮地没有盖住。
　　她永远会来。
　　我看见过灯光。
　　我被灯光晃过眼。

　　我和妹妹小时候都脾气比较急躁，经常互相生气，然后谁也不理谁。
　　妈妈就会在干活回来之后发现气氛不对，妹妹一个人坐在一边生闷气，她会说：“小幺，妈妈回来了，你怎么不喊妈妈。”
　　二妹还是不理人。
　　她就会接着说：“你又和姐姐吵架了嘛。”
　　然后这个时候，一般是我来调和，我就会假装哼一声。
　　然后再在无意识之间做一点事情，然后逗她发笑了，事情就过去了。

　　有时候二妹会趴在床上看书，看手机，然后我妈妈就会坐在床边看着我们。
　　她一般是不会上床的。
　　虽然我们家里的被单床单不多也很旧，可是最好的几张，都在我们床上。
　　她觉得她干了活，然后身上都是泥，我们一直喊她上床来，她不愿意。
　　她不会说别的，她就说：“我坐床边就是了。”
　　然后她看着二妹横着趴在床上，她就会轻轻拍一下二妹的屁股。
　　真的是那种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
　　从小到大，我看过很多，很多次。
　　然后有一天，看她拍了一下，我也拍了一下。
　　有点重那种，拍出了响声那种。
　　她就会摸摸，然后对着我说：“你不要打妹妹。”

　　我们从来没被妈妈打过。
　　也可以这么说过，我们几乎没有被妈妈骂过。
　　她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
　　温柔得没有一点脾气。
　　一起去赶集，永远是我们想吃什么。
　　如果是买小菜，比如我很讨厌茄子，我说不买，她就一定不会买。
　　在小超市里，我想吃那种零食，她再心疼钱她也会给我买。

　　在我每次出门去北方上大学的前几天。
　　她一定会非常唠叨。
　　有两件事情她一定会做。
　　一件是，让我当着她的面背一遍她的电话号码。
　　我一个人要坐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然后中途要转两次车，她很担心我在半路被别人拐跑了。
　　还有一件是，她一定会给我准备很多零钱。
　　她会说：“万一手机丢了呢，万一银行卡不在身边呢，你还有点现钱，然后给我打电话。”
　　她会絮絮叨叨，说万一别人不借我电话，我应该去哪里哪里打电话。

　　应该每个家里都是这样，比如说今天吃排骨藕汤，所以这个汤一定是在我们面前。以前没有发现过，其实每次端饭的时候，她都会把最好的菜放在我们那边。
　　我和妹妹不喜欢鱼头，鸡头，鸭头，内脏之类的东西，所以每次这些都是爸妈来吃，然后鸡腿，鸭腿，翅膀他们都会留给我们。

　　还有一个事情，是她自己无意识说出来的，当时她自己并不在意，可我放在了心上。
　　我一直以来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一个人出远门，一个坐火车，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我都不怎么害怕。
　　我常常沾沾自喜。
　　有一年放假回家，我们聊天，不知道怎么就聊到坐火车。
　　然后她当时就很无意识地说：“你坐火车的时候，我半夜都不敢睡，有时候还会惊醒，梦到你怎么样怎么样了。”
　　哦，我记起来了，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火车硬座上熬时间。
　　当时大概是十二点过了，然后他们平时早都睡了，那天他们却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们一般会在八九点问我是不是在火车上，然后是第二天早上问我到哪里了。
　　我突然想起来，电话里我妈妈问我是不是在火车上，她说她做了一个噩梦，醒了，然后给我打电话来问问我。
　　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来，只是因为一个噩梦，所以会打过来电话的妈妈，实在是最好的妈妈了。

　　小时候我比较喜欢我爸爸，很奇怪的，处处向着他，无论他做得多么恶劣。
　　我总觉得我妈妈不喜欢我。
　　有一天我问她：“你为啥子只喜欢妹妹，不喜欢我？”
　　她说：“我没有不喜欢你，当妈妈的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嘛。”
　　她说：“爸爸喜欢你，如果我也喜欢你，那就没人喜欢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