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反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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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采访区的通道，江野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被汹涌的人潮和刺目的光芒推搡着前进。
无数话筒如同长枪短炮，争先恐后地递到他面前，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问题如同密集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江野选手！恭喜回归！请问您此刻的心情如何？”
“Valery！看到这么多粉丝支持您，您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江野选手，您今天的指挥堪称教科书级别！是否意味着您已经完全找回了巅峰状态？”
“请问您对AE战队目前的氛围怎么看？路泽队长力排众议让您上场指挥，您是否感到压力？”
这些问题还算温和，带着对新星的追捧和好奇。
江野紧抿着唇，目光低垂，脚步不停，只是偶尔极其简短地回应：“谢谢。”“还好。”“团队很好。” 声音透过口罩传出，闷闷的，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抗拒。
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勉强维持下，江野坐到了主采访席的椅子上。
明亮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无限放大。
台下是黑压压的记者和无数闪烁的镜头，线上是数以百万计的观众。
主持人的开场白后，提问环节正式开始，起初的问题还算温和，围绕今天的比赛、战术布置、以及他作为替补临时上场的感受。江野的回答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敷衍：
“战术是团队定的。”
“感觉还行。”
“指挥？按平时训练的来。”
言简意赅，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被强行拉来营业的不耐烦。
那张被生活磋磨过、带着疲惫却依旧轮廓分明的脸，在镜头前显得格外冷硬，他拒绝煽情，拒绝回忆，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他烦躁的“表演”。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
几个明显带着“搞事”目的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挤开人群，将话筒强硬地怼到江野面前，问题也瞬间变得刻薄而充满恶意：
“江野选手！我是‘电竞速报’的记者！请问您如何解释两年前的假赛风波？今天复出是否意味着联盟对此事的最终态度？”
“Valery先生！有传闻说您能重回赛场是付出了巨大代价进行交易，请问是否属实？”
“江野！当年您亲口承认过失误导致队伍失利，这是否就是变相承认假赛？如今又高调复出，是否觉得对得起当年支持您又失望的粉丝？”
“请问您是否担心今天的胜利会被再次解读为某种‘表演’？”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颇为精干的男记者，在得到提问机会后，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却隐含锋芒的微笑，抛出了那颗早已准备好的炸弹：
“江野选手，首先恭喜AE赢得比赛，您今天的表现确实令人惊叹。但是，作为曾经因‘假赛风波’而退役的选手，您选择在此时重返职业赛场，并在如此关键的比赛中登场，是否意味着您已经完全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或者说，您是否愿意借此机会，再次向所有关注电竞、关注您的粉丝，明确澄清一下两年前那场风波的真相？您是否承认自己参与了假赛？”
问题尖锐、刻薄，带着明显的引导性和挑衅，瞬间，整个采访区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镜头都死死地对准了江野的脸，捕捉着他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慌乱、愤怒或心虚。线上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被引爆：
[来了来了！就知道躲不过！]
[这记者谁啊？这么刚？]
[问得好！假赛狗必须给个交代！]
[澄清？有什么好澄清的？联盟都处罚过了！]
[野哥刚打那么漂亮，就不能让人喘口气？]
[坐等看戏！]
坐在采访区侧后方阴影里的路泽，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晓阳更是气得脸都红了，他蹭地一下就想站起来冲过去，却被路泽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却紧紧锁在江野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种随时准备出手的紧绷。
聚光灯下，江野缓缓抬起眼皮，他没有看那个提问的记者，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最后定格在正前方的摄像机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愤怒，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没有沉默太久。
就在记者以为他会回避、会打太极、或者被激怒失态时，江野开口了。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不高亢，不激动，甚至带着点他惯常的、漫不经心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澄清？” 江野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勾出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行。”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镜头，直视着屏幕前千千万万的观众，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第一，我没打假赛。”
“第二，”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和不容置疑的骄傲，“我Valery，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打假赛！”
“哗——！”
话音落下的瞬间，全场哗然！如此直接、如此强硬、如此不留余地的否认！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铺垫，就是最纯粹、最直白的宣告！这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记者们面面相觑，线上弹幕更是彻底疯狂：
[卧槽！正面刚！]
[牛逼！这回答硬气！]
[说得好！野哥牛逼！]
[空口白牙谁不会？证据呢？]
[就冲这态度，我信了！]
那个提问的记者显然也没料到江野会如此直接强硬，脸色变了变，不甘心地追问道：“江野选手，您的否认非常坚决。但众所周知，两年前电竞联盟的调查结果对您非常不利，您也因此受到了禁赛三个月的处罚。请问您如何解释联盟的处罚决定？您是否认为联盟的调查存在不公？”
这问题更加恶毒，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联盟的权威性，试图将江野置于联盟的对立面。
江野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那个咄咄逼人的记者，口罩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更加明显的、带着十足嘲讽和毒舌本色的弧度：
“解释？”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我解释什么？解释给谁听？给你？还是给你背后那些巴不得我永远翻不了身的人听？”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个记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用那种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的腔调说道：“联盟的调查？处罚？我认了，不代表我认的是‘假赛’这盆脏水！我认的是当时为了保护某些人、某些事，自己选择背下的锅！至于不公？”
江野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甚至带上了一丝慵懒，眼神却锐利得惊人：“眼睛没用可以捐掉，耳朵聋了可以去治。今天这场比赛的录像就在那儿，我Valery怎么打的比赛，指挥的队友，赢下的胜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就是我最好的解释！比任何废话都有用！”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太毒了！太狠了！也太嚣张了！这哪里是澄清，这分明是拿着胜利当众抽所有质疑者的脸！还顺带把记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个记者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江野：“你……你这是人身攻击！是对记者的不尊重！”
“尊重？”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你带着预设的立场和满肚子的恶意，上来就给我扣‘假赛狗’的帽子，还想让我尊重你？怎么，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电竞记者门槛这么低了？还是说，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非得在今天、在这胜利的时候，跳出来恶心人？”
这话一出，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对方收了黑钱，别有用心了！记者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反驳。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按在了江野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是路泽。
他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人群，来到了江野身边。
高大的身影如同最坚实的壁垒，瞬间隔开了大部分咄咄逼人的话筒和视线，他脸上惯常的冷峻此刻更添了几分寒霜，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几个挑事的记者，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强大的压迫感。
“请注意你们的提问方式。”路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联盟对于两年前的事件早有定论，禁赛期已过。江野现在是AE战队正式注册的选手，他的实力，今天的赛场已经证明。任何捕风捉影、恶意中伤的言论，AE俱乐部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路泽的突然出现和强硬表态，让那几个挑事的记者气势一滞。但其中一个显然不甘心，仗着人多，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挑衅，矛头依旧直指江野：“路队长护短可以理解！但公众有知情权！江野选手，您自己敢不敢正面回应？当年那场‘失误’，您到底有没有收钱？！”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噗嗤~收钱？你们看见了？有什么证据呢？你让那个说我拿钱的人出来和我对质，我以我人格保证，未来的江野，只会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打比赛。”
“轰——！”
整个场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声浪！这一次，是纯粹的、山呼海啸般的支持与呐喊！
“野哥牛逼！”
“信你！野哥！”
“Valery！我们信你！”
“黑子闭嘴！听到没！”
直播间弹幕瞬间被“泪目”、“燃爆了”、“野哥硬气”、“永远支持野哥”、“这才是电竞精神”刷屏！之前质疑的声音被彻底淹没。
那个被江野夺走话筒的记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雷霆万钧气势的宣言震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江野将话筒重重塞回那个记者的怀里，不再看对方一眼。
“说得好！”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激动响起。是周晓阳！这位平时婆婆妈妈、对江野曾百般不待见的经理，此刻却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奋力挤开人群冲到了最前面。他胖乎乎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红，小眼睛里闪烁着愤怒和护短的光芒。
“都听见了吗？！啊？！”周晓阳指着那几个挑事的记者，声音洪亮，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我们AE的选手！清清白白！靠实力说话！今天这场胜利，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们这些个无良媒体，整天就知道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再敢乱写，再敢污蔑我们队员，AE法务部奉陪到底！告到你们倾家荡产！”
周晓阳的爆发，带着一种市井的泼辣和毫无保留的袒护，虽然粗鲁，却异常解气和有力。
他挡在江野和路泽身前，胖胖的身体此刻显得格外有威慑力，指着记者鼻子骂的样子，让那几个挑事的彻底蔫了，灰溜溜地缩进了人群。
路泽始终站在江野身侧，半步未曾离开，在江野爆发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骄傲和无条件的支持。
当江野说出那句誓言时，路泽的手，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紧紧地、用力地握了一下江野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腕。
那是一个无声的传递：我在，别怕。
此刻，面对周晓阳的爆发和记者的退缩，路泽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江野选手需要休息，请大家理解。关于今天的胜利，关于AE战队，稍后俱乐部会有统一的新闻通稿发布，请让一让。”
他说着，手臂自然地抬起，虚虚地护在江野身侧，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强硬又不失礼地隔开了还想涌上来的记者和粉丝。
“麻烦让让！让让！选手需要休息！”周晓阳也立刻配合，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用身体开路。
在路泽和周晓阳一左一右的护卫下，江野终于得以从这令人窒息的包围圈中脱身。
他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帽檐重新压低，遮住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和脸上尚未完全平复的激动。
刚才那番宣言，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感。
回到相对安静的休息室通道，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周晓阳还在气呼呼地骂骂咧咧：“什么东西！一群搅屎棍！江野你别往心里去！你刚才说得太好了！太解气了！就该这么怼死他们！”
路泽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江野身边，走进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路泽反手关上门。
江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和刚才积攒的压力都吐出来。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手。”路泽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江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路泽走上前，不由分说地轻轻拉起江野刚才攥话筒攥得死紧、此刻还在微微发抖的右手。
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包裹住江野微凉的手指，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揉按着他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僵硬的指节和手腕。
“刚才……很疼吧？”路泽的声音很低，带着浓浓的心疼，他指的是攥话筒，又似乎不仅仅是指攥话筒。
江野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路泽握得更紧。
那温柔的揉按仿佛带着电流，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尖，驱散了疲惫，也融化了刚才强撑起的坚硬外壳。
他看着路泽低垂的眉眼，看着他专注地为自己揉着手腕的样子，心头那点残存的委屈和愤怒，奇异地被一种酸涩的暖流所取代。
“没事。”他别开脸，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吵死了。”
路泽抬起头，看着江野别扭的侧脸和那依旧泛红的耳根，没有拆穿他，他松开手，却并没有退开，只是深深地看着江野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
“你说得对，你没打假赛，永远不会。”路泽重复着江野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我信你，AE所有人都信你。以后，谁再敢用这件事污蔑你，AE会站在你前面。”
这不是安慰，而是承诺，是来自AE队长，也是来自他路泽的、最坚实的后盾。
江野看着路泽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守护，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但那双重新抬起的眼睛里，之前的疲惫和阴霾似乎被驱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的光芒。
至少此刻，在这安静的休息室里，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