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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马上弦惊,风露渐变(5) ...

  •   “原来你还舍不得我啊。”
      突利光着上身,仰面躺着,慵懒支起身子,用迷离涣散的眼神看我。
      我不喜欢他那种似看非看的眼神,让我有“云深不知处”的隐忧。
      我回身扯过案上的一件杂色袍子丢给他,“还不舍得穿衣服,也不怕伤上加伤!”
      他不接我的袍子,醉醺醺的就往后仰去。
      “怎么?你也不愿意多看看自己的杰作?”
      说着,扯了一下身前鼓鼓的绷带。
      我没遮拦的一笑,走过去捡起袍子搁在一边。
      紧着眉头,语出微冷:“好了,不要闹了。我有正事与你说。”
      “哦?”他侧过身,看住我,眉毛微微挑起,抿嘴淡笑道:“有什么正事?”
      “你就没想过是谁派人刺杀你?”
      我不满于他的不屑,螓首微侧,不再看他。
      “是吗?你倒说说看是谁?”他还是不咸不淡,悠悠然的带一点风流笑意。
      “有件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吧?”我淡淡的倦看他一眼,嘴角微抿,“你父亲病了”
      “是吗?”他近乎荒诞的冷静。眼皮斜斜的慵懒的往上翻,作沉思状。
      “是。”我细细的看着他眼底的神色,缓缓道:“我已经去问了人,他们都说,是在大营里饮酒时,忽然呕了口血,就病倒了。”
      清利的眸光在他眼底一扫。削薄的嘴唇便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朝他点点头。
      他看住我的眼睛,幽暗的光像深处的苔藓,忽然一下子抓紧我的手壁,唇边硬生生的迸出一个字,“说。”
      我眉眼一皱,反问道:“说什么?”
      他的嘴角逸出一丝冷笑,“你怎么想,便怎么说。”
      “你怎么想,我便怎么想。那么你究竟怎么想的?”
      我打了个擦边球。
      他的眼睛一眯,露出危险的神情,却仍是淡笑道:“我不喜欢打哑谜。说。”
      我心头一颤,看向他。
      他已经撕去平时的醉生梦死放浪不羁的假面具,以一种绝对的王者姿态命令我。
      我不甘心的撇嘴,吐出一个字:“毒。”
      他饶有趣味的小看我,示意我说下去。“我想的是,有可能害你的,又下毒于始毕的。无非有三路人。一是西突厥。二是中原,三是你的叔父,”我的唇边悠悠的逸出两个字,“颉利。”
      他的眸光一闪,微敛了眸子细看我。
      “西突厥此时实力已大不如前,即使东突厥政局混乱也轮不到他们趁虚而入。至于中原就更是自顾不暇,四地揭竿而起,烽火弥漫。也不会舍本逐末,反来找你们晦气。再说,”我睨他一眼,“也不知道有多少义军要揪着你们这座大靠山。”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位的另一个合理继承人,你的对手——颉利。他这一来,除去你和始毕,他就是理所应当的下一任可汗。”
      一语完毕,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诡异的深绿色从瞳孔渗开,溢成妖异的深渊之花。
      我的眉眼一黯,随口道:“不过,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大胆。这样急不可耐的要那个位子。”
      突利冷笑:“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是,”我黯然的接口道,“既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敢毒杀可汗,恐怕,大营周围已经都是他的人。或者他会立刻……”
      “不,他不会。”突利的眼角露出冰冷的笑意,“他还有所顾忌。”
      我的睫毛一颤,连忙问道:“是什么?”
      他的嘴角轻扬,抿出一丝可谓无情的弧度,冷笑道:“我的母亲。”
      “什么?”
      突利忽然一把扣住我的下颚,邪魅一笑,眉眼之间有美人的精致,“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要那个王位吗?”
      我被他扣得生疼,无力的摇头。
      “因为,依突厥的惯例,夫死从弟,他可以娶我的母亲。”
      我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或者他现在会开始有耐心了,有耐心等着可汗一点点病死。然后顺理成章的登上汗位,纳嫂为妻。”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像一张划花的碟片。
      越来越强的力道快要把我的下巴捏碎,我堪堪隐忍。只把手指攥的更紧。
      透过上扬的睫毛,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他的面容。
      那种精致与粗犷不可思议的完美结合。
      “那么,你母亲一定是一个绝色美人吧?”我看着他魅惑的眼睛,傻傻的问。
      “呵,”他几乎是优雅的松开手,温热的指尖掠过我的眉眼,“是。也许仅次于你。”
      说着他又自嘲的笑笑,“看我和那燕,你就应该知道。”
      我白他一眼,低头几下心思回转,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她不会怀疑?”
      “颉利只会让她知道,父汗是一天天病死的。”
      他以异乎常人的速度恢复了正常。
      有事不关己的漠然,唇边掠起薄凉的笑意,用清锐的指甲扫过我的脸颊,“那么,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不耐烦的擦擦脸颊,丢下一个字:“忍。”
      “哦?”他的眼中精光乍起,细细的重复了一遍,“忍?”
      随即笑道:“怎么个‘忍’法?”
      “明知故问!”我极厌倦的朝他一甩袖子。
      银鞭从里面掉出来。
      他神色大变,一把抓起地上的银鞭看了几眼,又朝我看了几眼。
      脸上是荒诞无比的复杂神情。
      “哪来的?”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妹妹?”我没好气的抖抖袖子。
      “燕儿竟然把这都给了你!”他似是恼怒,又似惊异。
      我傻兮兮的问他:“怎么?很贵啊?那我就不要算了。”
      他挑一挑眉毛问道:“你可知这必可塔银鞭的来历?”
      “什么塔?”
      我摸摸耳垂,一脸茫然的看他。
      他的手细细的勾勒着我的耳廓,“这‘必可塔银鞭’和‘和罗孔额金冠’都是圣母流传给突厥一族的。”
      我避开他的手,欣然道:“那不就是你们家的传世之宝?”
      复又低头去看银鞭,觉得有莫名的兴奋。
      “可以这么说。”他的笑容忽然变得很温柔,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突厥人说道他们的祖先,都会有这样暖光溶溶的表情。
      “我们突厥以煅铁出名,所以也曾经一度被成为‘煅奴’。所以,这金冠银鞭都是以铁煅成,再以金漆,银漆镀面,杂用珍宝。”
      他的指尖抚一抚银面。
      “怎么可能!”我瞪大了眼睛。
      我曾经掂量过银鞭的重量,如果是铁制,绝不可能有这么轻。
      他笑道:“用的是现在早已经绝迹的‘舍里’铁,传说中此铁刀剑不催,轻如锦帛。”
      我心下暗暗赞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的眸色浓烈,光华粲然的凝视我,“而这和罗孔额金冠是历代汗妃的信物。”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屑的撇撇嘴,脑子里忽然有一个极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惨叫道:“难道……”
      “是。”他暧昧不清的接口道,“必可塔银鞭是驸马的信物。”
      天!我用手背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哭笑不得的看着突利。
      他嘴角呷笑得看我,笑得惑人,“你打算怎么办?”
      俨然是看我笑话的模样。
      叹一口气,起身往外走。
      “帮我把银鞭还给公主,就说我不敢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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