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的救赎》余风荷

1、艾玛

　　我叫艾玛•文森，工作于美国加州州立医院，专攻血液科与传染科。
　　每天早上看着雪白的墙壁，炽热的白灯，闻着刺激又舒心的味道，无影灯下，助手相互协助，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知道自己努力做着应该完成的事情，看着恢复健康的患者，很开心，很满足。
　　在这世界上，竟有这么多脆弱的人类。
　　我是传染科的主治医师，工作时间经验最长，不，应该说，我从不睡觉，自从最后一次受到重创，我就失去了睡眠的乐趣。漫漫长夜，对别人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然而，我在实验室里不停实验，打发时间，全医院的人知道我的作息习惯，他们已经习惯了。
　　我的皮肤由此变得更加苍白，但我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有些事做，实在，安全。
　　白天，给病人做化验，试验，手术，晚上，静静处理白天遗留下来的事情，做些创新实验。我比较喜欢研究血液，看着微小分子游走于身体之间，就觉得异常兴奋。血液于身体而言，是坚强的，忍受人体发生的局部病变，慢慢修复受伤部位；可是，某种程度上说，又是最脆弱的，容易受到外界的感染，引起诸多并发症。我夜夜研究，对某些顽疾仍然无能为力。
　　我的手干脆利索，苍白的手腕上透着极青的血管，看着它，常常会引起诸多幻想，想那蜿蜒于天际的游龙，或者有一天，我会骑着它遨游于天际。我的手比较冰冷，冰冷如同我的言语，常常让病人吃一惊，但这没有关系，我的医术这么好，患者只会感激不尽，不去多想。
　　细细的手指握过无数试管，手术刀。可是，看到鲜红的血液渗出，我总还是难以抑制兴奋，嗅那难得略带腥味的液体。显微镜，是我的好伙伴，为我展示微观壮观的景象，细菌奋力游动，分裂，想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尽量留下最多足迹，证明自己活过。
　　同事曾经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时间全部花到实验室里，知识境界无穷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研究完的。我笑了，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也曾晚上出去，大街上游走，看着众生。
　　只是，一直以来，独自一人，只有那些冷冰的器械陪伴我，品尝冷清的滋味，然而，这一切是我的命运，不能改变。
　　加州有着渊源的历史，西进运动，淘金时期，如潮的人群涌入，给这个地域留下了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然而，在其中，撒旦也时时露出他狰狞的面孔。野外常常出现无名尸体，可以想象，在黑夜里的某个时刻，有这么多人，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失去性命。我也看着不愿离去的人的尸首，摸着跟我一样冰冷的手，为他们流下泪水。一想到这些，我就想救助更多的人，人类生命真的脆弱。
　　这里的人跟老一辈一样，生命力顽强，因为他们是老一辈牛仔的后代。
　　我热爱这片土地。

　　星期一早晨是美好的，可以见到久违的助手同事们。我静静坐在实验室，看早晨第一缕光线缓缓射进来，心低涌起一种渴望，渴望拥抱这一缕温暖，可我不愿迈出这一步。面对自己的欲望，我总是放纵自己的思想，却不去行动，因为拥有的终会失去，而我，不想一再为逝去的东西神伤。
　　文森医生，早。清洁工推门进来，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