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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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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现在是北京时间18:00整,今天有我为大家播报晚间天气。】
【覃宁静海区多云转晴,18:00到19:00左右有阵雨,三十度到三十八度,空气质量指数四十五,空气挺好的,有高温橙色预警,请注意防范。】
【接下来,我将为广大听众献上歌曲《流年》】
流恋一曲,如听仙乐耳暂明。
声音来源者早已破玉锤珠。
对于时代来说,她是不可动摇的民谣里程碑。对于那代人来说,她是代表希望的日出曙光,点亮整个朦胧天空。对于整个乐坛,她就是难以撼动的柔情教主。
白弦凝,她的名字。
孤墨点白之白。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她曾经饰演过琵琶女,而她悲惨的命运也成就了琵琶女一角。
(曾来到覃宁发展八年,从未得到关注,落寞退隐后,“意外”死于一场车祸。)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曾经廉价到买一赠二的唱片,今非昔比,成了商店里的镇店之宝。有人称她是亚洲美人,生如夏花之灿烂,逝如秋叶之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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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你也喜欢这首歌?”寻声而访,目光落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身上。
“嗯嗯。”眠眠朝她微微一笑,甜美的容颜在灯光下越发迷人。老人找了个位置,坐在她的正后方。她是和江眠同站上车的,随身携带一种特质的香熏,像墙皮的烧焦味,缭绕于鼻腔,充塞整个颅腔。
“我孙女也挺喜欢的,手机歌曲播放好几遍呢。”她手上攥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了半个西瓜。一种很不均匀的切法,感觉用的不是刀。
“可惜,我的孙女差点就听不到了。”
“为什么?”她的视线里那个袋子好像漏了,一滴滴鲜红的汁液无力地躺在地上。
“因为要钱,她买不起。”说罢,似乎在诉惋惜之情。
她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个袋子,轻轻擦拭了地上的果汁。
眠眠有同感,略表赞同。“老太太,孙女知道你这么关心她,应该特别感动。”
老太太没有听她的市欢,继续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她尝试了许多办法,费尽周折,现在终于又可以天天听到她的歌声了。”
她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凑在她耳旁。
眠眠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啊,有个传承5000年的名字,叫冥府。”
江眠直接吓出一身冷汗,瞪大眼睛,以为她在开玩笑。还好这车上点满了灯,不显灵异。
老太太靠在椅背上,后续竟缄言不语。
沉默寡言的司机,惊魂未定的女主,故弄玄虚的老婆婆,低头听音乐的年轻人,端座着在发愣的中年孕妇和一个幼龄顽童,车内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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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珠从脸颊滑落,鞋底莫名其妙的被黏住。
她清楚,那伴有铁腥味的浆液,无疑是血。顿时感觉后面耸起阵阵寒意,换座位的想法油然而生。司机遮着脸,其余人静如木偶。那个年轻人特别奇怪,低头紧盯着一块屏幕,从未移动。他的表情却越看越兴奋,越看越癫狂。
随后这个老婆婆没有消停,即将下车时,嘴巴里还一直念叨着神秘咒语,偏小众化的道教用词,与中度耳聋的人听到的声音没大多差别,压住了整个恐怖的氛围。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才肯离开。江眠偷偷瞄了一眼,装扮的普通,后面的头发乱得像破扫帚,驼着背,已经到了夏日,还穿着毛衣。腰间挂着个像壶似的香炉,右边别着个腰包,很旧,现在的市场上已经看不见了。
【车上没有任何人动,却听见了开窗户的声音。】
她望向窗外,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原本这条路蜿蜒曲折,公交车会绕好几次,但今天,直到它驶向终点站,从来都没有转弯过。并且周围的一切景象,不同于往日。它的尽头,是一片漆黑。
【北京时间18:30】
只要十五分钟的路,30分钟过去竟然还未到。
“叔叔好,请问茶蒲弄还有多久才能到?”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但随着脑子一阵剧痛,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司机竟然和之前的长的不太像。看上去是个中年人,只是鬓角在岁月沧桑中失去太阳光照而被变白。
“411路公交车从不走那条道。”他斩钉截铁回复道。
“411?这不是41路公交车吗?”
司机大叔给她翻了个白眼,乘客坐错车是一种普遍现象,他都懒得回答。况且,这小姑娘好像有病,刚刚抽了什么风,和空气对话,旁边人全被吓到了。
江眠转过身去,寥若晨星的旅客霎时间挤满整个车厢。环顾四周,根本没有那位低头族与孕妇,也没有小孩的身影,望着每个人有血色的脸,既熟悉陌生。她表现出无缘无故的惊慌,让所有人觉得这个女乘客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她随便问了个壮士:“请问现在是哪里?”
“西元 …2020,不,2022年8月9日18:30:45,z国晋江省覃宁市…静海区延…遥路” 男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明显慌张过头。何况哪个人突然被精神病逼问心态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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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慌乱与茫然的错杂中下了车,她只能默默的往回看去,赫然写着411。
公交车站的椅子上坐着一位西装厮文、戴口罩的男生,长刘海遮住了那深邃而有光,似黎明的双眸,漫不经心地刷看手机,修长的中指上戴着夺目的戒指,见她来了,偷偷摘下。
“江眠,我们又见面了。”字里行间尽是欣喜。江眠本来不想答理,但“又”一字吸成功勾起了她的注意。
刚刚还提在嗓子眼的心,这下悬得更离谱了。重逢?她撞进大脑后台,也没有搜到关于这个陌生男子的词条。(不会是新型骗局吧?)
“盛誓,我的名字。还有,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人如其名,有盛世光彩。
他伸出手,递上一个做工精良,用料精致的盒子。
完全不熟悉,眠眠根本不敢接受。
“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她委婉的苦笑。
盛誓站了起来,比眠眠预计的要高好多。有种强大的气场,周围空气都冷静了。
他笑了笑,打破了僵局。“我们以后会熟悉的,这就当作见面礼物吧,眠眠。”
“无论如何,你都要收下。”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她想推搡,但盛誓却直接将盒子塞进他的包里。
“谢谢你接受我的好意。”
眠眠还没缓过神来,男人已经登上了新的巴士,扬长而去。她缓缓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支崭新的钢笔。千禧年初博列格发布的新品,而博列格在前几年的经济低潮中宣告破产。
秋风簌簌,岁月微澜。不知为何,却令她魂牵梦绕。印象中有个人,承诺过会送她一支特殊的钢笔。
黑色长袍随风飘荡。她的背后,霓虹灯亮起,孕育七彩的无限光,互相交织、共舞,点缀于烂漫黑夜里。
竟然来到了东街。
覃宁这繁华的地带。北有三里屯,南有解放西,多少浪子曾经在这里纸醉金迷,花天酒地。可惜他们不知道覃宁,更不知道东街,无法了结人生终极遗憾。
东街,这里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日日夜夜有美女作伴,每餐每顿有美酒佳肴。简直是极乐世界,你可以在这里吞云吐雾,你可以在这里夜夜笙歌。但注意,这里有规矩,即是万万不可直视他,直视他的眼睛。
他就是覃宁老大,听过的人未必见过,见过的人也未必听过。当你注视着他的双眼时,就意味着你已经失去了唯一退路。
鱼龙混杂,人员流动快,如果在这里犯上事,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留一口气,生不如死。从古至今,没有特例。
(以上纯属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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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不是本地,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来夜市,自然不懂这边地方规矩。
东街没有王法,所有小弟只听信小老大的命令,小老大听信于大老大。(属于那种君主专制)
举个例子,现在一群拿着砍刀的壮士立即盯上了这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借口是,她盗走了昂贵的钢笔。
她懂了这是现实版的无间道,那个浑球肯定是他们的托。现在百口莫辩,盗窃罪有实锤。
出来混,是要还的。
“这支笔完好无损。”双手奉上,连同盒子,以视诚意。
“大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领头的那个叫龙哥,纹了条大花臂,面相凶狠,脸上有条很长的疤。听口音,是安徽的。他不接受,其余小弟便不敢出面。
“大哥子,我是江苏的,在你隔壁,300年前是一家,血溶于水,没有人拿家里人开刀吧?”
对方轻蔑一笑,小弟恶狠狠抢过她的包,扔进垃圾桶里。偏偏不需要那支昂贵的钢笔。
“当年,我这条疤,就是砍我亲弟的时候,失手了,15年的关押,可让我历历在目 。”
“...............”她听过大义灭亲,如今为了小义,所谓亲情又处于哪个价位呢?
四面楚歌,在劫难逃。周围的人,用冷漠的双眼,窥视新世纪的浮华,却能有足够的勇气饱览尘间的万般无情。
袖手旁观是最具代表性的动作。
俗话说逃难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江眠吸一口气,打开笔盖,用锐利的笔尖,对准老大的双眼,迅速冲向兄弟团,所有人后退三尺,龙哥吓瘫倒在地上。被威胁过的人,从未有这样的勇气。
不按主线剧情发展的“无良演员”,就这么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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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停着一排出租车,她果断选一,让司机迅速开走。自己坐上最后一辆。
老大哥们追过来,抬着胸,重振雄心,气宇轩昂地杀过去。
见人没有了踪影,才敢开口:“东街警局,快点。”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继高考之后,再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摸了摸口袋,钢笔还在。
点开手机,又播放了一遍白弦凝的歌,心情舒缓了很多。
“司机,支付码在哪里?”这辆车很新,好像刚刚出厂。里面有股香水味。它不属于那种绿色的士,上面不印有公司名称,是一辆私家车,只是看着很像罢了。
“这趟免费。”听声音,心里一惊。意料之外,竟是送她钢笔的浑球!眠眠又寂然地打开笔盖,笔尖对准他的脖颈大动脉。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搞我?”步步紧逼,盛誓却一脸轻松。把玩着方向盘,行驶毫无压力,一路疾驰,肯定老司机。
“我?一个普通的司机,你的故交啊。眠眠,你在十一辆车之间,选中我,这么小的概率,你认为是我故意?”他反问,来个措手不及。
黑色鸭舌帽下,口罩内,看不清脸。盛誓没有开灯,只有那枚戒指反光。戒指不是戴在手指上的,而放在工作台中央,好像是送给什么人的礼物。
可能就是下一个受害者吧。
“戒指你喜欢吗?”
“你闭嘴。”她放下的钢笔,放回到精致的盒子里。擦完的指纹,还给原主。
“还给你,现在请让我下 车 。”
对方不接受礼物,也没有停车。车门锁死,任凭她怎么敲打也不放人。
“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这就生气了?江眠,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只有好朋友才会出手相救,而我就是你的贵人,过了今天,你就会感谢我的。没有杀救命恩人的道理,除非你是狗。”这人一身痞气,打开音响,纵情与这位可爱的小白兔谈笑风生。
小白兔这边,临界崩溃边缘。
是一首纯音乐,理查德克莱德曼《梦中的婚礼》。忧伤之余,只剩悲凉。整个气氛变得压抑,眠眠有些许喘不过气。
感觉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被一根细线勒住脖子。她掏出100块,坦荡荡放在盛誓身边。
“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快放我下车。”
--------------------------她奋起反抗,准备单刀直入之时,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倒了下去。
周围弥漫着一种特制的香料。
“我死后,撒入长江可以吗?我要让你每天喝水都有一种罪恶感。”昏迷前,喃喃自语道
盛誓笑了笑。
汽车颠颠簸簸,行驶在林间小路上,明显不是去警察局的路。静海区有条河,一直绵延到郊外,这个疯子估计是要把江眠投河喂鱼,也难怪他带了一副黑色皮手套。
静谧的夜晚,凄凉的荒野。她清楚,任凭吼破喉咙,完全不可能有人解救。她好后悔,平日里没有什么防范意识,防狼喷雾,管制刀具就只听过。她脑子里闪过她短暂又美好的一生,夜景虽然美丽,但眠眠已经无力,无心欣赏。
她这可能是这辆车的第一条人命,应觉不胜光荣。
隐隐约约听见有个被盛誓尊称为师傅的人,抵着窗户,询问是否打了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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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拽下车去,装进麻袋,粗暴的扔进河里,静静地目视着她沉下去。
四周什么都没有,哪怕抓住一棵水草,也有些依靠。安眠药的剂量好像不够,她醒了。
江眠拼命地扯开一个大洞,溢出的水再次使她感悟到生命的奥秘。
等到听见汽车疾驰而去的声音,悄悄挣脱了麻袋,触发了大脑深处的游泳技能,一直往前,又见灯火通明,才敢上岸。面对新生,她像海绵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空气,感谢这来自西伯利亚的狂风骤雨。
这一切的一切,源自于几周前的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