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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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篇
我从没想到我会再遇见枫。
一切只是巧合，有人说巧合与命运只在一线之间（风弄大人的《昨天》中的名言啊）。由于出门比平时晚，交通开始紧张，所以才选择了地铁。难得的意外，地铁上人多得令我吃惊。然而人群中，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听到一个似曾相识声音。
是枫。我又惊又喜，更多的是怕。我有些惶恐地转身，不是记忆中的人。那人有一头乌黑的头发，鼻梁上也没有戴眼镜。我笑笑，怎么会这么巧？再者，就算是他，怕也不认得我了。
虽然这么想，嘴却早已叫了出来。
枫！
他看见我，一愣，随即大大地笑了，想见到多年未曾谋面的好友。这么一比较，反而我成了闹别扭的人。枫走过来，打量我一番，拍拍我的肩。他并没长高多少，样子与大学时差不多。只是头发染了，眼镜也换成隐形的，显得成熟得多。
扬，你日子过得不错嘛。
我含糊地点头，脸上挂着不十分自然的微笑，幸而枫低头看表，没把我这自己也觉得难看的样子放进眼中。
啊！我要迟到了。
枫叫了一声，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草草地写了几个数字，丢给我，便跳上刚刚停下的列车。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却见到车厢中的他透过玻璃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一整天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还有不到一小时就下班了。我松了一口气地坐在办公桌旁，百无聊赖地往手机中输入枫的电话号码。意外的欣喜，就好像预知我独自思考的日子将要到达终点似的。
掌中的手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震动起来，我按下通话键。
喂？您好，我是扬。
干什么？老爹，说话像小学生。
原来是季，我的儿子。毕业之后一直想找个人陪我生活，我知道我不会有美丽的妻子。小时候家庭生活的后遗症，我对婚姻没有好感，以至于对女性也没有好感。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在孤儿院找到了季，他十岁，我二十一。
说什么呢。有事就说。
儿子给老爸打电话，还非要等到有事？行了，晚上吃什么？今天我心情好，请你出去吃，顺便慰劳一下自己。
我有计划了，恐怕回不去。
诶？你也会有人约哦？
不和你多说，我尽量早点回去。
好、好。父亲大人。嘿嘿嘿，回去可要老实交待，我是不是快有妈了。
来不及否认，电话中只剩下“嘟——嘟——”的空白音。这个儿子。我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子，感情却好得让认识我们的人羡慕。偶尔一起上街，常被认成是兄弟。
我没把手机收回去，又拨了个号码。
喂？
对面传来久违了八年的声音。除了早上之外枫八年没对我说过一句话。他的改变让人措手不及，我只想到即使见了面也最多打个招呼，不会有太多的交流。毕竟，我与任何一个同学都不联系，何况是连朋友也算不上的枫。
他比从前开朗了，电话中能听见他和别人说话。这样也好，如果不是我们两个冷战，他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因为枫是个太过依赖别人的人。
枫过去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假是我不陪他，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在班里，遇到不喜欢的人他绝对一话也不说，感情一般的，点头当作问候。他对于想法的表达很直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他认为与他无关的，一概置之不理。
这样确实不适合在这个社会生活。北京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城市，为了生活，不需要朋友、亲人以及恋人。也许我们彼此冷淡也好，他学会处事，就行了。哪怕我孤独，我不愿与人交往，那是我的事。
是我。
扬？太好了，大家都在说你，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大家？
对啊，就差你了，XX街XX餐厅，等你，快来吧。
勉强听清楚地址，下班时间也快到了，我收拾了东西，离开写字楼。
到达了目的地，枫一下子就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扯进了包厢。全是令人怀念的脸，我才想到是同学聚会。见到了交情不错的章、宇，过去不大熟的南、童、玮。都是兄弟，很快就打成一片，可以说原本都以为无话可说的我们一下子聊起来。过去吵过架的，彼此敌对的，忘记了不快乐，留在脑海中的，仅仅是大学时代轻浮的，不成熟的故事。
聚会进行到午夜才结束，桌上空酒瓶成堆，人倒没一个醉了的。留下了电话，我准备回家。看见发愁选择什么工具的枫，我玩笑地装作绅士，做了个摘帽子的动作，弯下腰。
美丽的小姐，我有幸送你回家吗？
枫因为我的动作笑了，他点点头，站起来，一本正经地将手放在我的手上。
好吧，我勉强同意了，你准备怎么送我回去呢？
抬头看见一脸笑意的枫，从没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么仔细地看他，还是第一次。颜色很淡的皮肤，大但不像从前那样朦胧的眼睛，一笑就会微微皱着的鼻子。我甩甩头，企图甩开这些想法。
那么，步行如何？
算是个好建议，采纳了。
我们同时笑了，我不禁想起大学时的日子，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和枫，不是朋友。
漫步在夜空下，北京的夜不像夜，像颠覆了的白昼。霓虹灯肆意地炫耀着光芒，车水马龙中也透露了一股它特有的生疏气息。但这都不是重点，我与枫不理会街市地散步。我看着他惬意的脸，突然拒绝接受我们又变为朋友的想法。再也抑制不了的冲动，立刻涌上来。
枫。
嗯？
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
枫神色依旧地回答，我再找不回过去听到这个答案时的失落感。奇怪的我，是不是八年我有了太多的变化？也不算奇怪，每个人都变了。枫也一样。
是吗……那就好。
我小声嘟囔着，也不管枫是否听到。我们无声地前行，心却一同感受彼此共同的感受。
枫的家不远，到了门口，他向我道别。
小姐，请允许我目送您上楼，只有您安全，我才可以放心离去。如果您同情我对您的思念，就请在窗边架一个梯子，我会默默地看您熟睡。
好吧，不过梯子是不可以架的，警察会没收。
我们又一起笑，罕见的默契。他上楼，不出一分钟，三楼的灯亮了，最靠近街道的窗户打开了，枫探出头，挥手。我在一瞬间想要让这个时间变成永恒，当然不可能。
枫。
我向楼上喊，枫担心了一下邻居，看见没人，才回答我。
什么事？
我……没什么，早点睡。
好。
他笑着缩回头，关上窗户。我抓抓头发，想办法回家。我知道发疯的我刚刚想说什么：我想吻你。
站在家门口转动钥匙孔时看了一下表，很准时，三点整。叹了口气，疲惫地进门，开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季，你吓我一跳。
是老爸吓我一跳才对吧，从来不是夜不归宿的哟。说说吧，哪个可爱可敬的女性能让你这样？
别乱说，同学聚会。
那就更奇怪了，你不是和他们都没联系？
你今天话很多，季。
我烦躁地坐在沙发上，把身体向后仰。
什么嘛，我关心你都有错了。看你有烦恼，为你解惑。
那好。
我坐正，直视季。
你看我有什么烦恼？
这么问就对了。老爸，是不是有个人，让你日夜思念，你却与她没什么关系？
确实是。我在今天之前还是这个状况。我示意他继续说。
然后今天见了，突然有久别重逢的感觉，而且她变了很多，让你不能理解了？
我再点点头。
而且你对她的感觉也变了，变得不能够接受？这就是你烦恼的原因？
是。
季大笑，在沙发上打滚，捂着肚子，几乎笑出眼泪来。多了好久，才停下。他一边吃着茶几上的点心，一边看着我，忍不住地轻笑。
老爸，恭喜你，你爱上那个女人了。
我皱着眉，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让我休息一下，自己也要让自己休息一下。果然是这个结果，我猜到了，估计到了，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又是另一种感受。接受自然是要接受的，既成事实，我也没办法。爱上了枫啊，真是奇怪的结果。
我也知道我们不是朋友的关系，早就不是。枫在大学时作过的事改变了我和他的关系，他还是枫，我却不是从前的扬了。脑中浮现枫的表情，枫各种各样的神色。我苦笑，枫，我真的爱上你了。
季，告诉你件事。你刚刚说的那个被我爱上的人，是男人。
他思索着，意味深长地搂着我，安慰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老爸，同性之间的爱情，就更要努力了。
他眼圈红红的，我以为他即将有什么激烈的动作，谁知季张开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眼圈就愈发地红了。（这个是儿子在中午发现的低年级生被老师训时的动作）
好困，我去睡了。
这么一来，我有些哭笑不得。季是理解了吧，所以才什么都不说。他知道，假如他同意，说明在安慰我，他若不同意，我就会很困扰。季是了解我的人，我才不了解自己。我的确应该静下来想一想。
如果有些东西，丢了就再找不回来，有些人，错过了就永远不可能拥有，那么，为什么不去抓住现在在身边的？
我决定告诉枫。
我们约在一家酒吧，枫在迟到前的最后一刻赶到了。他抱歉地笑着，在我身边坐下。侍者经过，他点了一杯淡酒。
有事吗？
有。
说说。
我缄默，抿了一口酒，晃着杯子，看淡黄色的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转动。放下酒杯，我看向一脸不解的枫。
枫，我爱上你了。
“哐当”的一声，红酒流了一桌，来自枫的酒杯。他一下子站起来，眼神凌厉而又更加不解地看着我。
你知道了也不用这么耍我。
我知道什么？
你是个混蛋，扬。
枫转身走了，也可以说是落荒而逃。我急忙掏出钱包，把账付了，追出去，他消失在大街上。心急如焚，没有更好的词汇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慌张，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朝着一个方向跑去，赌我的运气，我若是追不到他，就承认命运。一小时跑遍了市中心，却在商场门口看到他。我拉住他的手，把他缚在怀里。
你追上来做什么？
只听到他冷冷的语气，枫没挣脱，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力不如人。心在绞痛，我更紧地将枫禁锢在双臂中。
不用同情我。
同情你？
难道不是？是章？或者是别人告诉你的？
枫！
我把他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我。他扭开头，坚持不看我的脸。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别人告诉我的事，我只是想说，我爱你。
骗人……
声音轻而且沙哑，我再次把他抱紧，他的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两旁。
相信我，枫，我从没骗过你，相信我，好吗？
换来的是一片沉默。胸口突然发凉，衬衫是湿润的。枫在哭。从他母亲逝世后，再没见过枫哭泣。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为他拭去泪水，像爱惜一件珍宝一般地抚摸他的脸。我俯下身，噙住枫的唇，完全忘记这里是闹市区。薄薄的两片唇，却像等待人去品尝，口中的甘露，灵活的小舌，都有说不出的魅力。
枫，相信我。
他迷茫地望着我，低下头。
原来他们没告诉你……
没告诉我什么？
声音很小，但我听见了。
没什么。
枫抬起头来又是笑容，他挽着我的手，带我到人不多的地方，才附在我的耳边。
你再说一遍，我就告诉你。
说一遍？说一百遍又何妨？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够了够了，我告诉你哦……
他咬着嘴唇，幸福地笑着。
我是说，他们没告诉你，我……了你那么多年。
什么？
这次是真没听清楚，枫抬抬眉毛，肩一耸，无辜地嘟着嘴。
听不清楚也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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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他见了季，一开始枫还在问是我和谁的儿子，解释之后还不忘骂一句：心理变态。
尽管如此，他与季在三天之内就混熟，然后一起算计我了。经过我和季的动员，他终于同意搬来一起住。
扬。
嗯？
你相信下辈子吗？
枫靠在我怀里，舒舒服服地看电视。看到一半，忽然问到这个问题。
不信，就像我不相信上一世一样。
所以，在我的生命中，我要爱你。
语毕，便被我封住了多话的嘴。听见季在一旁说着“真不害羞”的声音，我笑笑，依然不放开枫。
我们过去错过太多，才会真正珍惜将来，我有爱人，就像所有有爱人的人一样，我们会享受幸福，在有我，有枫的未来。
枫，我爱你，直到地老天荒……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后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