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行》至函

24、风雨欲来

　　一瞬间，自白和草原都隐没不见，风灌了进来，带来了醇厚的花果甜香，带来了悠长的鸟鸣蝉吟。
　　没有人知道啊，这风，拂过了总共8000公里的陆地与海洋，吹了整整一年。

　　可清捏着符哭成了泪人，一点也站不住，几乎就要与清晨的雾尘融为一体。
　　宋行与龚毓对视一眼，龚毓点点头一挥手，给Getty开了可清的屏蔽权限，同时开了Getty的对外屏蔽。

　　“……可清……？”

　　这句呼唤乍然响起，与回忆中的声音何其相似，简直令人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可清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了抬头；透过聚焦不了的眼睛，她仿佛看见了日思夜想却终不得见的人。
　　她用手撑住了地，脑中走过了这难熬的一整年。

　　过去啊，我活着的时候，总是病得难受；天天想死，更天天想见你一面。但我怕，我怕你恶心我心中不可理喻的念想，也怕你看到病在床上的我。我现在难看到你认不出来了吧，你要是见了我就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后来啊，死了之后，宋老师和黄爷爷都对我很好，也很用心地帮着我；但我已经死了，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伤心呢？还是……很害怕呢？
　　我听说你得病之后就一直期望有人能照顾你，如果没有的话，我也能变成恶灵跟着你，我不在乎的……现在有，就更好了……

　　她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冲向来人，步姿却踉跄滑稽，被微滑的石头绊了一跤，正好扑进来人的怀里。
　　那个人的脊背削瘦得只有骨头，外面包着支离破碎的皮，一碰仿佛就能刺透；她头上带着纯黑的鸭舌帽，手挽过她的脖颈却摸不到头发，帽子下面也空蓼蓼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她的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她的脸庞瘦脱了相，她……
　　可清痛苦地看遍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感觉有人在她的心上缓缓凌迟，割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够了，可清，别看了……别看了……”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在她耳边轻声哄到。
　　“可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你是透明的？可清？”Getty语气仍然很温柔，但压不住自己沙哑的声线。

　　“半月前我死了，是他们帮我找到你的。”
　　龚毓他们向Getty点头致意，宋行微笑着捏了捏耳垂，对Getty说：“职责所在而已，不必言谢。”
　　“那我就不道谢了！”Getty歪头对他笑了笑；虽然她虚弱不堪，但眼神明亮，笑起来的神韵也有了过去的影子。
　　众人没想到这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相视会心一笑。

　　龚毓给大家点了外卖漏奶华，仍然是可清强烈建议的，因为前一天错过了一家店，今天就得补回来，这也是她今生在人间吃的最后一餐饭了。
　　没想到漏奶华送到的时候，已经被外卖小哥的摩托车嘚啵嘚啵颠坏了，漏奶华漏的面目全非，和刚才可清擦鼻涕的纸巾差不多一个形态。
　　这玩意还真就看起来就难以下咽，可清眼不见心为静，闭着眼把它扒拉完了：“啊，还不错。”
　　Getty吃着医院特配的午饭，看着她被可可粉染成黑色的嘴唇，笑得停不下来。
　　只可惜，她们生前没有互表心意，死后却人鬼殊途，她不能帮她舔干净嘴上的巧克力酱了。

　　龚毓在平整的地面上画好了符，可清万千不舍地离开了人间。
　　宋行在最后压轴，正要进去的时候，Getty突然叫住了宋行：
　　“谢谢你啦，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不是说不言谢嘛。”宋行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哈，那不一样，我是谢谢你照顾可清；这个是我给你的礼物，拿着吧！”
　　宋行接了过来，发现竟是大猩猩的后槽牙：“……好吧，我会好好保存的。”
　　Getty坐在花坛上单手托腮，跟他挥了挥手。

　　宋行推开地府的侧门，突然发现氛围有点不一样。
　　琦琦在一边好似等了他很久，见到他差点哭出来：“不好了宋老师，老大被他们带走了！”
　　“什……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老大刚把可清给孟婆，突然四面八方蹿出来一堆阴兵，把老大给拷走了！”
　　“哪个方向？你带路，快！”
　　宋行跟着琦琦到处乱钻，还鬼太多挡在前面跑不快，格外心急如焚；想起来上次龚毓带他来忘川，虽然鬼依然很多，但见到他们会主动避让；当时脑子迷糊没有细想，现在想起来恐怕是因为龚毓是在鬼眼中很厉害的角色。
　　他心中的一个答案慢慢成形，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