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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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你的声音. 01
01.
清晨的街道吹起微凉的风，偶尔耳畔还会传来机车的轰鸣声。起先她是站在路灯底下的，路灯发了旧，黑色的漆也有些脱落。大概是今天穿的是一件简约的深色卫衣、透明长柄伞只是搭在肩膀上的缘故，整个人泛着一种上世纪旧照片般的温柔。
她看了看表，发现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晏湫来了？今天你来得这么早。”书店轮班的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让她回神。晏湫沉默不语，看着他撸起袖子搬起一箱又一箱的旧书，犹豫着上前搭了把手。
少年腼腆地笑。
她靠在老板在收银台放置的躺椅上，数着风铃晃动的次数。轮班的少年就要走了，走之前把借来翻看的《挪威的森林》放到她的面前，双手合十地拜托她帮忙放回去。晏湫点头，目送少年离开后从抽屉里拿出了耳机戴在脖子上，呆坐片刻、拿起发圈将黑色长发潦草地扎起。
晏湫想起自己没地方去，才又来这里轮了班——她本来也不缺钱用，这里的兼职是闲下来才找的。周而复始、千篇一律地生活着，这里的工作反而难以割舍起来。
时间的流逝没有声音的提醒而变得苍白，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没有动，久得像是睡着了。
嗒——嗒——
“是沐橙吗？”她压低细密的眼睫盖住眼底一片幽光，微微用力站起身、从收银台探出头，她的目光对上女孩儿的，喉间溢出轻笑，“进来吧，外面要下雨了。”
她绕开堆积的纸箱，轻车熟路地踏进放置孩子们读的书的书架，微微抬起眉眼，目光游移、寻找着藏品一样的书籍。“这次老师要求读的篇目是《小王子》吧？算算时间是该读《小王子》了。”
苏沐橙跟在她的身后点头。
晏湫低下头看着那双像缀了星星一样的眼笑了一下，将《小王子》递到女孩儿的手里，步履轻缓地走回躺椅，懒洋洋地回归了一开始仰躺的姿势。
“姐姐为什么总是能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呢？”苏沐橙趴在书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边正准备将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拉上的少女。
晏湫初次听闻这个问题时，还是四岁的时候，因为坦诚地说出别人的想法惹得场面尴尬。她有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她听不见声音，就好像灰白的世界没有多余的色彩——于是上帝给了她一个礼物。
“我的世界对我很坦诚，它让我看见了你们的声音。”晏湫戴上了耳机，嘴角噙着笑意。
一个喜欢戴着耳机的聋子，想到这里，晏湫开始笑。她慢条斯理地翻开少年放在收银台的书、《挪威的森林》，忽的回忆起昨天夜里在路上仅仅瞥了一眼的陌生少年，便又放下了书。
“沐橙，你们家好像来了个陌生人。”晏湫回头，礼貌性地把耳机拉下来，又戴在脖子上了。她的目光总是淡而平静，过长的额发垂下、乖顺地搭在额前，透过几缕碎发，还能看见她那双浅褐色的眼。
苏沐橙抱着书走到她面前。
“嗯，和哥哥住在一起，叫叶修。”苏沐橙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准备偷偷摸摸地告诉她什么大秘密，“好像是从B市离家出走来的，哥哥把他带回来了。”
晏湫目光扫过眼前的字体，点头，没忘记嘱咐。
“你们多留点心。”
苏沐橙拉了拉她的袖子，问：“姐姐，你要涨房租吗？”
晏湫眼里错愕，摇了摇头。
“你们住就好了，我家离这里远，很多时候顾不上，要是受欺负了就和我说。这种事是不需要涨房租的，等沐橙以后也当了房东大姐就明白了。”她又笑了。
晏湫很喜欢笑，不是哈哈大笑那种，而是抿着唇腼腆无害的那种笑。很多年以后，苏沐橙看着周泽楷，仍然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像程度几乎不合常理。
“姐姐今天去网吧玩吗？”苏沐橙问。
“嗯？哦，听说沐秋经常去的那个网吧在预售《荣耀》的账号卡，去看看也行。这款游戏肯定会大火，账号卡这个设定也很新奇，但总觉得会很容易弄丢。”晏湫抬手揉了揉苏沐橙的头发，抬眼看了看书店墙壁上的挂钟，“我记得今天是周末，快中午了，《小王子》带回家看吧，我送你。”
——这家店是父母的熟人开的，本来准备关门，后来想着晏湫没读书的时候在家里闲不住、就干脆留下来让她看着。装修也比较简单，是偏上世纪复古的风格。
外头果然开始下雨了。晏湫锁了书店的门，撑着早晨拿来的透明长柄伞、拉着苏沐橙的手往苏家兄妹住的地方走。
苏沐橙来找她的目的，应该是想带着她一起去网吧玩。这倒没什么所谓，横竖晏湫也无聊，虽然去网吧玩在大人眼中有虚度光阴的嫌疑，但父母不会反对她发展业余的爱好。
晏湫不会拒绝这样无言的邀请。
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伞面上，晏湫抬起眼睑瞥了过去，脚步忍不住放得缓慢，握着苏沐橙的手紧了紧。“今天是要去网吧给你哥哥送饭吗？”晏湫问。
苏沐橙点头。
晏湫看到了她的动作，“呵呵”地轻笑一声。
“那个老板人还不错，你们在那里也还过得去……不过那是做小本生意的小商人。”她对上苏沐橙不明所以的、澄澈的双眼，不自觉地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
她还是笑得平静而温和。
网吧里的人还不算多，年纪不大的几个人围在苏沐秋背后兴致颇高地围观着“决斗”。苏沐秋抬头看了一眼，急急忙忙地松开了鼠标，反应过来又准备投入到游戏当中——然而同为游戏高手的叶修不会给苏沐秋二次投入的机会。
苏沐秋没在意，和叶修言语上怼了两句便抛开游戏朝着她们走过来。
“小老板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苏沐秋接过晏湫拎着的饭盒，对她笑了笑，随后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新住到他家的叶修，“不会是你做的吧？那这家伙今天走大运了。”
晏湫紧了紧握着苏沐橙的手，抬起刚空闲下来的一只手拍了拍黑色卫衣的袖子。她顿了一会儿，才堪堪从眼前漂浮着的句子里抽出几句心声——“辛苦了啊、果然还是又麻烦她了。”
她全当没看见，只是点头表示肯定。
“打游戏么？”苏沐秋问。
他倒是一点都不急着吃饭，自家的妹妹一向很乖，捧着一本书早就坐到前台那里安静地看书了，这次也没有来看他们打游戏。
晏湫顿了顿。
“游戏对我不太友好，你知道的，我耳朵不太好，听不见音效。像马上要公测的《荣耀》这个游戏，音效啊模拟什么的都很逼真，对我的不友好程度直接上升到顶峰。”
她是这么解释，实际上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这位刚来到H市、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他像是一点没察觉她的打量一样，两手揣兜、靠在前台边上，脚不安分地打着节拍，目光落在发旧的天花板上、仿佛在回忆刚才对决中的细节，整个人的表现都很放松，就好像她脖子上的耳机该挂在他的颈侧才更得当。啊……明明他才是刚刚来到这里的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却显出不卑不亢的气度来。
她陡然对上那双浅褐色的眼，心脏骤停，过了会儿才回过神，而另一个当事人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仍旧靠在前台边上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不过……这个游戏的发展前景很好。虽然作为一款即将公测的MMORPG游戏，有不可避免的缺陷，但本身的内容与魅力可以弥补这些短板。而且，据我目前所知，这款游戏很吃操作，有竞技pk方面的内容，也就是说，有很大可能发展职业竞赛。你现在休了学、以游戏为生，还是要早做打算。”晏湫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荣耀》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它很可能在将来的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里力压群雄，成为最热门的游戏。”
没人怀疑她的判断。
这款游戏的前景他们都能看得出来，真正下定决心以游戏为业，却需要莫大的勇气。就像她一个人从s市转学来到H市独自生活，自此举目无亲一样。
02.
叶修的离家出走的第一个年没在苏沐秋家过，而是由苏沐秋带着、去了晏湫家里过的。据说对方今年不回s市，呆在这里一个人也是寂寞，便叫上了朋友来一起过年——他走在前面，苏沐秋拍了拍他的肩膀、摸出钥匙开了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晏湫一人忙碌的身影。
晏湫让苏沐秋带着苏沐橙去了楼上，说是走廊尽头的书房里准备了苏沐橙下个学期的必读书目。
她像是对于他的靠近无知无觉。叶修靠在厨房的门边，没来得及修剪而显得过长的额发遮挡了些许视线，却仍然可以轻松将少女的身影收入眼中。
他们靠得已经算近了。
晏湫却像是无法察觉他陡然加重的呼吸一样，旁若无人地包着四人份的饺子。漆黑的长发潦草地扎成了丸子头，两鬓多余的发在她颊旁轻轻晃动，发梢晕开暖黄的光晕、像跳跃的精灵。
——他们靠得是那么近。近到只要叶修再往前跨上一步，便可以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微微低头……就可以亲吻她的发顶、耳垂，将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握紧。
“叶修？”晏湫回头。
他这才忽然惊醒，将自己游离的神思拉回正轨，干咳两声来掩饰自己内心飘忽的想法。
“需要帮忙包饺子吗？”
她像是很高兴自己捡了一个免费的帮手，叶修一边包饺子一边没由头地想着。
初次见面时，这个年纪和他相差无几的小老板便对他投以审视的目光，其间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尊敬与晦暗。这一点始终让叶修耿耿于怀，好奇得心痒。
几天以前他们四个人本来是相约一同前去看电影，结果苏沐秋临时有事带着苏沐橙跑路，叶修怀着某种难以明说的复杂心情独自前往电影院，在检票口和一向处变不惊的晏湫面面相觑。最终晏湫释然地笑了一下，捏着四张电影票，带着他去看了那部半新不旧的电影。
对晏湫的印象带上别的味道，则是因为某天在她兼职的书店里看书，从收银台经常翻动的《挪威的森林》里找到了保险小票——是给他交的。
……养老保险？
小老板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