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青柠》烂草莓

1、他们说 1

　　他们说，没有家的孩子就是丧门星。

　　夏末天气总是变的很快，明明几个钟头前还是要闷死人的燥热，一眨眼又乌云密布的。
　　北边吹来了呜呜的凉风，吹动了不到天半黑绝不回家的水果小贩，吹动了一整天都在大街上闲游的无业游民，也吹动了在外面撒野乱跑的“野孩子”们。

　　夹在步履匆匆的人们中，有一位披头散发的个头小小的女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像是母子。

　　小盛渊悄悄的瞄了一眼死死握住他的小手的女人，很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泛了白，也不知道皮包骨头的手和胳膊哪里来的力气。
　　可小盛渊却不在意的迎合那双手，用自己小小的手轻轻地握住。

　　女人停住了急匆匆地步伐，没退到路两边，也没给人让路的自觉。
　　她蹲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却带着哭腔对盛渊说：“小渊乖，马上就要和妈妈到新家了啊。”说罢，脸贴着脸抱住了他，然后把懵懵的盛渊抱住塞进怀里。

　　小盛渊什么也看不清了，他感觉妈妈好像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他感觉有凉凉的液体滴在他赤裸的脖颈上。

　　小盛渊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有些新奇的说，“妈妈，好像下雨了。”

　　他的妈妈没有回应他，他感觉妈妈走的越来越快，可她那么瘦弱的身子又能坚持多久一个被自己精心呵护的白白胖胖的孩子挂在自己身上呢。
　　没多久就有些踉踉跄跄，呼吸也变得沉重了些。

　　盛渊本来有些心慌，听到这些又有些心疼，软软的说，“妈妈，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盛荔轻轻拍了拍盛渊的后背，想到了几周前盛渊看着前邻居家的
　　孩子挂在自己爸爸身上出门。孤，单的小小的身影和一对美好的父子的身影对比起来是多么可笑。

　　让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

　　“……妈妈？”

　　盛荔憋着眼泪，把盛渊往上抬了抬，顺便活动活动自己僵硬的胳膊，小跑起来，说，“乖啊，妈妈没事，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雷突然一震，吓得盛荔一激灵，又提快了跑的步伐。

　　小盛渊靠在单薄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雨哗哗的击打着教室的玻璃，没关紧的窗户有些潲雨，窗台上不知道是谁的书本和卷子不幸遇害。
　　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少年们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喧哗的教室里都安静了几秒，也只是几秒而已。
　　“妈呀，我的卷子！”
　　“哈哈哈活该啊！看一会老班的课你怎么办。”

　　“哎，盛哥怎么还在睡呢。”高二1班里出了名的“欠猴”哪能消消停停的不“骚扰”他“好哥们”，付洋和几个同学对了个眼神，然后蹑手蹑脚地凑近半死样的趴在课桌上的盛渊。
　　“付洋！你干什么呢？”
　　……

　　雨越下越大，大有要淹没这明明在城市中却众多沙土和破烂的房子的北区一带之势。
　　“妈妈……”小盛渊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睛，糯糯的寻求生物最原始的诉求，母爱。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空落落的屋子里也就有几个基本的家具。

　　妈妈呢？

　　“这哪来的小娃娃？新搬过来的？”
　　“不知道啊，谁家的孩子？”
　　“刚才在市场看到个女娃抱着个孩子往这来，那女娃看起来蛮小的哦。”
　　“哎呦，就知道盯着女的，那女的也是不要脸噢。”
　　“你这婆娘……”

　　在说什么啊……
　　街坊的窃窃细语，隔着墙壁都能听到传来争吵不休的话语，让从来都没用经历过这些的他有些无措。小盛渊茫然的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去窗口。

　　妈妈说过，找不到她就要在原地里等她回来。

　　窗口不高，只要搬个小凳子在踮起脚就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外面雨下的可真大啊。”小盛渊从来都没见到这么大的雨。
　　有身影！是妈妈吗？

　　“妈妈！”
　　“小屁孩你叫唤啥啊？”几个在大暴雨中还不肯回家的野孩子凑近了小盛渊所在的窗口。

　　原来不是。
　　小盛渊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几个孩子，说：“你们怎么不回家啊？”

　　接踵而至的雨滴模糊的那几个孩子的表情，但一向对情感很敏感的小盛渊却感觉到有些奇怪。
　　他们又走进了些，小盛渊隐约的看到他们很是消瘦。

　　没有正面回答小盛渊的问题，而是带头的男孩子生硬的挤出一抹笑容，放缓了语气说：“小娃娃，要不要吃个水果啊？”
　　递给一个小盛渊从没见过的绿色的果实，干干净净，带着几滴雨水。
　　“对啊，润润嗓子吧。”一个小姑娘说。

　　小盛渊有些难办，犹豫的说：“妈妈说不能吃别人给的食物。”“我不吃，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一个厚实的孩子就坐在了地上，刚开始领头的孩子坐在他的肩上。
　　“不吃是吗？”他拽过小盛渊白白嫩嫩的小胳膊，眼里的怨恨的嫉妒让小盛渊感到害怕。

　　“……谢谢哥哥，给我吧，我吃。”小盛渊用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抢过那个果子，甩开他，然后从小板凳上跳下来。

　　那几个孩子愣了一会，“……哦，给你吧。” ，“好吃吗？”

　　“好吃啊好吃啊，可甜啦。”
　　才怪，好酸好涩啊……妈妈，我害怕。
　　小盛渊想要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可是一种名为委屈和无助“坏家伙”在捣乱。

　　“小渊，关上窗户，来吃饭。”忙活半天的盛荔做好了晚饭。
　　“妈妈，来了。”

　　那几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就走了。
　　“哥，回家吗？雨下的好大。”那个小姑娘问领头的那个小男孩。
　　“……回家吧。”虽是这么说着，可却没有动。
　　“哥？”
　　“不是没有家的野孩子就要被欺负吗？他怎么没哭？他味觉丧失吗？”
　　“哥……他有妈妈啊。”
　　“他没有爸爸。”
　　“哥，我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