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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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7月清溪大队
秦家
夜色褪去，天边泛着鱼肚白，秦家各个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叠被穿衣声。
“兰兰，兰兰，醒醒。”
秦兰兰睁开浮肿的眼睛，从睡梦中清醒。“妈，大家都起来了吗？”今天是大队抢收的日子，所有人都得早起。
“兰兰，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范木桃着急的捧起女儿的没有血色的小脸。
秦兰兰揉揉酸涩的眼眶，摇摇头，昨晚睡得太晚了。
昨天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名为橘子短视频的东西，里面全是比电影短的戏，她想这种戏可能就叫短视频吧。
自从在晒谷场看过一次电影后，她就非常喜欢看电影。
所以，只短短震惊了一下后，她就兴奋点开里面的短视频。
哪料到，有个《七零农家金凤凰》的视频，里面的女主角竟然是她的四堂姐秦红梅！
这部戏讲的是清溪大队秦红梅，虽然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但秦红梅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手段，深受奶奶看中，也收获旁人的夸奖和喜爱，最后更是嫁给三叔部队领导的儿子，噢，三叔就是她爸爸秦伟国。
不仅如此，大房子女个个出息，秦红梅的亲大哥和二哥一个当工人，一个从军。
而她一家简直是对照组！她瘸腿拄拐，孤僻暴躁，她哥哥小学辍学，土里刨食。
她家戏份不多，充当的作用，无非是出于感激为女主各种牵线搭桥，送资源送人脉。她家感激秦红梅的原因在于，她摔断腿后，曾受秦红梅细心照料，并且她妈妈郁结于心闹离婚时，多亏秦红梅耐心开导。
秦兰兰算是看懂了，感情她一家四口都是配角，而且她还是个瘸腿的女配！整部戏里唯一一个丧失劳动能力的人！
全家最惨说的就是她！不！全剧最惨！
她被吓得一晚没睡好。还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短视频里的今天，爸爸的信会寄到家。以前大伯念完信之后，爷奶会连信带信封直接拿走，根本不许妈妈有机会看到信封上的地址。
爸爸远在部队三年未归，妈妈哪怕攒了半摞的信，都没法私下寄给爸爸。
今天她必须把握这次机会，先于爷爷奶奶拿到信，然后，趁机记下地址。
穿好衣服，起身时忽然头有些晕，恰好脚沾地时腿软，她踉跄一步。
秦兰兰安慰的说，“妈，没事，可能是饿的。”
说完，她真的觉得自己腹内空空，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
范木桃心酸又担忧，女儿才7岁，这样的身体，等会怎么能下地？可昨天公婆发了话，秦家人作为村干部家属和军属，必须配合大队工作，全家不能落下一个。
没见哪家让7岁小女孩下地的，范木桃心里又增添几分憋闷。
简单吃完杂粮饭配咸菜，秦家老小提上水壶出门上工。
秦家爷爷秦大根和奶奶张娣来，生了两子两女，大伯秦伟军和大伯娘刘晓玲生下两子一女，分别是大堂哥秦志勇、二堂哥秦志杰、四堂姐秦红梅。二姑秦照娣已经出嫁，嫁到城里，当初中老师。婆家是双职工家庭，平时极少回娘家。
秦兰兰的爸爸就是爷奶的三儿子，秦兰兰有个哥哥秦志远，在秦家孙辈里，也行三，而她是最小的孩子。爷奶的幺女四姑秦盼娣，高中毕业没多久，还没嫁人。
听姑姑们的名字就知道，爷奶多重男轻女，好在到了孙女这，由两个儿子取名，秦兰兰不由得庆幸自己没顶个专招弟弟的名字。
队员们到田边集|合，找会计领农具。青壮年们领镰刀收割稻子，年轻媳妇和姑娘们领麻绳用来捆稻杆，小孩们领麻袋，装落在田里的稻谷粒。
不同的活和干活的效率影响队员们的工分，一般壮劳力拿8分，干得特别好的拿满10分，女人们拿5、6分，小孩子只能干捡稻谷粒的轻省活儿，也就拿个1、2分。
工分的多少，和分粮的多少挂钩，所以，没有队员会在抢收的时候偷懒。
秦兰兰表面上装作一脸认真的样子，跟在哥哥身边捡稻谷粒，心里心急如焚。
邮递员送信的时间是午饭前，她得在中午前想个法子，溜回家才行。
干了几个小时后，眼见日头升高，秦兰兰忽然手捂肚子，脸色惨白。胃好难受，可能是红薯吃多了烧心。没办法，每次吃饭，奶奶给她的基本都是红薯，至于米粒——她得拿筷子在碗里玩捉迷藏，才能找到几粒米。
秦兰兰灵光一闪，趁势“哎呦”一声，小短腿一软，眼看要“啪叽”跪地上。得亏哥哥秦志远眼疾手快，长臂一揽，把秦兰兰夹在臂弯。
秦志远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低头查看妹妹的情况。秦兰兰趁机飞快抬起眼皮冲哥哥眨巴一下，在周围人听到动静赶过来之前，又赶紧半阖着眼，做出虚弱无力的样子。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范木桃。“兰兰，你咋啦？别吓妈啊！”
范木桃吃得不饱，又干了几个小时的农活，早已精力不济。现在又看见女儿闭眼的模样，心里苦苦撑着的那口气吓散了，一下脱力跌坐在地上。
秦兰兰不想把妈妈吓个好歹，只好眼皮晃晃悠悠抬起来一点点，扯开嘴飞快笑了一秒。亲娘哎，她这都是为了谁。秦兰兰心里欲哭无泪。
范木桃见女儿没有性命之忧，长长吐一口气，但女儿还躺在儿子怀里，神色难受。范木桃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时，秦家人和大队长都围过来，询问情况。
秦志远对妹妹的心思了如指掌，赶紧开口。“大队长，我妹妹干活时突然晕倒了。可能是——”秦志远没有说完，而是拿袖子给妹妹擦汗，一脸担忧。
秦兰兰在心里不禁给哥哥竖大拇指，厉害啊，老哥，要真把“干活累倒”这话说出来，反倒让人多疑，怀疑她装晕偷懒。还不如让他们自己脑补，自己得出的结论，才更值得相信。
秦兰兰的嘴角忍不住微微颤动，见状，秦志远暗叫一声净坏事儿，赶紧手忙脚乱去拿水杯，借拿水壶的姿势把秦兰兰的脸挡严实。
噗！看把她哥吓得！算了，真惹恼了哥哥，不陪她演了咋办？秦兰兰连忙克制住笑意。
好在秦志远的手忙脚乱，在周围人看来，是太过于担心妹妹造成的。随即，众人心里更深信，秦兰兰因为干活卖力，所以累晕了。
秦志远一只手不好倒水，范木桃连忙去接倚靠儿子另一边胳膊的女儿。
但他不着痕迹避开妈妈的手，妹妹要是再出幺蛾子，妈应付不来。
其实，范木桃身上也没多少力气，她只当儿子太担忧女儿。于是不敢耽误，赶紧把水壶接过来，倒好水再递给秦志远。
然后！秦兰兰就被坏心眼的哥哥给浇了一！下！巴！水！
生怕哥哥再故意笨手笨脚喂水，她连忙晃悠悠睁开眼。旁人见她喝到水后终于苏醒，都很高兴。
“太好了。”“醒了醒了。”
对，被浇醒了！秦兰兰气鼓鼓的想。
但戏还是要演的。
“我，我这是怎么了？”秦兰兰气若游丝，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孩子，你就是干活太认真了，刚刚累晕了。”大队长语气关怀，顺便当众表扬秦兰兰。
“我，我太没用了。”秦兰兰懊恼的捶胸口。“哥，快扶我起来，我要干活。”秦兰兰厚起脸皮得寸进尺。
秦志远背对众人，凉凉的给她一个“你确定？”的眼神，秦兰兰赶紧“哎呦”一声捂肚子，不留痕迹的别开视线。
秦兰兰这种哪怕身体不好也要劳动的精神，虽然没有打动自己哥哥，但深深的打动了乡亲们，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满感动和敬佩，嘴上纷纷反对。
“不行，不行，哪能呢？”“是啊，你一个女娃，还是身体更重要。”
秦兰兰心里满意的点头，说得好，乡亲们说话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但表面上，她的手紧紧攥着装稻谷粒的麻袋，眼神倔强，不吭一声，无声表达着丝毫不为所动，偏要继续劳作的意思。
大队长看看激动的乡亲们，也开口劝秦兰兰，“这样，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大队长又冲爷爷秦大根说，“大根啊，你孙女还这么小，这几天就不要让她下地了，好好在家养身体。”
秦兰兰一听，她今天休息无可厚非，如果明天也不去，她奶和她大伯娘不得念叨什么少了几个工分之类的，念个好几天？
“不行！明天不能来，那我，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秦家人决不能掉队！”是的，她说她今天回去定了。
乡亲们都没发现秦兰兰不着痕迹的答应了今天回去休息，而是震惊于秦兰兰竟然小小年纪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小女娃明天还要积极来下地？
不怪乡亲们这样想，毕竟像秦兰兰这么小的小孩，一天才挣1个工分，没哪家会把这1工分放眼里，不至于。
可秦家就至于！秦兰兰太了解她小气的奶和总爱挑三房刺的大伯娘了。
“大根啊，你们把孩子培养的好啊！”大队长感叹一句，心想：秦兰兰这孩子真是个实心眼高觉悟的，不愧是军属。
爷爷秦大根咧嘴一笑，默默挺直腰杆，与有荣焉。
“行，你哥送你回去吧。秦志远，好好照顾你妹妹。”
秦志远点点头，一把抱起秦兰兰。
“哎哎！等等。”秦兰兰赶紧制止。
秦志远和众人感到莫名，齐齐看向秦兰兰，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秦兰兰拍拍哥哥肩膀，让哥哥放她下来。
她哆嗦着小软腿，手扶着哥哥的胳膊，眼神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堂姐秦红梅身上。
“还是让姐姐陪我吧，姐姐是女孩子。”秦兰兰好似羞涩的低下头，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当然要堂姐陪啦，谁陪谁不能挣工分！要是她哥哥陪她去，不能挣工分的岂不就是她哥？她奶不得对她哥有意见呐？
秦红梅突然被点名，瞪着眼睛怔住。她，她还要挣工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