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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三) ...

  •   我回到家,换下衣服,一天下来觉得有些累,倒在床上睡了下去,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我最近不知为何特别嗜睡,以前一直都是不到深夜绝无睡意,这段时间却经常觉得困,不分任何时候都睡得着。
      我起身下楼来,一楼大厅打扫过,厨房里留有热汤,应该是佣人来过。
      留在客厅的手机在沙发里闪烁,里面有两通家卓的未接来电。
      我再打过去,电话响了好一会,他才接起。
      “映映,”家卓声音不见了白日的神采飞扬,显得低沉疲倦:“醒了?”
      “嗯,”我仍有些睡眼惺忪:“你回来过吗,怎么知道我刚刚睡着了。”
      “没有,一直没有空,见你不接电话,我让郭是安吩咐人过去看看,”他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今天太累了?”
      “有一点,”我莫名其妙问出口:“家卓,你还回家吗?”
      他在那端沉默了几秒,然后轻笑一声:“不然我到哪里去?”
      自从见到他站在万人仰视的云端,笑容优雅得仿若精美面具的那一刻,我甚至不太敢确认,那个人和曾倚在我身侧睡去姿容沉静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家卓在那段沉默,思索良久,然后说:“映映,我们可能需要谈一谈。”
      “谈什么?”我心头突然觉得不好。
      “以后。”他答。
      “什么以后?”我追问。
      他似乎还在应酬,又或许只是想逃避这个话题,匆匆地说:“先好好休息吧。”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结束通话,我放下电话,缓缓上楼去。
      头发上还抹着发胶,我竟然睡得着,真是不可饶恕的邋遢,我进去浴室将自己浸入热水清洗一番,出来后下楼来喝了点汤,然后无所事事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我在客厅将弄乱的抱枕和杂物收拾干净,进去衣帽间将我的衣物清理整齐,把干洗店送来的家卓的衬衣和西裤挂好,又进去睡房换了一张干净床单,将换下的床单放入楼下的洗衣篮,然后推开了连着客厅的书房。
      家卓的书桌一贯收拾得整洁,文件和公函都分门别类整理得一尘不染,我在他平时习惯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忽然抬眼看到桌面上,我买来那个娃娃被摆在书桌的正中央。
      玩偶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纸片。
      我好奇地站起来,将纸片抽出,翻转过来竟是一张旧照片。
      我看了一眼,咦,这张是妈妈和一个娟秀女子的合照,这个女子我当然见过,妈妈有好几些照片是和她一起影的。
      妈妈的照片怎么会在家卓的书房。
      也许是我不小心遗落,家卓替我收了起来,我拿起照片,一边琢磨着一边走回我原来的房间,想要翻出妈妈留给我的照相簿子。
      还未打开相集,我骤然已经想得分明。
      这张照片我手上并没有。
      这不是我的照片。
      确切来说,不是妈妈留给我的照片的其中之一。
      如果不是我的,那么在这个房子里面,唯一有可能的,那是家卓的。
      如果是像我一样,那照片中那名女子的身份,那应该是……那如果是……家卓为何从未和我提起……他明明见过我相集中她们的合影,却故意不和我提及……如果我妈妈和他妈妈竟然是旧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苦苦地回想着以前的细节,客厅内的电话骤然铃声大作。
      我放下相册,走出客厅去接电话,郭嫂在电话那端焦急地叫着:“映映小姐,你快过来吧!”
      我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二少爷在家里,大少爷和琦璇小姐……唉,老爷气得,唉,都天翻地覆了!”郭嫂语无伦次,说得又急又快:“老太太让你你过来劝劝……”
      我来不及仔细询问,只好说:“我马上过去……”
      郭嫂马上说:“好的好的,我让老郭派司机过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过去快一些。”我简单地吩咐。
      一路心焦地不停催促着计程车司机快点,二十分钟后车子驶入金鳛花园时,远远就看到劳家的那幢大房子一片灯光通明。
      汽车开进大门,我看到佣人都立在廊下。
      我从车上下来,郭嫂远远奔过来:“映映小姐,你到了,这可好了……”
      我迅速地掏钱包付车费,一边问郭嫂:“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两兄弟和老爷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吵得很凶,”郭嫂摇摇头:“佣人都被赶了出来,一家人好端端的,怎么会闹得如此厉害……”

      劳家大宅,风雨飘摇。
      我穿过走廊,转入玄关,走进豪华的前厅。
      郭嫂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前,轻声说:“映映小姐过来了。”
      奶奶闻言抬头,用手帕拭了拭眼泪,对我招手:“映映,过来奶奶这里。”
      我看了一眼家卓,他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沙发的一侧。
      我忐忑地踌躇了一秒,方才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坐下。
      家骏在沙发前的地毯跪着,老爷子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小哈早教佣人抱开,绮璇哭得双眼红肿:“爷爷,你不用劝我,我要离婚——”
      家骏领带松了一半,衣衫凌乱不整,眼神里都是恼怒和惊慌:“琦璇,那只是逢场作戏,你相信我好不好?”
      琦璇冲着他大声嚷起来:“照片都拍成这样了,还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我叹息一声,我当时特地将那些不堪入目的全部照片删除,没想到最后仍是流落了到她手中。
      家骏狂乱地喊了起来:“你是我老婆,儿子都生了,你跟我闹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是老二陷害我!他找来的酒家女,他安排的狗仔偷拍!是他费劲心机想要置我于死地!”
      老爷子一个耳光甩到了他脸上:“你还有脸回嘴!你说说你什么生活作风!劳家的家门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家骏摔倒在地上。
      琦璇惨叫一声扑过去抱着家骏:“爷爷,不要——”
      老爷子颤巍巍地指着家骏:“不肖子孙!”
      郭叔站在沙发后低声劝:“老爷子,当心血压高。”
      家卓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手肘靠在扶手上,黑色衬衣银灰色领结纹丝不乱,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神情悲喜莫测地望着眼前。
      家骏推开琦璇站起,嘴角肿了起来,他摇晃着走前几步,死死盯着沙发上坐着的家卓,目光急切愤怒:“老爷子,你清醒点看清楚,这一切都是老二设计的!是他把那些照片弄到大庭广众之下去,是他为了坐上总裁位子不择手段!”
      “都是老二!老二才是真正的卑鄙无耻!”家骏嘶吼着红了眼。
      老爷子怒目圆睁:“混账!怎么不见你弟弟去豪赌?怎么不见你弟弟去招妓!你看看你们两个!成什么样子!家卓和映映都比你们年轻,做事却都比你们稳重,人家互相扶持夫妻和睦,你却净干些混账事,今日琦璇坚持要离婚,我也无话可说,是我劳家家门不幸,出了你这样败家子孙!”
      奶奶拉住老爷子的手:“好了,别伤了自家人的心!”
      老爷子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地坐了下来。
      “他们夫妻和睦,他是丈夫楷模?”家骏冷冷地大笑一声,忽然指着我怪声怪气地道:“你何不问问我那蒙在鼓里的可怜弟媳,老二待她究竟是不是举案齐眉?”
      “还胡说八道!我看你大事不成,就是你这张嘴惹的祸,”老爷子怒火又冒起:“你也别怪今日劳通大权交给你弟弟,你哪里比得老二!”
      家骏死死瞪着家卓,然后又转头看看我,忽然浮起讥诮不屑的冷笑:“我自然是比不上老二,我岂止比不上老二,我连老二的千万分之一都敌不过,我劳家骏娶老婆好歹还是诚诚恳恳真心实意,他劳家卓为了今天,这得受了多少罪啊,连跟自己父亲通奸害死自己母亲的仇人的女儿都娶了,还有什么他做不出?”
      我觉得脑中轰然炸出一声巨响。
      家卓脸色瞬间一变,然后凝结成大理石一般的冷硬。
      奶奶惊叫一声:“家骏——”
      家骏得意地看着满座人皆尽变色,对着家卓挑衅的笑笑:“老二,对着这么纯洁的羔羊,你还真下得了手?”
      家卓嘴角紧紧抿着,脸上只剩磨砺刀锋一般的冷漠。
      我的脸一阵阵地发白。
      家骏扳回一城,得意地提高了音量:“你让老二自己说,他究竟是为了为了成家立业夫妻恩爱而娶江家长女,还是处心积虑地想要给他那冤死的母亲报仇?”
      世界在我眼前不断旋转。
      大厅内一片死寂。
      我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家骏,感觉自己的喉咙中仿佛被死死扼住一般发出无声无息的哀嚎,整个人无法控制开始簌簌发抖,奶奶慌忙扶住我的肩膀,将我的头按入她的怀中,低声安慰我:“映映,不是这样的,映映……”
      家骏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脱力地倒在了沙发上。
      奢华的偌大大厅,只剩下琦璇小声的哭泣。
      我胸口泛起恶心,勉力地忍住阵阵晕眩。
      奶奶转头低声吩咐道:“唤郭嫂来带映映小姐上楼休息。”
      奶奶看看我,声音苍老许多:“别理大哥,他说的都是胡话,你脸色难看得很,上楼去休息一下。”
      我全身的知觉仿佛完全被吸干,只知道拼命摇头,完全说不出话。
      “我的婚姻问题不劳大哥费心,”家卓看看我,终于缓缓开口:“大哥有空还是多关心自己的事吧。”
      家骏只顾拉着琦璇,不断地吻她手背神经质一般呢喃低语:“老婆,我爱你,老婆,我带你和儿子回美国……”
      我看着老爷子,又看看奶奶,目光固执地徘徊不去。
      奶奶握着我的手,悲哀地叹气看了一眼老爷子。
      “老二,你老实说,”老爷子手撑了撑椅背,终于开口问:“你还为了过去的事情怪这个家?”
      “我今日要不是做到如此地步,爷爷又怎舍得将劳通大任予我?”家卓淡淡地问。
      “你什么意思?”老爷子皱眉。
      “爸爸过世后,你何曾正眼看过我一眼?”家卓依旧声调平和镇定:“我难道不也是一样,在家门荣光之下被你急于清理干净的不肖子孙?”
      “你哪里来的这般想法?”老爷子不悦地打断他::“我让你继任劳通,不是让你回来家里胡说八道的。”
      “我妈妈难道不是一个先例?”他轻轻地噙着笑意,面容却冷酷得令人害怕。
      “家卓……”奶奶开口说:“你母亲过世只是意外,她身体一直也……”
      “为了你小儿子的风流丑事不被曝光,你们将她丢进医院请了精神科护士日夜守着,劳家家门——”他冷笑一声:“你们不接受一个被丈夫和好友联合背叛的弱女子提起的离婚,哪怕将她关闭起来也要保住家门名声。”
      家卓面容如同覆上一层寒冰,他声音一抖,冷冷地问:“她独自在医院吞毒自杀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他声调慢慢平缓了下去,带了一种平静到刻骨的绝望:“你们不允许我去看她,我在这所大宅子里,看着你们举家欢庆操办长孙的婚事。”
      家骏猛地抬起头来,他大声叫:“我就是这样说的,爷爷,他恨你,你没见他每次回个家跟要他命一样难受,老二恨透了这个家,他杀死了自己父亲,现在到我们了,等到劳家人全部死绝,就再没人管得了他了!”
      家骏凄厉的喊叫在耳边嗡嗡回荡。
      我恨极了我这一刻竟然还是清醒的。
      “我原本还以为江家女儿多少能补偿你一点,”奶奶掩住脸长叹一声:“没想到你对这件事恨得这么深……”
      “同江家联姻真是绝妙的主意,”家卓嘴角带着淡淡嘲讽:“你们既要保全劳家清誉,又想着减轻你们的罪恶感,我成全你们又何妨?”
      家卓低下头按住眉头,声音带了一丝凄怆:“我原本无意如此,今时今日,又怎怨得我。”
      整个大宅死寂如一座华丽的坟墓。
      暴风雨过后,留下一片惨淡废墟。
      我知道我终究躲不过的命运于今夜光临。
      “你打算待映映怎么办?”奶奶忽然开口问。
      家卓脸色一凝,直觉地抬头寻我,却在接触到我视线的下一刻,侧开脸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头脑中一片空白,如同雪后茫茫的田野。
      老爷子颓然倒在椅上,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十岁:“孽债啊……”
      家卓姿态淡雅地站起来,伸手抚平了外套的一丝褶皱:“爷爷,当心身体,要是有精力,留在下周的董事会上交接工作吧。”
      他转过身对着我伸出手:“走吧。”
      我惊恐地望着他。
      家卓眼底痛色隐隐,脸上面无表情:“起来。”
      “奶奶……”我啜泣,迟疑不安:“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意映!”家卓低喝一声:“回家。”
      我恍惚地将手放在他的手掌,感觉到他手一直在抖。
      我们两个人的手都是汗涔涔的,如同生过一场大病一般的冰冷透顶。

      我全身几乎瘫软,完全没有力气站立,家卓将我大力拖着走出屋外,然后拉开车门,把我推了上去。
      我趴倒在座位上。
      家卓大力关上车门,绕到车子另外一边。
      这时郭叔匆忙从屋里子追出来,拦在家卓的身前:“二少爷——”
      家卓厉声呵斥他:“走开!”
      郭叔喘了口气,口气仍然是谦卑有礼:“老太太有话给二少爷。”
      家卓动作停顿了一下,站定在车门前看着他。
      郭叔站在他身前两步,恭敬地说:“老太太说,映映小姐是劳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二少爷一向疼惜映映小姐,希望二少爷看清明白自己心意,也要考虑到映映小姐的幸福,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他听罢,脸色一再地惨淡下去,沉默良久,终于低声说:“知道了,你回去吧。”
      郭叔躬身退开了。
      他停在车外,花园里树影憧憧,五月的微风吹过丁香的树枝。
      一年之中的最好的时节。
      我们怎么会在这样良辰美景,被命运从云端推下来,摔成支离破碎的万劫不复。
      家卓站了一会,却并未进车子里来,而是倚在车门上,从西裤口袋中掏出烟盒。
      我很少见他吸烟,诚然在应酬场合有时无可避免,但家卓对烟酒一向非常自律,我甚至未见过他在家里抽过烟。
      我从车窗望出去,丝绒一般黯淡的深蓝夜空,他萧索的身影立在夜风中,拉成一道寂寞苍茫的影子。
      他目光望着劳家大宅的上空,安安静静地吸完了一支烟。
      指尖火光消散之后,家卓返身拉开车门,看了我一眼,然后默默推过纸巾盒,我这时才察觉我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的泪。
      我沉默掩住脸抽泣,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一遍一遍地回想这两年来的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无常反复,他的暧昧辗转。
      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街道光影在沿路变幻,仪表盘发出幽幽的光芒。
      我们之间这一刻的沉默,竟然还算气氛良好。
      我一直被莫名的焦灼折磨着,等待着判决最终抵达,直到这一刻,心底空洞,反而镇定下来,我慢慢止住了哭泣。
      我们下车,上楼,开门,关门,一起走上二楼。
      安静地并肩走进客厅,家卓习惯性地顿住了脚步,我站在他的身旁。
      我站在他身前,抬手温柔地替他解开领带。
      家卓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抗拒,却最终只是站定在我身前。
      我的手指轻轻握住他衬衣前柔软的丝质领带。
      家卓微微仰着头配合我动作,神情之中是无法抑制的痛楚。
      一切默契得仿佛一场完美的煎熬。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专心看着他领口,下颌利落的线条。
      我轻轻开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的女儿?”
      他无言以对。
      我继续问:“既然你知道谁是我妈妈,却还要娶我?”
      他的呼吸在我额头轻轻漂浮:“老爷子信命,奶奶更是喜欢你,我不得已而为之。”
      我低低说:“二少爷还未记得谢我一声,在这场完美战役中替你略尽了绵薄之力。”
      他眉头一动:“你知道,什么时候?”
      “从那位劳通总裁室的高级助理先生送我去赴绮璇的约的时候,不是你特地让我将资料拿给琦璇?”我温柔笑笑:“计程车司机的皮夹内有银行的上班卡,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叫做——梁丰年?”
      家卓点点头:“你知道,那也好。”
      我声音是轻轻柔柔:“二少爷费尽苦心,恭喜终于得偿所愿。”
      他仿佛被蛰到了似的,脸抽搐一下,沉默着紧紧抿紧了嘴唇。
      我说:“真是辛苦你,一直宠着我。”
      他答:“总算结束。”
      我们这样说话,真是百上加斤,累上加累。
      “每天面对着我,还要款款细语温柔相待,很不容易吧?”我刻薄地问。
      “所幸价值不菲。”他麻木地挤出一句讥讽。
      我狠狠地一巴掌甩到他脸上,他似乎早已做好准备接受,身子一动未动,连脸都未侧开。
      我手指都疼痛,崩溃痛哭:“既然你要利用我,那就利用彻底好了,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让我觉得你爱我?”
      “总要投入一点,江家大小姐身价不低,我总不能太过敷衍,”家卓冷冷地说:“你现在应该看清楚了,我这样的人,不配谈爱情。”
      “你是有多恨我妈妈?她一样身败名裂,离婚远走异国,她也付出了代价!要怪只能怪你父亲风流成性!”
      家卓一把推开我,咬着牙忍住怒火滔天:“所以跟你的□□般的母亲是绝配。”
      我所有无处宣泄的不甘和愤懑都化成了尖利的言辞:“她不过坚强一点点,就因为她现时没有死,所以你要把一切的罪过算在她头上?”
      劳家卓冷冷一笑:“是吗,她是坚强潇洒的现代女性?而且早已抛却前尘往事即将再嫁?不知道她唯一的女儿此刻的境况,对于她是不是份大礼呢?”
      我冲着他大声尖叫:“你这个魔鬼!”
      家卓疲倦地坐入沙发中。
      我绝望地一遍一遍:“不是这样的,家卓……不,我不会这么傻,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声音平平地陈述:“我们有没有说过这只是一场交易,所多余的不过是一点感情,感情没有一点价值。”
      他的话字字如针刺在我的心口上。
      “让这一切结束吧,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捂住痛得要爆炸的脑袋:“我认输,我退出,我受不了了!我是全天下彻头彻尾的傻瓜!”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摔上门放声痛哭。
      哭得声嘶力竭,泪水浸透的被褥冰凉,我失去了意识。
      一夜梦靥纷扰,却一直没有办法醒来,直到早上闹铃响起。
      我摇摇晃晃爬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双眼红肿,憔悴不堪。
      我推开房门,遮光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客厅里仍然是一片黑暗。
      家卓坐在客厅,依旧维持着昨晚上的姿势。
      他听到声响动了动,抬起头望我。
      他的脸庞,在黑暗中,秀硬的侧脸发出瓷净的微光,他的神情那么克制漠然,目光那么平静断肠,仿佛我们不曾爱过一样。
      过了许久,我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映映,我们离婚吧。”
      我的大脑转得很慢。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恍然想要站起来,身子却狠狠一晃,他匆促抬手撑住了墙壁,侧过身背对着我站了好一会,方缓缓站直了身体。
      我抬腿朝前走了一步,却在没有再走过去。
      家卓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从桌面上拿起外套,转身直接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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