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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夕颜 ...

  •   成璟的转型彻底失败,而且有一两款国产机的芯片和处理器都是自己生产的,这样的噱头使得小部分小众国产机退出了市场,最致命的是品牌代言人的入狱,以及深陷抄袭风波,一个叫蒋成的人收购了成璟。
      傅子虔买的股全赔了,以及平台爆雷,所有的资产就是手里那个盒子了,他从成璟离开的那天,坐在门口的花坛上望着楼。
      他知道他失去的不只成璟。
      如果出去工作,必然受他人支配,可他现在没有资本,曾经创立工作室的人都走了。他不是二十岁了。
      父亲带着母亲妹妹去了温哥华,根本无法依仗。这不是成璟的失败,而是整个傅家的败退。
      这一仗,这些人打的确实漂亮。尹珏也确实赚了,不过得的再多,命也没了。
      黎家两个命没了,傅家两个企业没了,孟家重返脚步受阻。尹珏那边就以绝对压制的资金力量进驻,几乎获得了所有优势。
      一辆布加迪威龙停在了成璟前,那大概就是蒋成吧,那人从车里下来,方脸高鼻戴眼镜,关车门之前对车里的人恭敬的点了点头。
      傅子虔隐约看见了里面那个人,一头白头发紧紧的扎着,湖蓝色的眼眸。
      无数的报道忽然涌入他的脑子里,最后只剩下那条,黎家父子在绑架之后乘船逃离
      途中身亡。
      他朝那边招手,快步走了过去。
      他们的婚礼在一个小教堂里举行,天上下起了小雨,蒋黛姝那天是安静的,孟泊凉一直笑个不停,笑意挂在眉梢嘴角,眼睛,心里。
      一副讨好小媳妇儿的样子让陆容笙笑了,两人装作恩爱而疏离的样子,一点点都落在蒋黛姝眼里。
      蒋黛姝看着孟泊凉,一晃竟过去了许多年。他穿着白短袖蓝牛仔闯进她心里,把他从别人的变成自己的,用了多少年呢?整整十二年零七个月。
      身边那么多人来了,又走了。岁月赐予他更有棱角的面容,亦不改一身荣光。
      “这一刻,我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年。”蒋黛姝满眼笑意地看着孟泊凉,眼泪落在泊凉的手上。
      泊凉也满眼泪花地笑了,忍的眼睛都红了,幸福地抱住蒋黛姝。
      陆容笙看见他悄悄地背着蒋黛姝擦眼泪,见到蒋黛姝又笑了。
      “你想过那个人是你吗”傅子虔握住陆容笙的手,他甚至紧张地有点出汗。
      “没有。可以分开的理由太多了,那时候觉得一辈子还长,就没来得及去想。”那时候不忙,只是觉得一定会走下去吧。即使再难也要一起走下去,还没来得及去想余生如何,就已经完了。
      “关于余生,我只想过和你。”动过结婚念头的人只有他,他把这一切毁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能别再提了吗?结婚呢,我不想和你吵架。”陆容笙听了之后轻轻地笑了,偏过头擦了湿润的眼角。
      傅子虔当然不会在意,她如果真的在意和他分手不就好了,何必在这里耗时间。
      “比起让我接受你爱上别人,我更能接受你没有爱过我。”仪式结束了,没有走的过客只剩他们两个,教父的圣经还放在那里,彩色的礼花落在红色的地毯上,每一个长凳角都绑了彩色的拉花,唯独他们坐在这里像两个仇人。
      傅子虔望着耶稣像,发觉陆容笙走了很久,她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原谅他呢?
      “你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吗?我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真相你有权知道。”
      “说吧”
      “那个时候,定冉的资源和位置都很好,人人都想在这里做大。当时已经形成了四个人的局面,实力雄厚的孟家,信誉市场大好的陆家,以及背后有靠山的黎家。”
      “等等,为什么孟家要进来。”
      “孟家的实际掌权人是孟老。拥有它的人是孟氏家族,决策权在孟老,在宗亲。虽然这样说可能很老。但这样比较形象,子公司的开拓很可能是其中夺权的一大步。我在下联结黎家,在上联结孟家。然后蚕食陆家,那天我和孟骁及你父亲谈完,孟骁喝了一些白酒,非要自己开车。许爱坐在副驾驶,我坐在后面。你父母坐另一辆车。一辆黑色轿车直直开向我们,他急忙打右转,最后车撞在了旁边的护栏上,但他没系安全带,直接飞了出去。”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里多了泪水,过于激动和惊惧让他洒了一手热水。
      “你的父母的那辆车上被人坐了手脚,车直接飞出了护栏。没人知道这次到底是谁,没有证据。查也一直没查到。”陆容笙在一边沉默了,大抵也不是黎家了,傅博森把这事告诉她,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好,我走了。”
      那天的回忆溜走了,陆容笙也离开了。
      “容笙,你知道吗?你太好了。”子虔抿着嘴苦涩地笑着,低低地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你什么都清楚,却又维护别人装糊涂。我想听你说。”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的大树,笑着却不看她一眼。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她想要抱住他,想记住他身上的味道,想记住拥抱他的感觉,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努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试图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可她真的笑不出来,装都没办法装了,只能用力咽下心头的微涩和眼中的泪花。
      “我这些年……其实,我可以二十六岁之后再要小孩的。我也可以不管你喝酒熬夜,甚至那些女的我也可以不管。你想让我在成璟降低声望,我可以退出。我的底线,是你在我身边。”子虔还是那样坐着,眼神落在窗外,并不空洞。他将手叠在了一起,看着他的脸陌生而疏离。
      她扫了一眼,便不敢去看了,将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布艺沙发,她既紧张又害怕,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开口求他。
      “嗯,然后呢?”他的声音太过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她忽然不想再说了,现在这一切发生的几乎和几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紧张羞赧是他,冷静自持的是她。如果他是这样的态度,还有必要开口再说什么吗?
      “我想过了,有时候确实是我的错。没有在意你的感受,没有体谅你……”容笙几乎要说不下去了,可子虔一直直视她的眼睛,她害怕自己失态,只能将目光移了又移,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可是余光却把他收进眼底。
      可他还是那样坐着,毫不不动然,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容笙觉得这一切都显得荒唐可笑,她时而停顿,时而哽咽,每一句话在喉头晦涩难开口,她已经预想了无数遍的话,说出来就像打在了棉花上。
      “你听好,我今天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回头,从今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他抬头望向她,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但又那样继续望着她,一言不发。他好想像从前抱住她,崩溃地求她不要走,他多希望是她回头说一句爱他,可他什么都没说,眼泪也没掉,坐在那里一下午。
      她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很坚定,步速不急不缓。她很轻的要将门关上,可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阵风,“嗙”地关上了门。
      即使这声音很大,她也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窗外的天空干净朗阔,白云远远地悬着,但又很棉柔。
      毒辣的日头正在容笙头顶,心里彻底轻松了。她望着这陌生的一切,仿佛从未拥有过一样的自在。
      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说去机场,车开了一会儿,过了一个红路灯,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
      真好,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可从今以后,她也再没有什么惦念的借口。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分手和好,再也不会有傅子虔。
      一切都结束了。
      她坐在飞机上,云山雾海,浩荡朝阳,像个不清醒的梦境。
      她的梦里,不会再有这些年,没有什么以后。
      两份履历放在一起,几乎拥有同样的含金量。两人都从西林市的百年名校毕业,同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国家奖学金获得者,大学时期的班长和学生会主席,国际大奖和国内大学生比赛奖项一页又一页。可林昭昭的那一份简历单薄地不能再单薄,只字片语,不优秀亦不出彩。
      他对她是有轻蔑的,甚至说是看不起她,他的身边没有千千万万个容笙,有太多一样的林昭昭。
      他们有或者没有一份漂亮的履历,但一样年轻浅薄,没有经验,却迫切地想要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可就是这样的林昭昭进入了他的心里。
      子虔凝视戴眼镜的自己,十八岁正当年。可不像过了十年,像过完了一生。
      他感觉到光越来越弱,看到的字越来越模糊,自己的体力和知觉像一捧流沙,渐渐剥离了他的身体。
      扎针的地方快烂了,一片紫黑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尹珏不再来看他,自己大概也知道等不到春天来,每天数着病房里仙人掌的刺,清醒的时间不到四个小时。
      有时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另一个自己就站在他身边用冷冷的目光审视自己,尽管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可他还是不敢入睡,过了一会儿,自己无法支撑才能睡。
      窗前的那颗苹果树死了,一片绿色的叶子都没有了,掉光了最后一片黄叶,医生也来宣告他的死期。尹珏在一边冷冷的,一眼也没有看他。
      他从来没有想起过容笙。一点都不想她,还梦到过昭昭在樱花树下笑,陷进了她甜甜的梨涡和虎牙,比花香甜蜜。
      甚至梦到了秦纾晗,像幅不真切的水墨画。
      那个冬天,他感冒了。接连发烧,常常不知道睡到几时,迷迷糊糊地分不清白昼黑夜。尹珏来看了他,站在那快小小的玻璃后面,隔着一扇铁门看着他。
      没有痛苦,没有喜悦,他觉得他是代替陆容笙来的吧。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对视,好像在看最后一眼。替陆容笙看的,真久啊。
      那一眼,他好像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他曾爱一个人痴狂,眼睛里涌起温热酸涩,他握着那个人的手一遍遍说我想你啦,那个女孩子一下就哭了,踮起脚尖抱住了他。她新剪了头发,和他的头发一起缠成小绳子,用红丝带绑起来。
      她喜欢从他身后抱住他,就忽然那么一下,笨拙地环住他,他会转过身捏捏她的脸颊,她的眼睛里星星点点都是他。
      有的事情他很努力地去不想起,可好像怎么都绕不过她,他短短的人生里一半都是她,她温暖的笑,柔和的眉眼,挺直的背影,甜甜的亲吻,纤细的脖颈……
      在此刻,他发现他没有忘记陆容笙,没有人提起,没有各种影音,他就是好像记得她,每一段路,每一个鲜活的样子。
      几个月大的抓周,黑溜溜的眼睛。
      三岁的全家福,被揍了一顿后的泪眼婆娑。
      五岁照全家福,一双墨色眼全留在了妹妹身上。
      七八岁的泊凉容笙是镇子里的孩子王,一副大哥做派十二三岁的容笙在没有父母的陪伴下,野蛮生长。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睛里还带着迷茫和懵懂。
      十六七岁的容笙和泊凉走在校园里,始终有人回首。
      十八岁的容笙头发从床头掉到床脚,整理了一头长发,眼神里写满了无畏,带着噬人的戾气,傲气坚强。
      二十岁的容笙坐在六个人的小工作室写企划案,一天不吃饭也常有,常常待到一点多。
      二十二岁的容笙穿着学士服,把帽子甩向天空,她的眼里完完全全都是他了。
      公司成立的那一天,她二十四岁,彼时的她温和地对每一个同事笑着,事情处理起来容不得一点马虎。
      他们之间停在这里就好了,在这之后,他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一直心虚地先质疑她。她全都知道,只是不想放手,她已经爱上他。他真是个混蛋。
      她看着自己失去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他不想要,看着自己的计划被他一句劝说就全盘结束,因为他不喜欢。他们还是结婚了,因为利益。
      终于有了什么他喜欢的东西,别人。他甚至不在意她的安全和性命。
      她厌恶,却想维系。她痛恨,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她装作看不见。
      “你好好照顾自己。”一步步坚定,自此再未回头。
      远方的飞鸟飞向这里,或者去更远的地方,他都不会再知道了。
      最后他听见容笙说:快起床啦。他想再看看她的样子,闭上了沉沉的眼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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