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阴阳》枭驭

21、第 20章

　　这一晚两个人睡得都不太好。君行义心里惦记着事，翌日天不亮就醒了。白子谞也记着早上去学校之前要先去看看奶奶，故而起得比平时还早。

　　他看到微信里有条转账信息，两千块，是君行义发给他的。但这次他并没有收，而是给君行义发了个问号。

　　君行义：昨天耽误你时间的钱。

　　白子谞：也没多少时间。再说是我提议要去看叔叔的，这钱我就不收了。

　　白子谞：不过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再帮我个忙我倒也不介意。

　　君行义：什么忙？

　　白子谞：我还是决定租个房子。一来过几天我奶奶就得出院，二来我妹妹也不能总借住在别人家。最重要的一点，酒店不适合画符【笑哭】

　　白子谞：昨天想给你画个平安符，结果都不好。酒店人多气杂，很难凝神。所以我还是找个单纯点安静点的环境吧。你要是有适合的可以推荐给我。

　　君行义：把具体要求发过来。

　　白子谞已经在画符失败之后琢磨过这件事，当即给君行义发了自己的要求。君行义在网上找了一些房源信息发给白子谞，图片跟介绍都有。可这一来一回的问答显然过于浪费时间了，两人便决定见面再细说，正好可以一起吃个早饭再去上学，也蛮好。

　　“大少爷，您这么早就要出去？”君行义刚下楼，管家李诚轻声说道，“您还没吃早饭呢。”

　　“不在家里吃了。李叔，我正好有件事想问您。”君行义跟李诚到了厨房，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问道：“我爸出事之前那段时间，行海的屋子都是谁收拾的您还记得吗？”他每天早出晚归，压根看不到白天谁在打扫。佣人们也有分工，而这分派的事一般都是李诚负责。

　　“应该是方姨，怎么？”

　　“有点事想问她。那她现在在哪？”

　　“这会儿应该在打扫夫人的衣帽间。”

　　君行义一听是在他母亲的衣帽间，本能地抗拒。可方姨确实是当下最可能了解他弟弟房间内曾都有过什么的人。于是他把心一横重新回到楼上去找方姨，开门见山地问道：“方姨，您还记得我爸出事那天他在行海屋里摔的是什么东西吗？”

　　“记得啊，就是个瓷人摆件。”方姨一边擦柜子一边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您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这东西有可能对我很重要。麻烦您再想想，是个什么样的瓷人。我记得当时事发之后您也是最早赶来的那一批，当时是您收拾的碎片吗？”

　　“是我收拾的。我就记着那摆件没多大，彩瓷的。可具体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二少爷屋里好多个那样的摆件呢。”

　　“那您经常收拾行海的房间，在他房间里见过菩萨或其他佛祖之类的神像吗？”

　　“没有啊，二少爷又不信这些。”方姨觉得这问题问得奇怪，狐疑地转头看了君行义一眼，“大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您确定摔的不是菩萨像？”

　　“那肯定不是，哪有菩萨拿刀的？我扫的时候看着个大长刀呢。”

　　“大长刀？什么样的大长刀？”

　　“就是挺长个棍子，前头有个宽刀。好像是唱戏的用的吧，现在可没人使那样的刀。说来也是奇怪，那摆件是瓷的，可就这把刀是金属的，没有摔坏。”

　　君行义也没听说过哪位菩萨或佛祖提刀。可长棍，宽刀，唱戏的用的，他突然想起来一种。他赶紧拿出手机搜出图片：“方姨您看，那把刀是不是长这样？”

　　方姨看过说：“对对对，就是这种。啊好像就跟这个差不多。对了对了，那脸好像也这么红。”

　　君行义的脑子当时就有种撞墙的感觉。他忍住一阵晕眩，第一时间往外跑着给白子谞打电话。

　　白子谞正在喝矿泉水，闻言直接喷了：“你说摔的是谁？！”

　　君行义也觉得万分头大，但还是重复一遍道：“关羽。”

　　如果方姨没记错，她当时看到应该就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而说到关羽，君行义也想起来了，他弟弟有一阵特别迷一款网络游戏，里面确实是有关羽这个角色。就像方姨说的，二少爷房里好多那样的摆件。因为那是游戏里的整一套人物造型，最少也得二十四个呢。

　　白子谞顿时感觉到有些棘手。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敢摔你关二爷！！！

　　捉个鬼收个妖，这他都行。可是得罪了武圣，这是有多少个胆？！

　　君行义看到白子谞的表情就知道这问题肯定难办。而且关羽，坊间都称作“关帝”、“关二爷”、“关圣爷”，如果他父亲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因为摔了关帝手办，那该怎么解决？

　　“这个手办应该不止我弟弟一个人有吧，别人就一定不会摔么？”君行义喝了口奶茶，问道，“为什么到我爸和我弟弟这问题就这么严重？”

　　“十有八·九是你弟拜过这个手办。”白子谞道，“一般来说塑像、玩偶、手办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人拜过，仙圣们是不会注意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分·身存在的。我猜是你弟拜过，并且求过事。关二爷知道他有这么一号分·身。”

　　“那像这种问题，诚心致歉有用吗？”

　　“不知道。”白子谞说，“但我知道，不致歉肯定好不了。致歉最起码有希望吧。”

　　每天拜武圣的人多了去了，但并非所有人的心愿都能被听见。好在君劭武身上带着的仙神之气给了白子谞点尝试问神的勇气。他想着关二爷以义扬名，多半也不会做欺小凌弱之事。留下一缕仙神气，大约也是想留下一线生机也说不定。若非如此，君劭武应该早已命赴黄泉。

　　怪不得一杆子支到秋天，这事是真难办。

　　白子谞真心觉得这是他传魂到现代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之前的那些跟这比都是毛毛雨，顶多借点仙神之力就能解决。而这件，怕是要请神才行。

　　可偏偏他师父们又不在这，请神也要他一个人请。请神可不是件小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极低。

　　“要不我去关帝庙多捐些香火钱？”君行义道，“这样能不能管用？”

　　“捐肯定是比不捐强。但是首先得确定摔的确实是关二爷。虽然你觉得方姨看到的就是关二爷手办，但你敢百分百保证一定是？别万一再弄错人，做无用工。”

　　“那怎么办？”

　　“唯今之计还是要先问神。本地有关帝庙吗？”

　　“这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君行义一副“你怎么反倒来问我”的表情。

　　白子谞心说我又不算正经的本地人。不过君行义不知道这一点，会觉得他清楚也情有可原。最后他还是靠网上搜索，找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关帝庙，在一个叫“云城”的县城，离市中心大概两百六十公里的路程。

　　可是问题又来了。知道了关帝庙在哪，但是君行义根本不懂得如何问神。

　　白子谞说的“问神”自然不是到了庙里口头随便问问的那种。这中间是有些仪式的。而且如无特殊情况，一定能得到答案。问题是两百六十公里，就算来回加办事中间不吃不喝不休息，那至少也要用上一天的时间。白子谞还要上课，怎么去？

　　白子谞最近因为各种原因，缺课频繁，复习进度跟不上，已经在班主任面前很为难。如果再请假，他总觉得班主任会抓狂。

　　君行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要愿意，连请两个月假都行。但白子谞不是。更何况白子谞的奶奶还在住院，随时都有可能需要人。

　　“要不然就暂定这周末吧。”白子谞道，“到时候我奶奶情况好的话有可能出院了，就算差点也应该能转到普通病房。我周日请假，咱们可以天不亮就出发。”

　　“那我帮你联系单独的病房，你奶奶离开ICU直接转进去。我会找最好的医护照顾她。”君行义真诚地说道，“谢了。”

　　“我也得谢谢你。”白子谞笑着说完，感觉到唇边有点湿润，想是喝牛奶的时候奶圈留在了上面，下意识用舌头卷了卷。

　　君行义恰好在看他，就感觉这个动作特别像……舔坚果的小松鼠。

　　灵动。

　　这是君行义第一个想到的单词。

　　白子谞的眼睛总是乌黑明亮，像一对上好的黑珍珠，在他那张白皙的脸上显得特别鲜活灵动。明明从小失去母亲，吃过不少苦，可这人就好像不会抱怨，眼里总是带着阳光，仿佛根本不知何为仇恨。

　　君行义不知不觉多看了一会儿，有些走神。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夜里对母亲说的气话。

　　对，我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我还想追他呢！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白子谞一杯牛奶下肚，发现君行义的奶茶还在三分之二的水位上卡着，不由问道，“没事吧？”

　　“没事，灯光晃的。”君行义快速转头，把目光挪到窗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君行义你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