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辜水云

3、再见

　　刚刚杀青了一部戏，顾俊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在家里歇一阵子了。

　　躺在皮质沙发上，整个身子陷在里面，这个仰躺的姿势不怎么舒服，他却懒得动了，切了小号在微博上冲浪，一一刷过那些搞笑博主的视频，哈哈哈哈半天之后又陷入空虚。

　　他的生活如此波澜不惊，没有一点意外偏差，看似平稳，实则乏味，顾俊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的老年生活。

　　直到——

　　把朋友圈里那张图打开，放大，仔仔细细打量着图片上的人。

　　她比之前更瘦了。

　　她还是笑得那么开心。

　　她……

　　越想越觉得可笑，蹭的按了黑屏键，顾俊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眼前是一片黑暗，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吴涵今早飞机落地，好友黄曦接到她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组了个局，以她的接风宴为名，她实在推脱不了只好去待了一会儿。

　　饭局上，几个大学同学聊东聊西，说到大学时光，气氛轻松不少，吴涵也能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本以为气氛会一直延续到散场。

　　不知是谁起了头。

　　“哎，还记得吴涵那个小男朋友吗？”

　　“必须记得啊！顾俊！他现在可是火进千家万户的国民男神了呢。”

　　“早知道他能火，我就提早找他多要几张签名了！悔不当初啊！”

　　“来来来，姐几个走一个！”

　　黄曦看着发小的脸色越来越差，赶紧举了酒杯叉开话题。

　　吴涵内心一片五味杂陈，顾俊这个名字从未从她的心里走出去过。

　　吃过饭之后，这几人又闹着要去酒吧，吴涵和其他几人算不上关系好，只不过是碍着黄曦在，不好驳她的面子，吃完这顿饭，已经是她最大的限度了。

　　她笑着说：“你们去吧，我刚回来，还得回去收拾一下。”说完，便摆摆手走了。

　　黄曦对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声，“注意安全啊！”

　　终于摆脱了一晚上的聒噪，夏夜的风轻柔缱绻，拂过她的发梢都带着花的清香，吴涵慢慢的，数着脚下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我追上你啦！”

　　少年的声音清脆，从她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脱离地面，在空中转了好几圈。

　　“怎么这么慢啊！”吴涵娇嗔着埋怨，手却悄悄攀附上他的，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排小笼包的人太多了嘛，嘿嘿，”顾俊扬了扬手里的小笼包，“不过，我抢到了最后一笼蟹黄的，快夸我！”

　　少年的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

　　不知道走了多久，吴涵再抬头时已经到了广夏大厦楼下，上面的巨幅海报，此刻顾俊正西装革履地躺在上面。

　　是他最新的商业资源——某高端手表系列。

　　眼前的大脸与记忆里的重合，明明一样的面孔却让吴涵感到陌生，终究两个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你好啊，大明星顾俊，你真棒！”吴涵傻兮兮的朝海报里的他招招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学校的方向。

　　加了两勺醋，又放了一勺辣椒，碗碟里的料汁红润诱人，吴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这家小笼包生意极好，此刻接近十一点，人还是很多。

　　坐着等小笼包的功夫，趁机刷一会儿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大多都是同事同学，医学生，每天累成狗，发的东西也是没什么乐趣而言。

　　直到看到杨琪发出的那张合照，是刚才饭局上拍的，照片里她还笑得挺开心的，她想。

　　“您的蟹黄包！”

　　服务员把三笼包子端上来，吴涵立马放下手机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刚才才吃了一顿饭的她此刻依旧如同饿狼扑食，毫无形象可言。

　　等到解决了三笼包子，她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准备拎包离开。

　　只是，怎么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看她呢？

　　她心疑地撇了那人一眼，对方带着黑帽子黑口罩，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哥。

　　吴涵只当自己多心，快步走出了店。

　　身后的步子一直跟随，吴涵快速拐了几个弯，进了一条小巷，那人果然又跟了进来。

　　吴涵自小练跆拳道可不是白练的，一个飞抬腿一脚踢在了来人脸上，下一秒，拳头就要结结实实地打下去。

　　“学姐……”那人及时出声。

　　拳头生生止在了离他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吴涵就这么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嘀咕一声，“顾…俊?”

　　顾俊摘下口罩，半个脸因着刚才那一脚变得青红一片，面对着吴涵一脸委屈。

　　完蛋了！

　　这是吴涵内心唯一的念头！她把千万人心中的国民男神给打了！

　　“那个……对不住哈！”吴涵小心翼翼戳了一下他的右脸，已经肿起来了，看着眼前的形势，试探着问道：“要不然，我赔你医药费?”

　　顾俊以为她要说什么呢，结果半天等来一句医药费！他难道缺那点儿医药费?当即赌气地甩下一句，“不需要！”就走了。

　　吴涵呆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大明星应该也不缺这点钱吧……可是，他好歹是靠脸吃饭的不是……

　　想着，还是跟了上去，“那边有个药店，我去给你买药，你等等我。”

　　顾俊定定地看着她跑进药店的背影，居然就真的乖乖地等在原地。

　　很快，吴涵拎着一袋药跑回来，见他还等在原地，上去就要摘了他的口罩，给他搽药，却被顾俊一把打开了。

　　吴涵动作一滞，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迅速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把手里的药递给他，“抱歉啊，这个药你拿着，回去先消毒再涂，应该很快就能消下去，你不用担心。”

　　顾俊被这退的几步伤了心，当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真是信了邪，他就多余等她。

　　药他还没接，吴涵只好又跟上，他的腿那么长，一步抵得上她两步，她只能一溜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她摸不准到底又怎么惹上他了，刚才还好好地一下子又变成这样，可毕竟是她把人打伤的，总不好肇事逃逸吧?

　　正想着，前面某大步流星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猝不及防的吴涵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了上去。

　　吴涵捂着自己的脑袋，怀疑撞起了一个大包。

　　“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顾俊指着远处的居民楼，说，“要跟我回家吗？”

　　吴涵揉着被撞的发懵的头，抬头看到不远处那个高档小区，意识到自己在干些什么蠢事，“那就不用了，哈哈，哈哈。”说着，就一把把药塞进他的怀里，准备跑路。

　　却被某人一把拽了回去。

　　“乖乖跟我回家吧！”顾俊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拽着吴涵的帽衫往小区里走。

　　吴涵应该拒绝的，可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蛊惑着她，记忆仿佛被拉回几年前，他弯着星星眼喊她“学姐”。

　　直到她坐在顾俊家的沙发上喝水时，她还在发懵，怎么一时不慎就跟着顾俊回了家?他不会要讹她一笔吧?不就是挨了一脚吗?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帮我涂药。”顾俊把药丢给她，止住了她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顾俊已经换了家居服，脸上已经肿起了一大块，吴涵心虚地拆了药瓶，用棉花一点点蘸取，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本来还很认真，渐渐的心猿意马。

　　这真的不怪她，她也想很认真，可是顾俊的脸此刻就这么明晃晃的放大了了数百倍，这么近的距离，连细微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咳咳。”

　　还是顾俊的一声假咳唤回了她的意识。

　　“你不会是，见色起意了吧?”顾俊锐利地盯着她，像是要兴师问罪一样，“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顾俊说着往旁边撤了撤，吴涵心里那点心猿意马当即散了不少，这副面孔真的不如当年可爱，她想。

　　“药涂好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

　　“怎么?”

　　顾俊指了指自己肿着的半张脸，双手环胸像个商业精英似的，“我们还没谈赔偿的事儿呢。”

　　什么赔偿?嗯?！

　　吴涵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不是已经涂过药了吗？还要怎样?

　　只听顾俊在她的一脸惊愕当中说，“你知不知道，我的脸，有多值钱?”

　　“……”

　　“你想怎么样?”吴涵心下盘算了一下，按照他的出场费来算，他可能损失确实大了点……

　　“我饿了。”顾俊一脸理所当然的说。

　　“你不会是想要我做饭给你吃吧?”吴涵的内心惊恐万分。

　　“嗯哼！”

　　吴涵内心复杂，瞧着他如此光鲜艳丽，会不会其实内心里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水?她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想…毒死自己?”

　　“……”顾俊一脸黑线。

　　“就最简单的白米粥就行。”顾俊补充道。

　　半晌吴涵回了一个，“哦。”

　　以吴涵的厨艺水平，做饭就跟做法一样，她实在想不通顾俊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复杂心理，居然要她做饭给他吃。

　　在顾俊家的厨房里鼓捣了半个多小时，吴涵亲手做的白米粥终于出锅了。

　　顾俊看着这碗白粥，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圆满的感觉，吴涵就在对面坐着，嘴里是她唯一会的一道菜，他却觉得十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