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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光与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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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记事起,家里就在做酿酒生意,大概5岁之前,我还没有上幼儿园,基本上每天下午都会在自己的哭声中慢慢睡过去,蜷缩在客厅的木凳子里,那个时候我心里最害怕最难以接受的是妈妈每天下午都要骑着自行车载着装满米酒的罐子,去到我不知道的世界售卖,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懂得妈妈只是去县城里走街窜巷卖酒而已,我只是觉得每当下午时分,黄昏来临时,妈妈就会骑着自行车离开,我内心很害怕她一去不回,无法表达,只能用哭声来描述,哭累了就会在椅子上睡下,等我醒来妈妈就回来了。
直到如今,我还是不懂得我为什么会有妈妈一去不回的念头。
上小学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看汕头1套电视台的节目——《今日视线》,但是我很讨厌,不如说是我很害怕,有一次我看到它的法案栏目讲述了一个杀人案件,镜头里的木栏窗、针筒、孩子懵懂的眼神、埋葬尸体的院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逐渐来到我的梦里,我看见母亲被人以生病的理由打针,而我明知道那是不好的东西,却无法阻止,只能看见母亲在我眼前倒下。每次做这个梦,我都会无声地惊醒,转头看见母亲平静的睡神才能安然再次入睡。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总在担忧有谁会突然地离开我。
初中开始读寄宿学校,第一年并没有像大家一样离家的不安心情,直到初三,每次从家里回学校上课都会不自觉的胀气。高中的时候,我开始频繁感受到我的害怕,害怕失去什么。
小学有一年在邻居的儿媳妇家做暑假工,那段时间超级开心,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都会有宵夜,白粥配菜脯蛋是多年以后奶茶、烧烤都比不上的美味,而我还可以时不时央求母亲骑着自行车去接我回家,我怕她载不动我,就坐在后座用力蹬腿,像划船一样,这样她就会轻松一些。
我记得父亲曾说过要一家人去拍一张全家福,还有外婆也一起,可惜后来没有人再想起,外婆也不在了,或许有人和我一样记得,只是说不出口。妈妈变得越来越不喜欢镜头,看见我们拿着手机拍摄都要强调不要把她拍进去,可是她又很喜欢我们拍的花花草草给她看,还要我们教她如何用手机拍摄。
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回家,爸爸和我说,舅妈生病了,白血病的一种,我很震惊,我一直以为这种是遗传才会有的,后来情况不再乐观。周末回家,遇上了一支送殡队,原来是送舅妈走的,但那时我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接受了这个病很容易就带走亲爱的她,我只是很意外,明明那时在菜市场遇见,她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气地抓住我的胳膊。晚上表哥忙完到家里坐坐,我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好想抱一抱他,但我很羞涩于用肢体动作或者语言向家人表达出情感,最后也只是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灯光从我的头顶泻下,暮春初夏竟是那般冷清。
大学第一年的冬至后,外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记得邻居阿姆曾经说过,回到家里最难过的是当你想喊妈时却再也喊不到的空落感。回家送外婆时,当看到妈妈抓住最后的机会喊她的妈妈时,我的脑海里只有“妈妈再也没有妈妈了”,也才意识到为什么大家在送别时,要哭、要喊,原来是不再有机会了。
愿我们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