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月亮说晚安了吗

1、018

　　“冷……好冷……”
　　一阵阵从四面八方涌来无孔不入的寒气将我的意识慢慢唤醒。“咔——”“咔——”随着我的起身的动作，一层覆在身上的薄冰碎裂开来，一股更强的寒气随之袭来，冻得我的大脑隐隐又几分刺痛。
　　我在哪？
　　没有人回答。周围空荡荡的一片白色，只有斜前方有一道紧闭的门和身下闪着刺目红光的机器。
　　我甩了甩头，努力想减轻些不适，然后挣扎着朝门走去。
　　“滴——身份验证通过”
　　门上闪过一抹绿光随后慢慢向两边滑开。
　　门后是一间略宽于里面的屋子，亮着暖黄的灯。“好温暖……”我迫不及待的踏入里面，所过之处，留下一岑洁白的薄冰，不过很快就在暖气下化为一滩水渍……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用生命去追那一团火……”一个带着笑意的低哑男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一张张带着血色和痛苦的回忆碎片飞快的从我脑海里划过“！”我警觉的绷住身体，强忍着痛意努力的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可还为等我理出个头绪，前方突然扑过来一团阴影，我顺势转身，狠狠朝它踢去。
　　“噗！”
　　一阵炽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浇在我冰冷的皮肤上，冒起了几缕肉眼可见的雾气。
　　“好温暖……”
　　一股熟悉又森冷的疯狂之意悄悄爬上心头，随后一层红金色的光慢慢覆满了眼瞳……
　　等我的意识再次回归时，身边早已是一片尸山血海，温热的鲜血顺着发梢衣角滴滴答答的落在一片片血渍里，这一刻，面对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平和，那恼人的头痛也慢慢缓解下来。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残破记忆碎片也开始愈合，只是刚刚那些痛苦的碎片却好像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018唤醒成功，战斗测试完成”
　　冰冷的语音播报响起，前方的门随之缓缓推开。而我身边这片地狱也随着门的打开而碎成一片片消融于四周，又变回了一开始进来时的温暖小屋模样。
　　门口约莫站了十几个人，带着头盔，身着黑衣，手里举着武器，呈半圆形围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似乎是他们的首领，一头精致妥帖的卷毛，高挺鼻梁上驾着一副巨大的圆框墨镜，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看着这些，不知为何我心里那股烦躁的情绪又开始翻涌起来。
　　“过来，018。”他声音很低。
　　我动了动僵硬的脚踝，在正在恢复的残破记忆里搜寻出了些跟他有关的，轻轻单膝跪在他面前，俯身朝他行了个极为庄重的礼
　　“凯尔长官”
　　看到我的表现，我感到身边那些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凯尔长官也笑了笑，抬了抬手示意那些人把武器放下。“欢迎回家，018”他拉起我，温柔的说，“012，领她回去休息一下吧”他招招手，人群后面走出一个红衣的的男子，半长的前发搭在前额，稍稍遮住了些那双湖蓝的眼睛。长得干净好看，只是可惜……右眼下那个刺目的血红012刺青，倒是破坏了整张脸的模样，有了几分狰狞的意味。“018，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搭档012.”他冲我友好的伸出手，我轻轻与他碰了碰，“抱歉，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也没多说什么，“没事，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转身让我跟上他。
　　出了门后，是一个极高的桥，桥下有一片开阔的空间，我走到栏杆边向下一看，只见下面有上百个穿着灰衣的人在忙碌着，他们似乎对上面的我们毫无察觉，睁着一双双空荡无神的眼睛，机械的做着手里的工作，我突然注意到，他们的右眼下也都有着数字刺青，只是那些数字是极沉的黑色，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加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抓住了我心脏，让我几乎喘不过来气……这一切，好像不如我看到的一般简单……
　　”018，你还好吗？”012察觉到我的异样，停下来询问到。
　　我抬了抬手指着他右眼下的刺青，“这是什么？”“这是我们的编号呀。”他奇怪的看着我，我摸了摸自己右眼下的位置，“不……这不止是这样……”我小声的说。“018，”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些……现在先不要想，先去休息好吗？”
　　接下来十多分钟的路程上，我们没有人再开口。
　　最后他停在一间尽头的房间，“这就是你的房间，去休息一下吧，下午还得去开会。”我瞧着门口的标号，018。后面好像有修改过的痕迹……我的头又开始疼了。“一会我过来喊你，去吧”012替我打开了门，“嗯”
　　房间的陈设很干净，我现在却没什么想看看的欲望，倒在床上，只想这头痛能快些过去。

　　“018，你醒了吗？”012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揉着眼睛坐起来，那股头痛的劲总算是缓解了些。“018，我们该出门了”“嗯，就来”我应到，快速的收拾了床铺起身向门外走去。又是一段安静无话的路最终停在了一扇巨门前。
　　“我把018带过来了”他冲门喊了一句。门前的红光便熄灭了，巨大的门朝两边缓缓滑开，里面已经零散的坐了几个人，最中心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一头红色的长发在窗外吹过的风里飞扬。右眼下那耀眼的002昭示着她的地位。我低了低头，不与她有视线接触。在记忆恢复前，我可不想惹上这些奇怪的人。
　　可是她却好像不想如我所愿。轻跃而起，然后停在我们面前，012微微躬身
　　向她表示敬意，002点点头，转身抱住了我，她的发梢上有着很淡的花草香，熟悉又亲切，倒是与她这个人的形象不太相符。她什么都没说，很快便放开了我，侧身作出请的手势，邀我在她的身边坐下。
　　我闭上眼睛，双手插进衣兜里，想趁此时的空隙在休息一会，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我在记忆里看到了很多画面，就像一部漫长又真实的电影，只是其中的主角是我自己，我看到了自己刚刚进入RTS训练的时候。稚嫩的格斗技术和如同小兽一般惊恐的眼神；看到了和同伴一起在战场上斩杀叛军，看到了002和我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看到了人们对我们的敬畏和感激……这些记忆的碎片在我眼前飞快的掠过，这些主角都是我……可是，我却感到陌生极了。
　　突然一阵炽热的触感从指间蔓延上来，记忆碎片慢慢模糊了……随之浮现的是一个小小的白金色头发的女孩，她走在荒凉的街头，跨过一具具千奇百怪的尸体，抬起头与时空记忆外的我对视，那双金黄色充满威严的兽瞳像一把炽热的火焰，疯狂的灼烧着我的灵魂

　　我猛然惊醒，发现我仍然在刚刚的那张椅子上，指间的热气慢慢熄灭下去，我深深的看了一眼002。那热气的来源正是我衣兜里的一个正方体——刚刚002抱我时悄悄放进来的。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她便将食指轻轻触了触下唇，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她一定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古怪女孩的事……或许还有一些关于我记忆的事，我是该好好问问她了，只是，不是现在。
　　后来凯尔长官会议，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奇怪的女孩，那样压迫的威严感叫我实在无法从脑海里抹去……
　　临走前，凯尔长官还特意来到我面前询问到，“018，你还好吗？”
　　他紧紧的盯着我，因戒备而紧绷的肌肉向我昭示了他的不安。
　　直觉告诉我，他绝不是在询问我的身体状况……
　　可是……
　　“没事的，长官，只是……有一些头晕而已”
　　他了然：“可能是刚刚恢复记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好了。”说着低下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有些冷淡。我和002朝他行过礼后转身一起离开，她担忧的侧过脸看着我，可我现在是在没有精力再去和她说些什么了，我很快与她告别，朝我的房间走去，我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个温柔又低沉的男声：
　　“01，到我身边来……”
　　“01……”
　　“01……”
　　我烦躁地甩了甩头，我对现状毫无头绪。
　　或许凯尔说得对，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