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自由》风九清

1、第 1 章

　　“嘿！弗瑞兰斯先生，早上好啊~”
　　“早上好，拜斯特先生。”
　　每天早晨在金色的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拜斯特先生总是这么快乐。他总爱摇摆着他那短小而薄如蝉翼的尾巴，在水草中穿梭，向遇到的每一个居民打招呼。
　　“弗瑞兰斯先生，您还没吃早餐吧。主人今天起得有点晚，不过幸好我平时有珍藏一些海藻，还请您赏脸与我共进早餐。”拜斯特行了个水族的绅士礼，他对这位英俊的据说来自遥远的大海的先生充满了好奇。
　　“我的荣幸。”弗瑞兰斯优雅地起身，火红的锦扇一般的尾鳍在水中划过一道波光，一眨眼，身子便如离弦之箭般随着拜斯特远去。
　　拜斯特先生住在水草比较稀少而阳光比较充足的水草林深处。阳光照在水面上泛起圈圈光晕，拜斯特幸福地在圈圈里打了个滚。
　　“瞧瞧，瞧瞧，这儿多么美啊！幽静安宁，衣食无忧，简直跟仙境儿似的。”
　　“是的，这儿挺好的。”弗瑞兰斯礼貌地附和。“其他居民都居住在水草密集的水草林深处，怎么您选择将住所安在这儿呢？”
　　说起这个，拜斯特有点小得意。“就是因为这儿水草比较少，所以主人才看得到我，多给我许多食物。否则，我这么个体型，又没有你那么优雅美丽的身姿，哪儿能过得这么潇洒哦。”
　　弗瑞兰斯了然。观赏类斑马鱼体型小，虽然抢食速度快，但架不住一群一起抢，总归有鱼吃不到。所以拜斯特先生才离群索居。
　　拜斯特拿出自己珍藏的海藻酒，小水藻面包，小虾干和小红虫干摆在桌子上，对于能拿出这些东西来招待客人，他还是有些得意的。“弗瑞兰斯先生，请别客气。这些都是上好的食物，就算主人很宠爱我们，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说罢他叉起一块小虾干，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弗瑞兰斯先生，听说您来自遥远的大海，那儿是不是如传说中的一样有吃不完的食物，有无边际的水域？”拜斯特有些向往。
　　弗瑞兰斯笑了笑，点点头。“那儿的水域穷其一生也游不到边，那儿的食物多得几辈子也吃不完，那儿还有许多人类向往的宝藏，那儿是一个奇迹！”弗瑞兰斯十分怀念。“但是那里弱肉强食，强者能得到不尽的资源，而弱者只能成为强者的食物。”
　　“啊~”拜斯特有些失望，那还不如这里呢，至少在这里生命无忧。
　　不过很快拜斯特又开心起来了，因为主人终于把今天早上的食物撒了下来。拜斯特甩了甩尾巴，高兴地窜了上去。“弗瑞兰斯，快来啊，有好吃的！哇~有小虾干，红虫干，小鱼干，还有海藻干呢~好丰盛啊！”
　　“那当然，今天是为庆祝我们的新成员加入这个大家庭。拜斯特，弗瑞兰斯在你这儿啊，怪不得我到处都没找着他。”
　　“主人您真是太偏心了，我陪您那么久都没有这个待遇呢，就因为他长得好我就要失宠了么~”
　　“哈哈哈，没有没有，你可是最可爱的开心果。”
　　在拜斯特与主人说笑的空挡，弗瑞兰斯慢悠悠地游了上去。泛着金光的水面上，他看不见主人的脸，只看得到那脖子上坠着一颗白色的珍珠。珍珠光润，散发着温柔的暖光。
　　这日光真刺眼啊，还是深水好，深海里有很多珍珠，每一颗都比这个美丽耀眼。如果以后可以回到那里，就送给她一颗最好的珍珠作报答好了。
　　弗瑞兰斯火红的身子在波光中若隐若现，主人看到了他，开心地打了个招呼。“嘿！弗瑞兰斯，早上好啊。你身上的伤好了没？”
　　“早上好，主人。”弗瑞兰斯游到主人的指尖旁，在指尖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以示尊重。“谢谢您的关心和照顾，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斗鱼家族的成员在同一空间待久了，总免不了互相伤害。弗瑞兰斯的尾巴上就曾被同族撕掉了一个口子。
　　主人盯着他火红柔软的尾鳍看了很久，确定没有了一丝伤痕才放下心来。“噢~弗瑞兰斯，你是一个真正的水族绅士。尽管这样，也请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你们的种族真是一个残忍的种族！”
　　“谢谢您的挂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请您千万保重。”
　　弗瑞兰斯又和主人说了会儿话，才带着食物和拜斯特回到了住所。
　　“看得出来主人很喜欢您弗瑞兰斯先生，要知道她从来没和哪一位水族说过这么多话。”拜斯特暧昧地笑着说。
　　弗瑞兰斯没有接话，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的。这里再好也没有熟悉的族人，没有幽蓝的海水，也没有广阔的天地。这里，不属于他！
　　“拜斯特先生，今天谢谢您的招待。早餐很美味，您也很幽默。这些食物送给您，还请不要嫌弃。”
　　“这是您的早餐，我不能要！”
　　“……”
　　日子平静又安宁，没有大型食肉水族，也没有同族间的自相残杀。每天和主人聊聊天，和拜斯特先生喝喝下午茶，累了就小睡一会，醒了就去追逐别的水族。只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那些水族终究是游不快的，这让弗瑞兰斯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弗瑞兰斯最近很糟糕，他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警惕性在这日复一日的平静中渐渐消磨。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没有杀戮，不用为生存操心。但这个时候，另一个他又恨铁不成钢地跳出来指责自己，难道你忘了在海水中畅游的自在吗？难道你忘了每次通过自己努力得到食物时的兴奋吗？难道你不喜欢在腥风血雨中愈渐强大的自己吗？那是他过去的生活，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弗瑞兰斯已经计划好了。每隔五天主人就会在不远的小河里捞新鲜的水藻给他们换口味，而他只需要在主人不注意的时候跳到那个装水藻的桶里面，然后沉到桶底，等主人再把多余的水倒进河里他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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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瑞兰斯，你今天怎么不太高兴？”主人有点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很好。”弗瑞兰斯摇摇头，他眷恋地看着主人。“主人，我今天想吃小虾干。”
　　“好，我去给你拿。”
　　哒哒的脚步声远去，弗瑞兰斯久久伫立着。他犹豫了，只是很快他又下定了决心。桶离得有些远，他不知道凭借自己有些退化的身手能不能跳过去。他不断计算着最佳距离，只是时间不够了，因为他听到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他只好慌乱地选了一个方向跳了出去，红色的身体在空气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最后吧唧一声撞进了与桶一指之隔的泥土里。
　　身后是拜斯特先生慌张的声音，可弗瑞兰斯已经听不见了。夏天炙热的阳光将这片土地烤得干硬，弗瑞兰斯无力地甩了甩尾巴，出师未捷身先死！
　　弗瑞兰斯发誓，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要好好练练这门跳水绝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弗瑞兰斯觉得自己的尾巴已经僵硬了。一双细白的小手托起他已经失色的火红色身体，慌忙放进了装满水藻的桶中。
　　“拜斯特，你好好照顾自己啊，我带弗瑞兰斯去养伤。”
　　“好的，好的……”远远传来拜斯特的回答。
　　主人把弗瑞兰斯放入了一个小玻璃缸里，对于刚刚经过太阳曝晒的他来说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什么好吃的让你这么迫不及待，拼了命也要去吃这一口。”主人有些埋怨，但还是很轻柔地为他上药。“弗瑞兰斯，你是一条见过世面的鱼！”
　　弗瑞兰斯尴尬羞愧又内疚，他不能告诉主人真相，主人对他那么好，知道他这么忘恩负义会伤心的吧！弗瑞兰斯的内心充满了矛盾，连太阳曝晒后的疼痛也不能缓解这种内心的煎熬。
　　养伤的日子平静又无聊，除了主人每天和他聊天的时间外，剩下的就是自己发呆，恍惚间忆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畅快地甩过尾巴了。
　　弗瑞兰斯已经好了很久了，但他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水池。他窝在小水缸里日复一日的回忆着曾经的灿烂时光，他会想起和蓝尾同族斗架时的凶狠，也会想起为了一株特别美味的海藻和鱼头破血流的血腥，偶尔还会想起那被他埋在海底的一株红珊瑚旁的大珍珠。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生活平静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连食欲都减弱了几分。他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就这样陪着主人一辈子。反正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弗瑞兰斯，你想吃什么？”主人面带微笑，眼睛里却似有星光坠落。
　　弗瑞兰斯歪了歪头，失去光泽的火红大尾巴摆了摆，表示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弗瑞兰斯，你要记住，你是一条见过世面的鱼！”
　　弗瑞兰斯疑惑了，可是主人并没有解答。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拜斯特。你还不知道吧，拜斯特已经结婚了，要做爸爸了。作为朋友你应该去恭喜他。”
　　弗瑞兰斯瞬间兴奋起来。“那么我该给他们带点礼物才好，等小baby出生了拜斯特先生的食物该不够吃了。”
　　“这个不用担心，根本饿不着他们的。”
　　弗瑞兰斯再次回到这片水域颇有物是人非的感慨，当初孤家寡人的快乐青年现在也是有妻有子，生活圆满了。拜斯特退却了跳脱变得沉稳，一切都在好转。弗瑞兰斯欣慰又迷茫。
　　“弗瑞兰斯，你好好保重。”拜斯特的眼睛里是由衷的快乐与祝福。尽管弗瑞兰斯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仍然真心的感谢。“谢谢，拜斯特，愿神保佑你们平安幸福。”水域的居民们都来和弗瑞兰斯告别，并为他送上诚挚的祝福。
　　“我一直知道你要什么，亲爱的弗瑞兰斯。是我自私地锁住了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条不一样的鱼，你心向大海，我想我应该还你自由。”
　　主人捧起弗瑞兰斯，把他放进了小河里。弗瑞兰斯火红的小身子在水中沉浮，他感受着久违的被水流冲刷而过的快感，满心无措。
　　“谢谢您，主人……”
　　“不用啦，你顺着这条河流就能找到大海，也许这一路许多艰辛，但我相信你终究会找到自己的故乡。你是一条见过世面的鱼，不是吗？”
　　弗瑞兰斯咧嘴笑了，回答得十分响亮。“没错，我可是见过世面的鱼！再见，我的主人，愿神保佑您一生平安喜乐。”
　　“也愿神保佑你一路平安。”
　　弗瑞兰斯游上前，轻轻在主人指尖印下一吻。
　　也许有一天它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但鱼生苦短，他还是不想被圈养在缸里，无望地等待。
　　弗瑞兰斯毅然转身，奋力向前跃去。
　　主人望着波光下远去的火红色身影，大尾巴一甩一甩荡出优美的弧度，水珠在阳光中跳跃出点点金光，那是属于自由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