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71、独白

　　慕容程将我抱进后院之后就立刻放了我下来。
　　“回去叫蓝姑给你熬点汤喝。我先去前厅看看，青黛还在那儿呢。”
　　我点点头，循着新扫净的路面往自己的居室走去。
　　“大小姐。”长芦从前面的拐角处跑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大束洁白的莲。
　　“哪儿来的雪莲？”我问道。
　　长芦圆圆的脸埋在莲束中，看去倒是娇嫩得惹人怜。我伸手扯了扯她肉乎乎的脸蛋儿，傻笑了起来。
　　“不是雪莲，这不就是白莲么？”长芦惨叫一声，连忙躲开我冰冷的手道。
　　“胡扯，睡莲在天山这种地方早该冻死了，哪还会开花？”
　　“真的，这真的是睡莲，刚刚才从莲池里采回来的。”长芦辩解道。
　　“哪里的莲池？不会是叫人快马送来的吧？”这也太夸张了点。
　　“后院，我都说了是刚刚采来的，我刚刚去采的。”
　　今天真是稀奇的一天。
　　“后院？”我傻笑了一下。
　　“不告诉你！”长芦吐了吐舌头，然后一闪身向边上跑去。
　　“回来！死丫头，长胆儿了吧！”见长芦笑着跑开，我也来了劲，一个转身便拖住了她小小的身板，拽到跟前问道：“快说，在哪里采的？”说完伸手在她颈间轻轻一挠。
　　长芦“咯咯”地笑出了声道：“不说不说，就是不告诉你！打死都不告……诉你……哈哈……”
　　“那好啊，我不打死你，我痒死你，接招——哈！”
　　“不要啊！哈哈哈……我不告诉你！……哈哈……我要去小姐地方告状了……哈哈哈哈……不要啊……我说了……说了。”
　　长芦笑得小脸憋得通红，险些把怀里的白莲洒了一地。
　　“快说，山庄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嗅了嗅长芦怀里的白莲笑道。
　　“哈哈……就在……大公子屋后。”长芦喘着气道。
　　怎么可能，那儿我也不是没去过，怎么不知道有白莲？
　　“你又胡说，那儿根本……”
　　“的雪松后面……有一个洞口，进去有……有温泉”长芦道，“那里面就有满池的浮萍，甚至还有桃花呢！”
　　“你怎么知道的？”我大为吃惊。
　　“大公子叫我去采的啊，说是给静留师傅放房里的。”
　　我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选择沉默比较好。还好长芦不像她主子似的敏感，倒还在那儿傻兮兮地偷着乐。
　　“我帮你拿去吧。”我伸手去接长芦怀里的莲。
　　没想到这孩子倒是滑溜得很，赶紧躲开向一边闪去：“不行啊，大公子蓝儿姐姐会骂我的。”
　　“有什么关系，你是要听她的还是听我的？”从长芦手中抢过了大束白莲，扭头就走，“带路嘛。”
　　长芦还是愣在半路不走。
　　“走了啦！拖什么拖……”嘟嘟囔囔道，“我今天惹了点麻烦，将功赎罪不行么？”
　　“那可是你说的啊！”长芦嘟着嘴向前走去。

　　七弯八拐的，静留的房和后院统间是分开的，干干净净的一间大房，周围是一排清净的弟子寝室。
　　房间门口种满了微紫洁白的珠芽蓼，厚厚的雪压在青绿的叶子上，将娇嫩的花穗包裹在冰晶中。那满眼雪白的中蓦地出现这片淡紫，却正是像了静留清高孤傲的性格。那白莲若不说是给她送去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配得上莲的高洁。虽然心里多少会对她存有芥蒂，但毕竟她是青黛的母亲。
　　“长芦，你留在这里吧。我自己会进去的。”
　　正说着，却见到静留独自朝这边走来了。
　　这寿宴还真是奇了,庄家走了，连主角现在也开溜了，真不知道接下来殿前的这群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见长芦一脸惊讶地向我看来倒退几步躲在了我的身后。反倒引得我来了劲，向她皱了皱鼻子便向静留走了过去。
　　“静留师傅。”
　　走近她身边的时候，才明白为何长芦会忍不住避开她。
　　静留虽然也是峨嵋弟子之一，但她却又有点不像普通峨嵋弟子。比起她们固有的清高，静留的对陌生人的冷漠里更有一份敌意。恐怕是秘密太多，憋了这么多年，活生生把一个温柔的女子变成了悍妇。可悲、可叹！
　　静留转过了头来，略有吃惊，却没有更多的反应。
　　哈，有什么好吃惊的？这样装来，看上去反而更假，弄得我不得不怀疑她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干咳两声道：“静留师傅不在寿宴上，怎么独自回这儿来了？莫不成在等什么人？”
　　话刚出口就被自己吓到了。她要是避开众人跑出来等人……还能等谁？
　　“啊，我也忘了，我是住在你们天山山庄里的。一举一动，大小姐自然有权利盘问了。”静留不卑不亢地道。
　　“啊哈……我哪敢盘问啊，顶多就是多嘴问了一句而已。”打诨着，居然还起了一鼻子的冷汗。
　　静留冷笑了一下，硬是把我笑得背上都出了汗。
　　“这……静留师傅，外面天冷，不如进屋去吧。爹爹说了要给师傅送白莲来，刚才在你寿宴上擅自走开，这不，亲自赔罪来了。”我笑道。不过估计看上去也有够无赖的。
　　静留那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推门进去。
　　房内收拾得像禅房般一干二净，简单却不失精致的贵气。
　　床头的净瓶内放着一束白莲，未凋谢，尚且新鲜。
　　这样好的白莲就要换下来扔掉，还真是舍不得。
　　伸手握住了瓶内白莲的茎，忍了忍，将那束白莲从瓶中拔出，丢到一边。
　　“给我吧，丢了太过可惜。”之间静留走了过来，伸手提起衣摆蹲下，捡起了散落在地面上的白莲。
　　“原来静留师傅也这么怜惜这些莲。”
　　“生在这冰天雪地中已经够为难了，刚开了几日便被折断了茎脉，从温水里被捞起来，才见着光，又该被丢了。”静留道，“是它们生来命苦，还是只要和天山沾上了边就会不得好死？”
　　“那静留师傅可是在怪我了？”
　　“你们不都一样么？”静留叹道，“你爹、你娘，还有你。”
　　“我娘怎么招你了？”手中的净瓶往桌上一放，恼道。
　　“芊雨，其实我不讨厌你这孩子。”静留站了起来，将白莲往茶几上一放，“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也不好过。”
　　只觉得喉头一哽，接不上话来。
　　“可是你娘就不一样了。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在了，我总不和私人记仇。但除了我自己，还有谁知道偷偷生下孩子之后就看着自己男人离开时什么感觉？瑜徽走了，带走的却是天山七姑娘。七姑娘……呵，别人是不知道她是谁，就以为我也不知道是么？他带走掌门人的女儿，他昭告天下说他只爱自己妻柳皎雪一个。那我算什么？我的女儿算什么？！”
　　静留的手紧紧的抓在我的肩上，仿佛要把我的肩骨捏碎。
　　“不是我啊！”我惊叫道。
　　静留双眼充满了血丝，看去极为可怖。
　　她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迷惘便松手放开了我。
　　“你出去吧。”
　　看了一眼白莲，娇艳如初。
　　转身逃出了房间。

　　长芦估计已经被支走了，门外并没有她的身影。
　　呆呆地在珠芽蓼花丛中，向两边望了望，骤然之间觉得这片悠然的淡紫里充满了绝望。花丛必然是爹爹命人种下的，这般用心，除了利用外，又怎么会少了歉意。可正是这般歉疚，那才是静留说不出的心痛。
　　娘已经不在，的确，对她来说没什么威胁。可她失掉的情，这些年来忍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物质都无法补偿的。
　　静留也只是爹爹盘中众多棋子里的一颗。就像她说的，和天山沾上边的都会不得好死。如我过去总是在想的，当我跟着梓殇离开东极岛的时候，我的命就已经被改变了。

　　静留房外的小院里透着一股凉意，多呆了就觉得碜得慌。趁还没有别人过来，赶紧离开。
　　原本后院中住满了客人，现在该去前厅的都去了，一时间清净了不少。
　　走了两步这才想到，自从上次被梓殇劫走再回来之后我都没有见过复庄主在这山庄中出现过。连今天这么大的场面都没有出现过，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转向便向庄主的居室走去。
　　轻车熟路，一道走去却是不同别处热闹的萧疏冷清。

作者有话说

　　谁发明的考试这种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