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1、迷失

　　窗外下着很大很大的雪，厚重的白色穿过窗棂的空隙映射在屋内粉白的墙上和青砖的地面上，仿佛将周身的一切已经冻得失去了血色。这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看到的第一场雪，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看到的第一场雪，厚重、沉默、寒冷而又温柔。
　　我出生在南方的海边，听着海浪的声音长大。那种多变的声音时而柔情时而豪迈，时而细腻时而又会变成一种恐惧。我看着爹爹和娘相挽着手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任凭海平线上最后一抹红色把他们都染的通透，把他们终年未变的白裳染得烧了起来。这是我记得的自己眼里看到过的最冲动的场景——至少在我离开这里之前。
　　爹爹给我鞭法的秘籍，还有那些单薄的书。他们相挽而行的时候，我在学这些东西，他们在一点点变老的时候，我在长大。我从未看到过生活还会有任何变化，就像来到这里之前从未见过雪一样。
　　眼前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盖着这屋内仅有的僵硬的棉被。他躺在那儿均匀地呼吸着，胸口的被子在随着呼吸起伏，就像海最平稳的波浪，蕴藏着无可估量的力量。那是同我能感到的爹爹的气息完全不同的力量，像魔鬼一样地吸引住了我离开自己的世界。

　　“你想跟我走么？”他唐突地问道。就像这唐突的出现。
　　“想。”一瞬间，我的大脑里便容不下更多的想法，慌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仿佛他吓一秒就会消失。

　　他睁开眼睛，那深色的双眸像两个藏着火的无底洞，却总是眯成一道线，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时的那样，嘴角向上扬着。像我第一次在礁石后看到的那样毫无预兆地闯进我的大脑。
　　他在笑，从棉被里伸出手抓住了我放在他胸口被子上的手。
　　“放在这里有什么感觉？”他问道。
　　“很暖”我回答道，“这里太冷了。”我从未到过这样寒冷的地方。
　　“那你知不知道被子里会更暖？”他又笑了。
　　“知道。”我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地狱的入口，兴奋和紧张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一直推着我带着一个晕忽忽的脑袋随着他来到这个冰天雪地。
　　他懒洋洋地抬起上半身，用手肘支着身体靠在裘皮卷起来的枕头上，毫无顾忌的敞着亵服的领口。
　　“看够了么？”
　　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铺天盖地而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看。即使之前的生活里只有爹爹和娘相伴而无与任何外人接触过，我也明白女人是不能这么看男人的。
　　他笑的样子那么轻佻，爹爹从来不会摆出这种表情，但就是这个样子，我却无法抵挡那种力量，就像娘从未将自己的手从爹爹的臂弯里抽出来一样。
　　但目前为止有一点我已经发现的是，任何男人都喜欢看到别人崇拜自己，比如爹爹，比如眼前这个男人。他看到我的时候就像看到小动物在表演逗乐一样，骄傲和满意立刻挂上了那笑得极不安分的嘴角。只要这样，我大概就不会被他丢下。
　　“下雪了。”他看了一眼窗外，道，“你是不是以前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冬天？”
　　“是。”他抓着的那只手被暖得很舒服，那种热量顺着手腕向身体蔓延。
　　“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你是不是会死掉？”他又问道。
　　完蛋了！之前被兴奋冲淡的恐惧如涌而至，原本那小发现被自己鄙视得一无是处。
　　“会死掉的是吧？”他又问道。
　　慌张的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地。这个山脚下的客栈周围了无人烟，方才路行一半，他突然说要进来歇脚。这倒是我跟着他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没到太阳下山他就提出休息。看来他早料到会下大雪，估计周围也没有另外的店，要是真把我丢在这里，估计只能等死了。

作者有话说

　　处女作
请多关照（大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