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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有没有听我说过这些琐碎小事 ...


  •   “从奈良回去以后,我想搬出去自己住。”五条悟听见伏黑惠提议道。
      此刻五条悟在路边买一个比他头发竖起来还要高的棉花糖,他一言不发地付了钱,挡住脸乱蓬蓬地吃着。伏黑站在他身边,把鹿仙贝掰成一块一块,分给一圈一圈围过来的梅花鹿。周围吃东西的人很多,有吃软冰淇淋的不畏寒女高中生(她们没有穿裤子),一边走一边从袋子里掏碎掉的仙贝的游客(大袋并且很便宜,伏黑买了一些回去当伴手礼),在宝宝车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喝奶的婴儿,喝奶茶的年轻妈妈和自己泡了茶从家里带来的奶奶在聊天。
      五条悟登时领会,冬天不适合在户外二人世界。
      他听见自己问:一定要搬出去吗?然后飞快地把棉花糖一股脑塞进嘴里,黏得嘴角花花绿绿一圈,又去包里翻湿巾。
      伏黑惠的挎包里有钱包,有卡包,有零钱包,有钥匙包,还有一个盒子,拳头大小的酒红色绒面方盒。五条悟前几年把这个盒子送给伏黑,提议说我们结婚吧。
      如今只觉得烫手。五条悟假装没看到的样子,拿出湿巾把嘴边缘的糖擦干净。
      伏黑把那一捆仙贝发完,就着五条悟刚用完的湿巾把附着在手指上的仙贝碎屑擦拭干净。自然得就好像刚才提出要搬出去住的人其实是五条。五条也着实是坐立不安的那个。
      我觉得搬出去会比较方便。伏黑惠很委婉地回答了。

      被求婚的那一天伏黑惠是怎么回答的?五条悟假装很努力地去回忆那一天的细节。应该是他们在银座吃了一顿饭,餐后他把伏黑的那一份蛋糕也包揽了,然后两个人并肩走路回家,路过一块巨大的珠宝商广告牌,五条悟在路灯下把酒红色绒面戒指盒取出来递给伏黑惠,说惠我们结婚吧。
      被求婚的当事人有些窘迫,嗫嚅道,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五条老师。
      最后戒指像是被迫收下的。

      那你房子也已经找好了吗。
      嗯,价格很合适,离车站也很近。
      五条悟就有些说不出话来。方才草草咽下去的一团棉花糖哽在喉咙,久久没有要化开的意思,甜腻得他作呕,他没办法开口讲一个字,实际上也不想讲,他不想问更多细节。
      伏黑用小跑的追上五条,他说你不开心。这是个事实,显而易见,谁被交往了5年的恋人委婉地提出分手以后会感到开心呢?五条悟咳嗽了一声。他拉住伏黑惠的手,顺着奈良公园到近铁车站的坡道向下奔跑,有鹿停下吃草抬头注视着飞奔的他们,幼崽撒了欢儿似的朝他们追过来。吐息在空气里结成冰,又在睫毛上化成水,最后凝结成屋檐下的霜。五条悟不喜欢冬天。
      他在可以看到车站的地方突然减缓了速度,笑着对伏黑说,你看这样就不冷了。
      按照计划,他们还要在大阪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回东京。伏黑惠在电梯里悄悄去勾五条悟的小拇指。
      你今天不开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肯定道。
      哼。五条悟把伏黑的手指捉住。我没有。
      你为什么不开心?伏黑摘掉围巾,开始解大衣的扣子:伊地知先生很好心给我们安排的这项工作,我们还在奈良玩了半天,你不喜欢和我出来玩吗。
      不是,没有,不要胡说。五条悟即刻甩下一个否认三连。于是伏黑便有点开心的样子,凑上去和五条接吻:那五条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洗澡。
      五条悟心说完了,传说中的分手炮该来的还得来。

      一个人的生活保留了单身人士共通的颓废,首先是不吃早餐。五条悟醒得很早,连续三天在被子里捞到空气让他始终闷闷不乐。他像梦游一般起来刷牙,伏黑惠搬出去的第一天,他想借用伏黑惠的牙刷来刷牙一事表达而立之年成熟男人的痴情,但是伏黑惠带走了自己的牙刷。
      一整个上午他都瘫在沙发上吃巧克力卷,细碎的包装纸扔在地毯上,两天之内攒了很多。临近中午他才起来冲冷牛奶麦片,电视在播购物节目,主持人煞费苦心地介绍一个挂烫机,衣服只消挂在窗边就可以熨烫,非常实用。他回想起搬出去前那一天晚上,伏黑还跪坐在沙发边给自己熨衣服,他把头发留长了些,发尾垂在颈侧,看上去比少年时要乖顺。但这个青年同时又继承了所有他生父的那些令人讨厌的点,譬如莫名其妙,一身反骨,沉默寡言,鲜少流露情绪与颜色。
      五条悟从厨房抽了一只垃圾袋来装巧克力卷的包装袋。这些袋子握在手里像一把一把的蜻蜓翅膀。
      眼前又是伏黑惠提着一只很小的行李箱走出家门时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伏黑临走前说我会尽量每天傍晚跟你通电话,但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会不会有空,所以我第一次打过来的时候,你要是想和我讲话,就把这一通电话按掉,我会打第二通过来。
      伏黑的脑回路有些异于常人,至少五条就不会主动提出要每天和自己的前男友,还是分居的那种,讲电话。他买下了那个挂烫机,然后从下午三点开始等伏黑口中的“傍晚”,傍晚是几点?他查了电子大辞泉,傍晚时分的定义是“午后的3点到6点之间”,也许伏黑随时会打过来。电视台在播动画片,回来又播大河剧,又播了傍晚的天气预报,可是伏黑还是没有打电话来。
      第一天的电话基本是伏黑说,五条悟听。往常在家是五条悟喋喋不休,然后伏黑惠一边做一些整理的工作,或者是看一本书,一边点头附和。现在则彻底颠倒了。伏黑惠说,我猜你早上又没有吃饭。五条悟嘴硬,乱讲,我都多大了,养生之年会不懂怎么养生吗。伏黑笑,说我买了吐司放在碗橱里面,但是保质期很短,如果你吃不完可以拿去公园掰碎喂鸽子,不要吃坏肚子。
      第二天的电话依然是伏黑说,五条悟听。可是伏黑怎么也不说自己的事情,只是在电话里猜测五条的生活状况。他猜得很准,比如五条悟拿牛奶和麦片当午饭,然后又重复了一遍,面包在碗橱里,要多吃绿色蔬菜,每天去买新鲜的,油醋汁在冰箱里,不要偷懒在牛奶里加青汁。五条悟往杯子里倒青汁粉的手立马僵住。
      第三天伏黑的电话迟迟不来。五条悟去翻手机的通话记录,第一则是上午打电话给电视节目买挂烫机的记录,也许后天就可以送到。可以删掉了。第二则是伊地知打过来的,说过几天有个任务,详情已经发到五条悟邮箱里面。也可以删了。第三则是伏黑昨晚打过来的电话,他告诫五条悟不要偷懒喝青汁。
      有三件事情可以令五条悟焦虑不已。第一件是还没有满20岁的那一年,他收养了伏黑甚尔的小孩。在见到那个小孩以前他从旧书店买了很多育儿的书回来看,都只看了一个前言,觉得温和的教育方式实在是与自己的处事风格不太合适,就放弃了做一个好爸爸。第二件是和伏黑甚尔的小孩求婚。他特意等到这个小孩20岁,定了餐厅,买了戒指,还买了一盒酒心巧克力,本来他的计划里有无数种把戒指给出去的方式,比如塞进饭后甜点里,或者塞进酒心巧克力里,或者两个人回家很缱绻地□□,然后他偷偷把戒指套在人无名指上。结果在银座街头看到那个珠宝品牌商的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破罐子破摔把戒指拿出来说,惠我们结婚吧。第三件是等前男友的不太准时的电话,今天是第三天。
      他像得了超忆症一般记得那些琐事的全部细节。比如第一天见到惠,小孩子都长着男女莫辨的漂亮的脸,惠也一样。他蹲下身,伏黑惠朝自己走过来的样子,像漫画里的一格分镜。比如那天求婚,伏黑的生日是冬至,天黑得很早,五条悟指着车库里那台机车说不如我们骑车去吧,伏黑沉默地给了自己一圈就算是拒绝了,后来自己拿出戒指,他吞吞吐吐地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我很开心…你别难过呀,你的表情现在很难过,五条老师,你在我面前不是很擅长用脸说谎的。
      “五条老师?”
      不擅长说谎的五条悟接起电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为什么要分手。”

      伏黑惠哑然失笑。
      “我什么时候提过要分手,”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释,“伊地知先生给我介绍了驾校,原本是要合宿的,我不想和大家住在一起,就在校外短期地租了一个房间。”
      五条悟愣住。
      “驾校的事情我上个月就跟你说过了,在校外租房子也是觉得这样方便你过来留宿,我回家怪麻烦的。备用钥匙我放在碗橱的面包下面……”
      确实有。
      五条悟挂掉电话,他把钥匙揣进家居服的口袋里,就这样跑出了门。
      没关系,我是最强嘛,他安慰自己道,下一秒我就可以出现在惠面前,没什么难得到我的。
      现在就去,跑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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