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仙女养成记》追尾的麦麦

47、两心相许（四）

　　一行人在路上奔波月余，终于在星夜赶到京城外几十里的一处小镇上。只要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便能顺利返京，侍卫们因此放松了警惕，散坐在客栈里几张桌上大吃大喝，并未安排人在外值守。
　　最近外头世道乱得很，掌柜的难得做一笔大生意，笑得合不拢嘴，亲自上堂来端菜端酒。好不容易将菜上齐，他弯腰作揖地正要退下，忽而听见外头一声长长的马嘶，随后有人缓缓走到大门口，一身都笼罩在黑袍下，竟不知是男是女。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势，他未习过武，不知那其实是凌厉至极的杀气，畏畏缩缩地上前去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黑袍人挥了挥衣袖，掌柜的只觉得一阵风拂了过来，臃肿的身体在地上打了个跌，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了开去。
　　“什么人？”
　　翠微伸手去拔腰间的长剑，惊觉体内无一丝真气，手上软绵绵的，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回首一看，功夫稍弱一点的手下已经瘫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但她毕竟忠守职责，仍是抢上前去挡在盛如珩前面，一双眼瞪视着这个来路不明的黑袍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来此处动人。几十里外就是京城，岂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凶？！”
　　黑袍下传来一声冷笑。
　　“朝廷的酒囊饭袋，也就只会虚张声势了。”
　　“你到底是谁？！”
　　这一边倒的对峙并没有带给盛如珩半点紧张感，她抱着仙女姐姐护过来的胳膊，脑子里一个人的形象愈发分明。
　　“这好像是……你姨娘？”
　　她已经把声音压到最低了，然而还是被当事人听见。黑袍人又是一声冷笑，语气更加刻薄起来：“还认得我，看来眼不瞎。”
　　“公主殿下让我好找。”她缓步上前，将扑过来想要拦人的翠微一脚踢开，走到盛如珩坐着的桌子前，掀开了兜帽，“这次还想跑到哪里去？”
　　露出来的那张脸面色冷峻，眼里几乎能喷出火，一看就是为她们两人的事颇费了一番心力。四殿下有些胆怯地缩进仙女姐姐的怀里，两手张开，挡在中间不依不饶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们在金府闹得动静可不小。”女人居高临下地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色难看极了：“金虎帮算个什么东西，敢要我白家的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是这样给我丢脸的？”
　　这后半句话是朝着钟溪说的，盛如珩听了却老大不服气，抢着说道：“她受了伤，又不能动武，怎么打那老东西？你堂堂一个……什么飞雪山庄的庄主，关键时候掉链子，事了了又追过来啰嗦，害不害臊？要不是我这帮手下赶来，你就要同金帮主结成亲家了，丢不丢脸啊！”
　　她知道激怒这个女人不会得到半点好处，但怎么也没法放任钟溪受委屈，便作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仰头不闪不避地瞪着眼前人。
　　女人却并没有发作，语气森寒，嘲讽道：“虽然是宫里养出来的，倒还有点骨气。”说完她缓缓将屋里扫视一轮，眼里带着十分的傲慢，朝钟溪示意道：“跟我走。”
　　钟溪摇了摇头，倔强地盯着她：“我说过了，我要和她在一起。”
　　“我再问一遍，是不是你为了这个宫里的小丫头，连家也不要了？”
　　钟溪仍是摇头，盛如珩却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女人怒极了一掌拍过来，她们便只能引颈就戮。但女人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似乎凝固了，只是直直地盯视着钟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果然是她生出来的，脾性是一般的固执。”半晌，女人叹了口气，别开头去望着倒在地上已无气力的翠微。
　　翠微毫无畏惧地瞪着她。
　　“你的狗腿子倒是有些血性。”
　　盛如珩望见她走过去踩住翠微的肩头，咬紧了牙关，勉强喝问道：“你想做什么？这里离京城也就几十里地。你敢对他们不利，我皇姐非掀了你的山庄不可。”
　　“你们宫里人，除了虚张声势还会什么？”女人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挑衅似的又在翠微身上轻轻踢了一脚，却被人挖苦道：
　　“你们江湖中人不是最讲道义？使这下三滥手短，不知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若没中你这迷药，哪容得你如此猖狂。”
　　女人盯着地上怒目相视的人，笑了。
　　“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并不是因为我收拾不了你们这一群窝囊废。”
　　说完，她拔出背上负着的长剑，对着翠微钉刺下去。盛如珩捂住眼睛尖叫了一声，却并未听见任何痛呼，疑惑地拿开手，却发现那把剑只是擦着翠微的鬓边深深地钉进了地里，只露出一小截剑柄，仿佛那地面不是由泥土和青砖，而是由豆腐铺成的。
　　翠微白着脸，却仍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鄙夷道：“卑鄙小人。”
　　“呵，等我卸了你一条膀子，再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嘴硬。”
　　女人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随手又抽拔起地上的长剑，朝着翠微的左手砍了下去。盛如珩惊呼一声“不要”，忽觉耳边掠过一道残影，叮地一声，只见女人手中的剑偏了一下，砍了个空。
　　女人猛然回头朝这边望过来，皱着眉，表情是困惑的。盛如珩看她抢身过来，吓得直往后躲，却被撇到了一边。
　　“你怎么还能……”她异常迅速地扣住了钟溪的手，钟溪闪躲不及，只得任她把摸着自己的脉门，质问道：“你的内息怎么又回复了？”
　　“我不知道。”
　　“这不可能……”女人喃喃着，有些失魂落魄，钟溪趁她不备看准时机，迅疾在她肩上推了一把，两人对了一掌，均是后退几步。
　　“看来你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跟我回去了？”她缓过神来，冷声质问，却只收到一片沉默作为回复。
　　“你便是不长记性，非要等到吃了大亏才醒悟，就同她一个模样。”
　　盛如珩好不狼狈地躲在一边的桌子底下，一边屈辱着一边好奇──“她”应该是指仙女姐姐的娘亲？短短一炷香时间，这女人已提到两遍，可见她与钟溪的娘亲应该是情谊甚笃的姐妹。只是为何她竟放任钟溪在山上过十余年苦日子而无动于衷呢？
　　“我不会跟你回去，你不用再说了。”
　　女人冷冷地望着固执的人，沉默许久，慢声道：“既然如此，你便随她去。”
　　听见这话，四殿下意外的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这女人在耍什么阴谋，惶惑间却听她又说道：“你既已下定决心，我若是强行将你带走，不免要在这儿打上一架，当着这些朝廷走狗，总是损了我飞雪山庄的名面。再者我又不能天天监视你，被你逮着空，又得像上次一样溜出去寻她。我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你们玩躲猫猫。”
　　你姨娘还挺开明──四殿下与钟溪对视一眼，比着口型如此评价道。
　　“你追着她入宫，早晚落得个被抛弃的结局，不是她逼你走，便是你受不了自己想走。到时候你便能死心回庄子去，她衬了心，我也如了意，岂不比强行压着你回去好？”
　　盛如珩很后悔自己的结论下得太早了，什么开明，分明是阴险歹毒！
　　“拿着。”女人将一个小包丢了过来，冷淡的声音里藏着关心：“你现在内息虽然稳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出问题。若是遇见了危险，或是什么时候想走了，便把包裹里的东西放出去，我即刻就会赶来你身边。”
　　话音刚落，她带上了兜帽，一个纵身便消失在外头晴朗的天空下。盛如珩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扑到钟溪身边打开包裹——里头静静地躺着一枚响箭，上端刻着一个“白”字。
　　“多此一举。”四殿下喃喃着，不知为何却没有伸手去拿，只是别开了头不高兴地道：“虽然也不会用到，你愿意就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