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 ...

  •   聚会在十二点多的时候被陈洛叫停,毕竟这个方案还没有做完,明天还要继续工作。大家散了各自回家。

      函之回去睡到三四点钟就醒来。明明喝了酒、明明很晚才睡,可就是再也睡不着了。

      他抱膝坐在床上,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吧?大前年患过很严重的抑郁症,治了一年多,可是那时侯他急着要脱离养父的帮派,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也就搁置下了治疗。说起来人也真是贱得很,一时甚至有自杀倾向,而当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时候,反倒努力想要活下来。

      那时他被关起来,暴怒的养父用鞭子抽他,昏过去拿凉水泼醒继续问话,可是他总是死倔,半句话不肯服软——若有半句软下来也就脱离不了了。从小虽然挨过不少打,可是这样对待刑囚的方式还是不曾有过的,老头子真的气疯了,一边狠狠地抽鞭子一边问:“□□怎么了?你是谁养大的?你就这么想撇清?打死你个没心没肺的。”

      他自然是不敢也不会说出理由。

      之后整整两个月,他被关在黑漆漆森冷的屋子里,老头子明令禁止谁多管他。他浑身是伤,秋天的天气已经发凉,伤口又都是草草地处理一下了事,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发烧,一时寒彻一时火烧火辣,他迷迷糊糊中只要一能想事,就一直不停念着一个信念,一定要离开,否则就永远不可能再见到陈洛了,虽然就算离开他也不一定乐意见到自己。有朦朦胧胧的时候却疼醒或冷醒过来,许久睡不着觉,若是在以前这实在是忍受不了的,他甚至要感谢之前抑郁症的睡眠剥夺治疗,让此时他能适应长时间不睡。

      五十八天,除去昏睡过去的,他用所有清醒的时间回忆陈洛的样子,回忆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唇角不自觉地挂着含糊的笑意——瑟缩的身体,抽破的衣服都没换过,沾染了好久的血迹黑糊糊地粘在身上,快入冬了,天气冷起来,他像一只半死不活躲在角落里的动物,偏偏憔悴消瘦的颊上却盈着笑,残破却惊人的美丽。最后偷偷来看他的几个叔伯见之心惊,向来见惯场面的人都不忍心起来,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啊。

      等人终于撑不住的时候,老头子看着不成人形的养子,叹口气,这真是铁了心了,就算留下他,又能怎么样?加上几个月来部下一直求情,从小这孩子就讨人喜欢,叔伯都疼他,自己实在不答应也不近人情。

      那天老头子开门进来,最后问他一句:“想好了?”

      函之挣扎着爬起来,知道这是松口了,冲着老头子磕了三个响头。

      老头子挥挥手:“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这二十几年算是白养你了。”

      他的信用卡没有被冻结或者清空,看来老头子不打算赶尽杀绝。函之调养了一段时间,开春的时候找到设计公司的一份工作做着,也不知道浑浑噩噩做了多久,终于决定辞职到中国。陈洛,大概早就回国了吧?他不知道他的近况,也没有找同学打听,只是想去那个曾经有他的城市。或许潜意识里还是害怕那些自己之前可以在两人之间造成的隔膜。

      于是,竟真的让他遇见,在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

      函之扯开胸前的衣服,抬手抚着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忽然冷笑起来:老头子,也是存着见不得人的私心。急怒之下下手,脸上、颈子,看得见的地方都完好无损。那些只能藏起来的丑陋伤痕,会在变天后疼得刻骨蚀髓。

      陈洛,怎么算都是、你欠我。

      可是凭什么,每次都要一幅“我已经很忍你了”的样子?手忽然不可抑止地抖起来,他控制不住情绪地扫落床头柜上的东西,陶瓷在黑暗的房间里划开尖锐的破裂声音。

      他看不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希望。

      陈洛已经回到生养他的地方,有他父母亲朋故旧的地方,凭什么还会理会这段会让人抬不起头的旧情?

      老头子虽然暴躁,可是终究只是皮肉之苦,在陈洛面前却劳心劳力,要费神猜他到底怎么想,要努力揣度避免哪怕只言片语的行差踏错,最要命的是,现在他们除了互相拌嘴之外,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函之紧紧地埋下脸,觉得自己的神经在一点点崩溃。

      同老头子决裂,等于放弃从前的所有,现在他只剩下对陈洛的执着,什么都没有了。而就算这种执着,也不确定会不会在某天早上醒来之后陡然失去了兴趣——他早就察觉到自己对很多从前很有兴致的事感到无趣,非常标准的抑郁症症状——那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