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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樱花落(全) ...

  •   无痕 之 樱花落

      第一章

      樱花,美丽的生命。他们总是愤怒的开放,展现所有的美丽,俘获所有的心,然后,决绝的凋零。冷酷的花。樱花怒放,我站在高耸入云的忘忧台声嘶力竭的呼唤,我的声音响彻云端,我的忧伤百花共殇,忘忧台上似乎可以听到她们轻声啜泣。
      “离王……离王……”
      樱花掉落了一地,好一场粉色的雪。
      一场梦,风花雪月。
      梦过,清醒时分,心痛无比。只有我一人还在这樱花飘飞的树下痴心傻笑。
      那人早已绝尘而去。
      离者,人所共弃也。

      1
      年轻的君王座前的珠帘飘起发出轻悦的声响,在静默的大殿格外的响亮。幻王啊,您还太年轻,您的杀意,甚至是您的伤悲都从来不加掩饰。可是这些弱点会是您致命的缺点啊!可是每每我这样说,我年轻的王只是用他单纯的眼睛看着我对我说,“藤真,有你在啊!”我的王啊,我可以为你挡尽风雨,我可以为你分去天下烦忧,我可以为你食尽世事中的万般苦楚……可是,藤真健司不在了,您该怎么办呢?
      现在,他是如此的愤怒。没人明白,一个“忠心耿耿”的海南王叛逃带给他多大的伤痛。他,一直是信任这海南王的啊,那个冷酷的人,狠狠的在他心里戳了一刀。心血淋淋。
      “我王,臣请命征讨离王。”
      “翔阳王?不准!我说过要亲征。”锐利的声音切开了殿内肃杀的氛围。
      “我王,尘境大军对我幻境虎视眈眈,冥王也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幻境之主不可轻举妄动。而且……”我笑了笑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一定可以获胜。”
      幻主地目光透过珠帘刀一般的拂过,我迎着这道眼神看去,收起了所有的伤,给他的是满满的自信。帘后的人轻轻叹息,那么轻微却没有逃过我的耳目。
      退了早朝众臣退下。我走向高高的宝座,撩开珠帘,清俊的君王微带怒气的看着我。
      单膝跪下,却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扶起。
      “我不生你的气,可是,这场仗,你不能去!”
      “我不去还有谁可以去?”樱木对尘境一战元气大伤,至今卧床不起。宫城将军镇守在冥境,稍有风吹草动恐怕就要和冥境大军作战。赤木守在尘境边塞。朝廷里,本来就还有离王的不少党羽,好不容易三井算得上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吧,却没了踪影。还有谁可以去征讨离王,难不成真的要让尊贵的王跑去亲征把个好好的绫都给让給牧绅一?
      他看着我,眼神清明,目光炙热,“可是如果失去藤真健司,流川枫有何尊贵?”
      我看着他,我一手扶持起来的王。当他还是个倔强的孩子是我便站在他面前教他治国之道,教他帝王术,修炼法。到今日沧海桑田,他已是幻境的王,我也不是当年的藤真。原本不过是一时意气来到这掺杂不清的王权中心。一路与阴谋权术相伴走过,一路相互慰藉支持到今天的境地相互之间的牵绊反而更深了。
      被推上王座也就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我是,他更是。
      我扬起手指尖起个手势一个光体出现在我手心,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微缩。三个闪亮的结界一赤一白一黑,结界交接处透出诡异的深黑色,暗示着时局艰危。
      “枫,你既以流川为姓就不再只是你自己的,你是幻境苍生的!你看这红色的结界,这可是你要守护的结界。”我叹口气。
      他飞入发际的眉,微微挑动,只是看着我,“藤真,你好久没叫我枫了。”
      我心一颤,自打他登上这玉座,他便是王,我是臣啊。
      他的眼神看着我,那双在天下群臣眼里冷漠的眼此时却是温暖的看着我,纤细的手指滑过我的发丝,“藤真,你又是谁的?”
      “幻的臣子既是主子的,也就是苍生的。”
      我额头上怕是浮现了我几千年来也难得流出的冷汗,枫,这种游戏可不好玩,我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玩这种游戏了,“枫,你是王,你要学会残忍,也要学着对自己残忍……”
      我长身而起,铁袖一挥,踏云而去。

      2

      出征前的大军路过樱林,我曾经的家园。恍惚间又见那片烂漫樱花中紫衣的少年驱走啃噬着青藤嫩芽的小兽,然后温和地对青藤说,你快得道吧,你若得道我便以你为伴。那一刻青藤看见樱花飘落在他肩头,他话语很轻柔,可是他的样子看上去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他的手拂过青藤的每一颗嫩芽,樱花落在他的额头然后缓缓落下。青藤才知道原来樱花也可以开得那么寂寞。然后他挥挥袖,怅然离去。青藤听到他低沉的叹息:奈何不自由。
      奈何不自由,现在,牧你可是自由了?我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可是,你真的自由了吗?
      我静心打坐,外面有花形守着不用我操心。我关心的是,牧,你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吗,就为了一个王位吗?有了王座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现在你挑起这场战争,生灵涂炭。一个不慎冥界、尘界大军的铁蹄便会在我幻境纯净的土地上放肆践踏,你愿意这样吗?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啊。
      小枫初登大宝,你统帅三军。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你非池鱼。可是他给了你。你知道那个孩子在后殿怎么看着我吗?他用那双眼干净如三月的清泉。他说,藤真,人人都说海南王不可信,可是你信他!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干净,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他的内心:因为我信你,所以我信任你信任的人……
      我一直没有告诉王:海南王自幼便有怀抱天下之心,有凌云之志;他文韬武略,气概非凡,我王,您要防他。

      现在终于要面对了吗?修行高的将领施展法术,年轻的士兵竭力厮杀,漫漫黄沙,鲜血将所有的良心湮没,每个人心底的野兽在咆哮:杀、杀、杀!
      我坐在主帅的营帐里,从外飘来的丝丝血腥的味道在熏香的作用下消于无形。金铁交鸣之声渐渐远去。不过是双方试探性的进攻罢了。只可惜了那些魂飞魄散的年轻生命。
      花形匆匆闯了进来,“主上,先头前锋伍千人损失殆尽。”
      “离王也没讨得了好吧。”
      他点点头,在我的斗魂旗下的又怎么会是怯战的男儿!花形沉稳的脸显示出一丝不安,“主上,离王带来近百万大军。分三路驻扎,我军不过是他的半数兵力,悬殊太大我怕……”
      “哼,离王最希望的当然是速战速决,他拖不起。”我看了看摆在案上的白绫,有消息密报尘境的士兵已经在蠢蠢欲动,还好赤木沉得住气。可是,如果,我这边稍有差池便会……战火燎原,万劫不复。
      “花形,你看过牧的布阵么。”我心一痛,那个名字是那么自然的念出来,太熟悉了么?脑海里是从来没有停止呼唤这个人吗,轻咳一声,把视线重新关注到案几上,“这是我的作战计划。”
      我细细的说给他听,他点着头,偶尔补充。花形的长发在从肩头滑下来,使这个修长硬朗的身形柔化了几分,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从来不见发火,总是一副温和沉稳的表情。就像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他办事干练、心思缜密。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是幻境叱诧风云的人物了。
      “不,这样不行!”
      我将最后一个作战步骤告诉他,我的将军强烈抗议。
      “太危险了,只带亲兵五百,先头部队五万人就要闯昔日万人莫可敌的海南王简直是飞蛾扑火!”
      我看着他,脸色平静如水。我说,“没错,这个计划是很冒险,但是没人比我更能牵制牧绅一,不是吗?”花形的脸色又是一变,“如果我不能牵制住他主营的力量那么你和伊藤他们的计划就无从实施!花形,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啊!”
      他的刘海滑了下来,遮住了眼睛,他微微低头大半边脸都隐在了黑暗中,“藤真,如果失去你,你以为我们胜了会有意义吗?”
      我拍拍他的肩,“区区一个翔阳王和幻境的安危比起来你说哪个重要?”我挥挥手示意他出去部署。
      花形缓缓退出,走到门口却停步,回首,对上我微感惊讶的眼睛,“我不知道王会怎么想。但是,如果是我,藤真,你始终是最重要的!”
      右手握在腰间的长剑上,他英武地一笑,转身消失在营帐外。
      我无奈的一笑,伸手滑过柔滑的脸颊,这张被称为“幻境的美梦”的面孔是不是欺骗了太多人了,有多少人垂涎这张脸被我嗜血的剑击破美梦?美梦,只是对那些只看得到我的外貌得人才会做。但是花形,他那么了解我,了解我所有的无情、冷漠、嗜血……这样的我会值得他说出那么重的话吗?别傻了!收回心神,俯首疾书。没有时间了,还有太多的事要交代……

      3

      念动咒言唤来狂风,牧的大营设好的结界慢慢被撕破,将士们惊惶地看着一夕之间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军队不知所措。地面裂开长出无数嗜血藤萝将离王缠住离王的将士吸食新鲜的血液……我的将士们在发出低吼投入战斗。
      我的刀已钝,血染战袍。我不是幻境的顾命之臣不是青青藤之精灵,藤真健司只是想要守护幻境,只是要守护他……此刻,如有神明阻挡我也必杀之而后快。我身后的翔阳男儿个个神勇无比,我们的铁蹄过处便是人间炼狱。我的斗魂大旗便是这修罗场的魔令。听不到战士的哀号战马的嘶鸣,看不到横飞的血肉狰狞的尸体,唯存一念:不能输,不能输。一定要牵制住他主营的力量!
      灵力消耗太大我已经不能使用杀伤力较强的法术了,勉强支撑的保护结界被一点点的侵蚀。我手中的剑,愤怒地散发着浓郁的杀气,要知道我必须为他战斗下去,我必须为身后紧紧跟随着我的这些热血男儿战斗下去!
      灵力化作利刃寒光闪过包围我的敌军身首异处,颈脖喷出的血溅了我一身。脸上的青铜面具被血温暖了,可以感受到刚刚死去的生命的热情。没人敢再靠近。只是围着我,他们的眼睛像野兽一般闪着幽幽的绿光,充满了仇恨。
      我驻剑屏息,将灵力提升到极限。我的左前方传来的嘈杂声是我熟悉的翔阳人的方言,似乎可以闻到火药爆炸留下的淡淡的味道,还有人们几不可闻的哀号。而右前方洪水滔滔,湮没了一切声响……他们得手了,主力军队重新部署正往这里奔来。三军合围,牧只怕你插翅难飞了。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眼睛,和身后浴血奋战的战士,我深深地吸气。
      “翔阳的好儿郎听着,这是最后一役,后退一步都是耻辱!为我王!”我的身后最多只剩不到五百将士,他们,能够在这二十万大军的海南王的大营里随着我厮杀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都是我翔阳王帐下精英中的精英,可是这一战怕是将血撒疆场。
      “为我王!”
      “翔阳王!”
      “杀——”
      我的马儿全然是靠着我传去的真气支撑着,而我的原神还能支撑多久?牧,你可曾想到你一直引以为傲的朋友,和你并称“双璧”的翔阳王将死于乱箭之下?你可曾想到你唯一认可的对手将不是死在高贵的宝剑之下,而是尸曝于野?
      元气一点点流失,有人张开了更强劲的结界抵抗着我的灵力,身体慢慢僵硬起来,死亡的阴影笼罩过来。不是要遂我的愿马革裹尸还么?不是把一切都交代好了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留恋?我真的不想死。幻境,我放不下幻境,有个人曾那么郑重地将这个美丽的境和他的孩子托付给我,我还没有做到。牧、花形、翔阳……我放不下……我还不想死……
      可是,每挥出一掌都可以听到灵力流逝的声音,我的原神在慢慢死去……
      千军万马嘈杂纷乱时蓦然听到一声怒吼。
      “藤真!”
      是牧。他到底还是出现了,回过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我和他之间所有的障碍都不见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充满威严的脸——愤怒而无奈,狂躁而悲情。他的眼神决绝地看着我,不见往日的温情。
      他抬起手,金乌箭在手引弓拉弦。凌厉的金乌箭,破空而来,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道,飞向我的胸口。
      往日只要轻轻念一句咒语,只要挥剑一挡,甚至只要心念一动。这箭便要不了堂堂翔阳王的命。
      可是,我完全被对方的法力压制住了,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箭透胸,血撒沙场……
      他,真的是要我死!
      太好了。牧,你终于还是亲自动手了!你太强了,强到我找不到你的弱点,这样的你对枫是多大的威胁?那么,赌上我的性命,让藤真健司在你坚硬的心口狠狠地刺下一刀吧!让你疼,让你痛,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医治的法子。
      我揭开面具,看着那张满脸怒气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疼痛的脸。我记得第一次对他展颜时他的惊艳,我记得第一次与他把酒言欢对他满怀抱负地一笑时他的宠溺,我记得他叛国前的一晚我说起流川笑得毫无心机时他深成的眼神。
      牧,让我给你送上最后一剂毒药。我的嘴角浮现灿烂微笑,极尽美丽。

      第二章

      4

      我只是一株藤,青青郁郁的长在一片樱林之中。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为了他,我潜心修炼数千年,为他我不断地提高灵力。只为他一句戏言。我想以他为伴。
      当我够强时,我得到了幻主的提拔。一次很偶然的相遇。王家去樱林赏花时王身边一直沉睡的小王子突然睁开眼睛,指着我的本命藤异常坚决的说:把他移到我宫中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枫。黑发,黑眸,皮肤却白得惊人,看上去异常的干净,明晰,也有着说不出的执拗。
      为了我的本命藤,我只好现身。
      从青藤的环绕之中现身时,我听到很多人或是低呼或是倒抽冷气,他们的眼神里的迷恋是那么直接。我无奈的微笑,听到更多的惊呼。眼神流光溢彩地瞟过他们的眼睛读他们的心事,他们的感情简单而枯燥,只是单纯的惊叹我的美好的外形而已。
      我在王跟前单膝跪下,抬头,“藤真健司见过我王。”
      先王看了我很久,最后否决了我要求保护自己的本命藤的要求。我毫不畏惧,平静地和他对视良久。终于先王开了金口,他对小王子说,“以后就让他做你的老师吧。”又对我说,“你的本命被袭击过,这里太不安全。”
      没有得道被袭击很正常,而现在我已是位虽不高实力却不可小觑的小仙了,怎么还会保护不了自己?怕是精明的先王打的如意算盘吧。可是,我想去找那个人,只是想再见见他,告诉他也许我可以帮他得到自由。
      从此我和枫的命运便交织在了一起。先王也没有想到枫可以和我那么投契,当天就把他送给我的批语告诉了我——此人蕴华内敛,谋可定国,勇可安邦。
      回顾历史流过的河,老谋深算的先王怕是失算了,也许我可以做到定国安邦,可是如果我不愿意呢?我的初衷不过是想起了那个人的那声叹息“奈何不自由”,我只想给他他想要的,如此而已。
      很久以后我常常在忘忧台下看默默开放的花,想我那一句“愿为我王效力”的承诺是不是有意义。想着想着就深深地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四周静得可怕,唯我沉重的呼吸。
      也许是因为我修炼的还不够,天真,幼稚。我执拗地相信拥有权力时可以给那个貌似无可奈何的人“自由”。这个想法一直伴着我,直到他领兵反王我才意识到,他要的不是我神往的自由。
      那时候,已经晚了。

      枫喜欢一个人独处,总是坐在高台上,看着从台下鱼贯而入去参拜他父亲的朝臣,嘴角带着冷漠的不屑,眼神是聛睨天下的张狂。我总是在他身边,轻声提醒他:做皇帝要善驭臣子之心,切忌表露自己的情绪、喜好。
      那个任性的孩子冷峻的眼看着我,剑眉微微一皱,“可是,藤真,我都不能在你面前如此吗?”
      我叹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觉得这个王子真实得可爱,我扭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表情,“你不怕我带着你所有的弱点背叛你?”
      他的眼睛蓦地睁大,眼神是不可置信,“你不会的!”
      我微微一笑,说,“当然。只是开个玩笑。”
      很冷的玩笑。
      我们都不说话了,风从我们之间穿过,感觉寂寥而疏远。我看着我的学生,他的侧面轮廓是如此的清晰深刻,带有一种柔韧中的坚韧之美,他看着远方的眼神执著而狂热,修长的手指指向远方,他说,“藤真,你看,那么远的地方是屡犯我境的尘境和冥境。将来,我一定可以胜过他们!一定!”
      激动之下,他抓住了我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完全不像他眉宇间透出的冷漠,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和他是那么近,那么近……

      5

      很快,尘境的挑衅挑起了天界近千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争。幻境派出了最具谋略的将领,灵力最强的幻术师,和最勇敢善战的军队。可是,尘境年轻的荣帝,是那么的强,强到先王在这场长达百年的战争中耗尽了最好一丝灵力,魂归虚海。
      幻境内外交困之际,流川枫继位了。
      他的子民中的精英消亡在近百年的战争中,留下的是千万需要人照顾的老弱妇孺。边界仍旧是狼烟滚滚,一直虎视眈眈等着做收渔翁之利的冥境也开始蠢蠢欲动。
      流川,我的王,他手里只有两柄利剑。一刃叫牧绅一,另一刃就是我藤真健司。
      他把兵权交给了牧绅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一个在战争中靠出色战术带着他的一支小小的队伍,踩着遍地的尸体,挥舞着“常胜”的大旗一步步得到幻境士兵的爱戴的男人。
      流川命我出使尘境。随着出使的只有一名官员,他的名字叫做花形透。那时,诺大的朝堂没有人反对与尘境和谈,却没有人要自荐出使。谁都明白尘境一行的凶险,此刻去幻境无异于主动求死。突入奇来的死亡不可怕,可是一步步主动走近死亡却没有几个人有那样的勇气。
      可是叫做花形透的男子却站了出来,他平静地对我说,藤真大人,我愿追随您。
      我的王坐在宝座上,他却对我说“大人,我愿意追随您”。
      我微笑着看着他,他温和而有礼地向我弯腰行礼,他的眼神让我心中一颤:这个人眼中的信任是那么彻底,我可曾有可以如此信任的人?抬头看着我的王,我说,“王,只他一人足够了!”
      感觉流川仔仔细细地看了花形一眼,又把眼光看向我,而我能给他的也就是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和花形在与尘境的见到了驻守在那里的幻境的大军。这次也将是我第一次和牧绅一那么近的单独会面。
      当我入住王子枫的宫殿时我也拥有了一定的权力,通过一根发丝我凭借法力找到了他,那时他还只是海南府的一名地位低微的契约兵,也就是将命卖给了军队的奴隶。偶尔和枫去军队检阅远远地便可以见他带着一对人马在操练。他很敏锐,感觉我的目光常会出奇不意的回视,目光交错的一瞬常害我心惊。怎么会有那么凌厉的眼神呢?枫的眼神也很锐利,但是那种锐利有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少年轻狂,而他,却全然是勃勃雄心,与他低微的身份不相符的雄心勃勃。
      我知道他叫牧绅一,知道他从小就在海南府避祸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知道他对海南王的昏聩无能不屑一顾,知道他不甘被役使渴望自由……可是他却不知道经常在一旁偷眼瞅着他的我是当日他无心救下的藤,更不知道为他一句话我果真修仙得道。
      我想给他自由。让流川给他一个新的身份放他走。我想也许他会很高兴。但是无意中我听到他和同伴的对话。
      他对身边青涩毛躁的少年说,“成大事必先苦其心智劳其颈骨,而后凭借双手开疆拓土才是堂堂男儿本色,若要我卑躬屈膝讨好他只求让这一具臭皮囊得到安逸是绝做不到的!”
      “可是,那个藤真应该会真心帮助老大的。”
      “青田,我知道他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可是你没发现吗,那个人的眼中是最瞧不起无能之辈。如果,想要他的眼神片刻的逗留便只有变更强才行。弱者,他连施舍一个可怜的眼神都觉得多余。”
      我心惊,这个人看穿了我,感觉我的灵魂在他不经意的一瞥下赤裸着被他看穿所有的心情——如果,这个人不是牧绅一我一定会杀了他!看看手里的赦令,我悄然离开。
      此后我再也没有去过海南府,他要的不是同情或是无聊的报答,他自有一片叱诧雄心在胸怀。

      我和花形到达边境时见到的是一片狼藉。我的车队慢慢驶进他的营帐却没有一人来迎接。花形脸色不善,我却只是轻轻一笑下了车径自走近他的主帐。
      “牧将军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啊。”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从前模拟过的无数次到头来还是一句客套。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不致信的狐疑眼神一动,便飞身单膝跪下行礼。
      他说,“末将牧绅一参见特使。”
      客套,还是客套。我们的眼神稍一交汇便立即分开,我敢肯定他在心里始终有记得我,因为他眼神游离开的一瞬间我看到了稍纵即逝的惊喜。
      不过,表面上我们还是陌生人。

      边境的肃杀之气让气候都发生了改变,干燥的风肆无忌惮的吹过,黄沙漫天。将士们已经习惯,可是随同着我来自温润的京都的随从却支撑不下去了。我在牧的大营停留了一天,稍作休整。
      我对他说了出使的计划,那双充满威严的眼睛看着我,沉声说,“您可能不知道,尘境的王是极难对付的。”
      我不喜欢他皱着眉的样子,他那样的一个人应该聛睨天下傲视群雄。我轻笑着说,“有将军在我后方藤真自不必担心那尘王玩手段。”
      手指一弹,绫都带来的梨花酿出现在他的案上,我拍开封泥微笑着说,“敬将军!”
      他有点吃惊的看着我,“为什么?”
      “为你所做的一切。”
      为我驱走野兽的琐碎小事早已被你淡忘不值一提,却时时记在我心上。你运筹帷幄也许只为让自己能一展男儿志,却保护着这个我深爱着的世界和我守候的王。仅凭这一点这一坛梨花酿只你配喝。
      他豪爽的一笑,接过酒仰头一饮而尽,而我也是滴酒不剩。大口喘气我与他对视而笑。他拍拍我的肩,“没想到特使酒量这么好,等你出使归国我定要再和你痛饮一番。”
      我朝他狡黠地一笑,揽过他的肩头,“牧将军,你难道不知道这酒中珍品梨花酿会让一个瘦弱的战士一逞雄风么?”
      牧听到我的话里另有所指脸上微微一红,尴尬地说,“那个……特使的酒量想必非同小可……再说,想必特使也不弱……”
      后面那句话几不可闻,让这么个豪放的将军来应对我的机巧词锋还这是难为他了。看他颇为尴尬的表情我大笑。

      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我头很晕,不用灵力抵抗也不肯让他喂我解酒汤。我笑得很开心,对他说了很多话。可惜天亮醒来什么都忘了。坐起身紫色的大袍滑落,伸手一牵拾起来,手心里全是那人的温暖。
      车马备好了,花形进来请我准备上路。出了营房才发现牧带着一干人在外等着,身后站着的想必是有名的神机军事神宗一郎和霹雳将军清田信长。牧越众而出给我微微鞠躬行礼示意扶我上车。他一鞠躬手下的将军少不得一起朝我行礼,平时这些在沙场流血流汗的猛士最不服高居庙堂“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牧可算是给了我大面子。
      “多谢了。”冲他爽朗一笑,冲他挥手作别,没想到他却翻身骑上马。
      “我送你出境,可不能让尘境以为我边关将士不在乎特使的生死。”冲我点点头,快马赶到队伍前。
      “大人,没想到来时如此冷落,要出境了这最高统帅却又如此关爱。”花形蹙眉看着牧的背影,语带嘲讽。
      我看了他一眼把眼神重新锁定牧的背影,内心感受到阵阵暖意。他是在为我的安危担心,告诉尘境,如我有不测,他牧绅一是断不会罢休的。你见过那个特使出境得到过最高将帅亲自送行的?

      第三章
      6

      尘境也许是三个神境中最适宜历练的,这里没有幻境的温润宜人的气候如实如画的美景,也没有冥境得天独厚的有助修练的如意泉修罗场。可是尘境在和敌境对峙的这千百年间巍然屹立,不得不让人钦佩。
      我曾投过手里的晶石见过泽北荣智,号称荣帝的尘境之王。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没有我王的完美外表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仅凭一眼便能在我脑海留下这么深刻印象的人,他是第二个。
      当我在朝堂上见到他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透过他的眼睛,那种渴望挑战渴望战胜对手吮食胜利的渴望如此强烈,以致他的周围随时都围绕着一股强烈的战意。这样的人可以成为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我却不认为他可以做一个需要理性和克制的君王。辅国大臣堂本显然很了解这一点,他为尘境找来了深津、一之苍他们让稍有瑕疵的王完美。
      很难想象一个主宰着尘境千万生灵的王可以像做的如他那般逍遥快活。他所有的不过是永远不变的对胜利的热烈地追求和永远不妥协的执著,这种热情和执著感染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君臣如此和谐尘境人有福。幻境中那一派老成守旧的大臣一位尘境内政不宁,朝臣结党营私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尘境的社稷重臣深津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很多,这个稳重的人与幻境的情报显示的贪权恋势的人相差千里。真是失败,为什么没人明白他眼中渴望的天空?

      安排我住孤霜楼。“孤影静看霜华过”,真是别有一番滋味。隔宫殿很近,小小的楼顶可以看到尘境简洁而不失雅致的宫殿。我脚尖轻点驭风而行最后悄然立于荣帝的寝宫前。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独舞,手中七寸小剑舞得一殿的剑光森然逼人,映着白天不知上演多少悲喜的大殿更显寂寥。他的眉严肃的纠结在一起,手下一招一式都沉重无比。只我悠然适然地执剑倚在门口欣赏,然后,缓缓抽出我腰间的肆情丝,轻柔的一挥,美好的弧线带着银白的光滑过他的眼际。“泽北王,寂寞么,让藤真陪你一舞吧。”
      他收了剑,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愉悦,看清我的面容后马上又黯然下来,“你打不过我。”
      我笑了,如果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什么是你可以超越的了,你唯一还未打败的只剩下自己,那么该怎么办呢?作为一个丰碑置放在高领被人仰视,想要享受至尊者的快乐一转身却发现只有自己的影子还相随,原本是要一同分享快乐的人却在脚下膜拜自己,这个孤独如何排遣?
      我笑了,很为他惋惜,“泽北,其实很多事是分不出胜负的……”
      我和他终于一战。深夜的大殿月光清冷如水,只见人影晃动,剑光熠熠。却了无杀意氛围温暖祥和。
      离开时我得到了他的诺言:幻境只要有藤真健司一日,便有一日祥宁。
      花形一直追问我那天晚上和泽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微笑不语。也许我和他之间的秘密千古后将成为一段传奇,虽然我和他都不是那种要靠这种小事名垂千古的人。

      深津送我出城门时眼神复杂,咧咧嘴拍拍我的肩,“这么快就要离开了,还想和你切磋一下咧,看来要等下次了咧。”
      “一定会有机会的。”我微笑,点头。礼节做地滴水不漏,优雅且漂亮。
      寒暄一阵终于启程,临走的时候到底还是不忍右手起个势,轻轻一扣,一枚藤叶便在我手里。手一挥轻轻的叶片平平稳稳地朝深津飘去在他胸前停下,深津狐疑地拈起叶片,不解地看着我。
      我轻咳,“嗯,给荣帝的邦交行文。”
      深津微笑,朝我挥挥手。这个平时雄才伟略的尘境社稷大臣笑起来深沉如海狡黠无比。但是我可以肯定他一定会将我的翠叶笺送到泽北手里。

      过一座小镇便是幻境,送行的尘境官员躬身相送连连道歉,我微笑着扶起他。还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侍卫。被我触到的一瞬猛地把手缩了回去,红晕浮上脸颊惶恐自责,“冒犯贵人金体,小人该死!”
      我笑了,“对你家王说保重,要他记着好好练剑,有空我还会去找他比试。”
      他唯唯诺诺地应下了,也不知道这个官品不高的小小侍卫能不能带到话,我也不过是缓解一下沉闷的氛围而已——我和那泽北什么时候可以再次一晤还是另一说。

      7

      在小镇和尘境的护卫队伍分别后,我心情异常的轻松起来,躺在软踏上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花形执剑肃然而立。
      在尘境的事像是过去好远远的往事,脑海里想到的全是第一次见到的牧,他孤独的眼神,他为我驱走小兽帮我培好根时温柔的神态,他对我说要我得道与他作伴时的小小心酸……然后看到的是他带兵操练时的干练,他喝酒时豪爽,还有他黑脸泛红的几许可爱……
      一个剧烈的震动,所有的牧都不见了,我揉揉眼。刚睁开眼睛一个人形事物便撞了过来。手一挥,那个战士便灰飞烟灭。
      遇到刺客了。

      本来就不多的侍卫差不多都战死了,一息尚存的在一个高大魁梧、背手而立的男子脚下呻吟。只剩花形背对着马车和一个蒙面的男子斗在一起。黑衣男子左手的灵力极强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可以安然胜他。左手频频封住花形的剑招,右手的刀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奇袭,他已经明显处于上风仍然是好整以暇地和花形一招一式的笔划着,很像我最讨厌的猫玩得戏鼠游戏。可奇怪的是花形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却始终不肯使出左手的灵力,右手的剑顽强的守着门户。
      我明白了,为了让我多休息会他始终不肯撤下保护着我的马车的结界,已然被刺客逼到这种境地了还苦苦支撑着,看着他拼命护着我的样子愤怒油然而生。
      “听说冥境的南王虽然心狠手辣却不失为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没想到也不过是喜欢鸡鸣狗盗的宵小之辈而已。竟会遣人来做这种勾当。”
      话音一落黑衣人立刻收了招。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眼神阴郁无比,“哼,你怎知我是冥境的人。”
      “从怨魂的王国来的人都散发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你不知道吗?”我皱着眉,斜眼看了看花形,他只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
      “小妖!你放肆!”一直旁观的那位被我一句话撩得怒气冲天。
      “哼,你能感觉到我们刻意隐藏的气息?”和我对视的这个家伙却还是很平静,不好对付的家伙。“哼,藤真健司是吧……不见得如何美貌,泽北看中你哪一点了?”
      花形大怒左手的已做成了一个“水之灵咒”。我按下他的手,轻声说,“花形不要冲动,我们的咒符对亡灵没有意义……”见那人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我心冷笑,“但是,我的肆情丝却可以吞肆亡灵!”
      话音未落情丝已出。电光火石之间我手中细细的银丝像黑衣人袭去,亡灵的幽冥之气围绕在我的情丝周围原本晶莹剔透的剑丝周围出现了一层迷朦的清雾。那人朗声一笑,“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玩意,藤真健司果然不简单!”
      肆情丝对他没有伤害力?我思忖着该怎么对付这两个难缠的家伙。
      “哼,我问你呢,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个骄傲的家伙对你怎么优厚?有你在便不动幻境?天大的笑话,他泽北什么时候这么宅心仁厚?”
      花形一手握剑,沉声道,“我幻境和尘境相斗期间,两境百姓苦不堪言明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千里无人烟,现在两境和解休养生息对百姓来说是最好不过了,冥境全境都是亡灵当然是盼着这仗拖得越久越好,哪里会顾忌活人!”
      花形也不是个易与之辈,这番话我都要暗暗喝彩。
      “哼,藤真你真的以为泽北一句话能做得准么?别忘了真正掌着朝政的可是深津。”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我信荣帝,”我嘴角微微翘起,旁人都以为是深津在主持着尘境国事,但是谁又能说尘境少得了泽北呢?在他还是山王郡的储君时就开始凝结在他身边的人到现在见有谁背叛过?深津、大、小河田……一个个都有过人之才却甘于默默辅佐他做逍遥王,不是独具魅力能做到么?起码现在的流川是做不到这个地步,只要他稍露破绽便会招来狠狠的攻击,“不过倒是阁下,你的任务到底是来杀我呢还是来打探我小北之间的私事?”
      一声亲昵地“小北”让他的眉狠狠的皱了一下,手中的纯黑煞气扑面而来,我挥袖一挡,水云袖的结界将花形也保护在内。幽怨的结界里传来地却是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努力把持心神,睁大眼睛,再看清楚一点……是……流川?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不要担心,我在这里。来,拉着我的手……牧?你受伤了!谁伤了你,我决不放过他!!!我一步步朝他走去,他受伤了,他在流血,心好疼!快点去帮他疗伤,藤真你还犹豫什么?心里焦急,可是脑海里还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要过去,不能去。
      那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来,他们的眼神看着我时燃起希望,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笑容……可是,我又该走向哪一个?
      “藤真!”耳际一声焦急地怒吼,“醒醒!”
      脑海顿时清明,蓦然睁开眼,流川、牧都不见了,黑衣人在对我微笑。
      “哼,果然不简单,我的谜心术都拿你没办法……”阴沉地语气一变,他手里的刀已毫不留情地砍了下来。
      我轻轻推开欲上前阻击的花形,手中的肆情丝水一般地漾开,在刀影中滑动。左掌硬生生地接住黑衣人强劲的灵力。大气像是被我们封闭空气被抽空,强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瞟了身边的花形一眼,他神情肃穆努力提升灵力抵抗着我和黑衣人的对峙对他的冲击。
      “看来,你还真不简单。”黑衣人心念传过来,几乎以为他在和我开着玩笑。这个人真是个棘手的人物。“原本还以为你就只有长相而已,没想到啊……你说我要是真杀了你……”
      “哦?杀我?这么简单?”不过是破坏幻境和尘境刚刚结下的盟约罢了。
      “哼,你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幻境的美梦。”
      “那您未必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孤身涉险可不明智,冥境的烈君。”
      心念一动,我们同时撤掌,两股强大的力量一消失,空气顺势流畅起来卷起一阵微风。他深看我一眼,“你怎么猜到我的身分的?”
      “普通的刺客一心取人性命哪里会管两境交战之类的事呢?普通的刺客又怎么接得起我藤真健司一掌还可以游刃有余地借机交流呢?”
      冥境的皇帝南烈大笑一声,一个闪身消失了踪迹下一秒却出现在我眼前。抬手捏着我的下巴,一双邪媚的眼睛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压上了我的唇,稍触即离。
      我呆住了,瞪了他一眼,眼神凶狠而愤怒。右手的肆情丝缠住他的颈,左手狠狠地拽过他的前襟,“信不信我杀了你!”
      “我信。”他大笑,“不过你做的到吗?”
      看似完全受控于我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一个人形的小纸片在空中飘然落下。一直侍立一侧的同伴也全不见踪影。
      “好厉害的傀儡术。”花形轻声说。
      我点点头,想不通烈君在打什么主意。

      第四章
      8

      回朝后我被正式封为翔阳王牧也正式受封为海南王。绫都乃至全幻境的百姓都在议论着藤真健司和牧绅一,双璧么,光彩太过。他牧绅一功勋卓越,而我又凭什么呢?民间便有了不少传说:藤真健司,他年轻俊美,他手段超然功勋卓越,他一人出使而止百年征战。
      翔阳王?不过是布衣老师却能封王?百姓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传奇,而幻境朝堂的大臣们看到地却是实在的利益。
      不时有人上书请求年轻的王三思,意旨被再三地陈上希望可以改过从新奖赏。枫王无奈只好大笔一挥再写了一道旨,“封我师为‘天圣翔王’上朝免礼,御前赐坐。”上书的赤木等人看过乍舌不已,从此也明白了枫王的说一不二性子,只好捡起先前封那旨不情不愿的看着我成了“翔阳王”。

      如果不是我散漫不去上朝,可以天天见到那个稳重而傲气的男子,对待同殿的朝臣全然是漠然视之,见到我便给微微鞠躬、微笑,我亦如此。他对朝廷的老臣毫不留情地打压其气焰却对我格外的尊重。可偏偏我们又刻意保持着距离,甚至有人留意到我和他从不同时出现在某个聚会。慢慢地也有了海南王与翔阳王貌和心不和,双璧难互容的流言。
      花形提醒我要向王澄清视听我爽朗地点头,马上向枫王告了病假。我低头向枫王呈报时见牧脸色微变,看了我一眼。
      流川哼了声,准了。我微笑,看着牧不语。
      退朝时他在我身后,不紧不慢保持着距离。我们可以听到彼此的脚步此起彼落的在无人的走廊里响起,错落有致颇为动听。
      “牧,你听,我们的脚步是不是很和谐?”我没有回头,背对着他轻声说。
      大概是平日叫“牧将军、牧王爷”惯了,听我第一次这么亲昵地称呼他,脚步一滞,低沉着嗓子,“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吗?”
      我愕然,回头看着他,笑着说,“牧,你会给我带来困扰吗?”
      他眼神一亮,“那为什么要托病?”
      “你难道忘了还欠着我梨花酿吗?我想躲到你海南府喝酒啊!”我看着他认真地说。
      他放声大笑,很开怀的样子。他说,“藤真,想不到你……你这么有趣。”
      是吗?我很有趣吗?挥挥衣袖,“你可别说一起喝酒会造成流言噢。”
      他摇摇头,声音极低,“你可知我为你搜集了幻境最好的梨花酿?”
      我看着他,他身侧的樱花开得正浪漫。花瓣飘飞,从我眼前滑落,偶尔花影从他脸上划过。整个人像是在梦幻当中,我几乎以为我听错了,他,他说为我费心搜集美酒?轻轻走过去,缓缓伸出手……
      他盯着我的手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微黑的脸膛似乎更黑了。我猜那是因为脸红的缘故。于是我笑了,叱诧风云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向他走近一步,拉住他的手,“那海南王爷还不带路?”
      他松了口气由着我拉着他的手,右手起个手势瞬间移行带着我去他新落成的王府。在他的结界里,我的气息不是很顺。他天生的王者气概挑起了我体内的灵力与之对抗,我咬牙强压□□内蠢蠢欲动的灵力。
      见我脸色苍白他明显吃了一惊。顺势把我揽进怀里,“怎么了,真的是病了吗?”
      他将灵力透过手心从腰间传递过来,掌心温暖舒适。冲他一笑,“没事,你看这不是到了吗?”
      他专注于我丝毫没有留意到已经到了他的王府,等我一提醒才发觉竟然是揽着我的腰搂我在怀。这下不单是他,我也尴尬的后退一步。

      海南府里的梨花酿果然不是凡品,酒色剔透晶莹,口感醇厚清爽。我乘着酒性眯着眼一把抽出腰间的“肆情思”凌空飞舞。
      清冷的月光披在我身上,流泻出一股别样的清雅。我脸上微微发烫,眼神迷离,微风吹过淡青的长衫迎风飘摆,翩然化仙。
      脚步轻轻移动,身体越来越轻盈。肆情思在手中全然化作一道闪亮的月华,在我周围倏忽游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它发出的尖锐而短促的轻吟。
      蓦然静立,看着神情痴迷的牧,“牧,你想起我了吗?”
      他呢喃一声,我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他那么专注的看着我,带着深沉的温柔。我的身体只想为他不停的舞下去,一直,一直……

      9

      酒醒后睁开眼发现居然是在自家的王府里。
      身上是一件白色单衣,想必是下人服侍的。听见响动外边候着的人都赶了进来,一会花形也赶来了,我见他皱着眉,笑着问,“怎么啦,大清早地,谁惹花形大人了。”
      他严肃地看着我,“藤真大人,您不认为在这样的时候在海南府里喝得大醉对您不利吗?”
      我摆摆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藤真就好了。”转头认真地看着他,“嗯,你刚说什么,对不起刚起床头晕没听清楚,请重复一遍。”
      花形看着我,摇摇头,无奈地退下。

      我行我素。在我的藤宫里,率性而为。相信流川可以做个好皇帝,还有海南府里那么多良臣勇,我放心。
      对我来说,朝廷并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我向往民间无忧无虑的平淡日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小幸福,没有那么多的争斗那么多的复杂利益。
      所以我心疼流川。在幻境像他那样年纪的普通少年还在努力学习修炼术,可他却不得不肩负起诺大结界的存亡兴衰。每当看到他咬牙周旋于持不同政见的大臣中努力施展他还没成形的翅膀要求得到这些奸猾的成人得忠诚时,我对他表现得一日胜一日的老练没有丝毫的兴奋,只是觉得残忍。
      剥夺一个少年的简单成长,强迫他快快成熟。旁人看到地可能是他无比冷峻的面孔散发的冰冷的王气,而我却听到他被迫成长时骨节被拔响。让人心悸。
      他把所有的艰难藏在漠然的表情之后,以为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伤痛。
      所以,我不能给他再增添烦恼。更不能让翔阳海南对持的谣言对政局产生反面影响。牧,也猜到我的用意了吧?否则也不会和我演得那么投入了吧?
      对月畅饮,迎风舞剑。你痴迷的眼神有几分真心?

      没过几天安逸的日子,牧便来拜访。对我四处有水环绕,青藤绕梁的小小殿堂赞叹不已。一叠声的说要我也给他满是枯石的府里移些藤蔓过去。我笑着说,“我的本命藤在这宫中养着,你要强植过去我可受不了。”
      牧看了我一眼,说,“难道藤蔓在我海南府里就呆不下去吗?”
      我低头,思忖着不好回话,只好微笑着看着他,他却专注地看着藤蔓新抽出的嫩芽,生怕先打破这份静默。一时间只听到藤宫里流水汩汩的轻响和柔韧的藤条迎风轻摆的沙沙声。我看着他越发觉得此刻开心不已,我微笑,低声说,“牧,要是你我常相如此可好?”
      牧的眼睛一亮,微微颔首,轻轻拉着我的手。我侧头可着他,充满好奇的样子脸上满是笑意,眼神鼓励他继续。
      牧低头,我伸手以手背噌噌他的脸,他脸上烫得厉害。我笑了,很开怀的样子。牧便抬起头开眼神迷离说,“藤真,你可知道我看到你笑才会心安。如果,你皱眉,你可知道我多难受吗……偏偏你总是皱眉远多过微笑……”
      我扭头,终不肯让他看到我感动得一脸感伤的样子。

      流川便悄然来到我的藤宫。我侧躺在榻上,看他怒气冲冲走进来微感惊讶,“枫,怎么了。气成这样了。”
      做起来牵过他的手,灵力轻柔地渡过去,平息他的愤怒。
      他白皙的脸上因暴怒染上一层红晕,眯着眼看着我,“你的病还没好?”
      我讪笑,好整以暇地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能急吗?”
      他皱着眉,满脸不悦,冷哼一声,“是吗?那梨花酿可能治你这症?我替你觅几坛来可好?”
      我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他从来没这么冷漠、刻薄的和我说过话。马上回过神来。从软塌上起身,理理衣服深深弯腰下去,毕恭毕敬地说道,“谢王赏赐!”
      这一礼下去房间里的空气都冻结了。流川气得嘴唇发青,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我心不忍,咬牙拉住他的手,“好端端的,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以前教你的忘了?小心我罚你吃秘药。”
      从前,流川还是我的学生时宫里常做些秘炼的汤药帮助提升他的灵力也增强他身体的抵抗力。流川最不耐烦喝那种苦涩的药汁,正好被我利用了作为他达不到我训练要求的惩罚手段。曾经看着他皱眉抿嘴喝下那种浓黑色的药汁是我的恶趣味。
      小小的玩笑勾起多少美好的回忆。流川脸色柔了下来,眼中的怀念一闪而过,半晌才低沉着说,“昨日,冥境派来了特使。”
      我收起脸上的笑,风云乍起,无处可躲。

      10

      朝堂早就商讨好的决议再次摆到我眼前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冥境要求我王让出边境五十城的要求完全是挑衅。烈君完全是不顾惜生命的狂徒。而幻境枫王……我侧目看着我的王,他俊挺的眉清冷如两柄利剑。他清楚地告诉我,“命海南王牧绅一驻守冥境边境。”
      流川的声音早就不是少年的稚声清越如箭玄拉满后的余韵。递给我的文书早就写好了指令。王,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
      牧,那样的男人,应对冥境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将他调出绫都?王的嫡系势力湘北一族又在做些什么?
      我看着我的王,少年时的俊美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隽冷。黑亮的眼睛里笃定、自信。恐怕他早就算定了吧。海南王,虽然我怀有一种本能亲近他,享受着他的温和和敦实但是这样一个以卓然战功在权势上层站稳的人依靠的决不是温和和敦实。
      我虽然托病不远入朝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相反,恐怕我比他们知道的更多。
      功高盖主并不是流川心忧的根源,从下严格的训练和天赋让他的灵力无人可及。那些所谓的功勋只待他拾取。只是牧眼前声势太盛总得压一压。为王之道不在乎能控制多少人而在于怎样最巧妙地在人心之中制造制衡。这是我教的,我的王很聪明。
      牧这样的男人手握兵权太久会是个隐患。对冥境一站无论胜败对海南王来说都是在斩断渐丰的羽翼。突然看向我王,我清晰地问,“是不是需要我去对付尘境呢?”说完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流川的眉狠狠一挑,他握住我的手,“不。只要留在我身边。”
      我含笑,高深莫测。
      年少的王子已经是英明决断的王,我这个辅佐的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翔阳王精巧的玉印放在案头,我一身布衣站在忘忧台上静静看着牧的大军出发,浩浩汤汤。他披盔带甲威严庄重。他振臂一呼而风云响应。我想,他已经不需要谁施舍“自由”。那一刻我想流川是睿智的。这样的人不适合再受到拥宠。与冥境一战,胜,要削其军势;败,要挫其军威。
      我给花形留了书信告诉他我要远游。流川……我想当他发觉我已不再便知道我的心意。与其等他亲自出手收回他给我所有不如潇洒放手而去——本来并不是我想要的,何苦执著。
      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料到他会如此无所顾忌放手一搏。
      才游历三个小城并收到了花形的紧急关文。
      一举夺下边防五十镇交到冥境手中后,海南牧绅一自立为王。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以致当晚流川来招我回去时我仍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清冷的眼看着我问,“你知道吗?”
      牧一出兵我便出走,巧合?果真是巧合?如果是我,恐怕也会有此一问。我无奈地摇头。
      流川脸色稍稍缓和下来,“藤真,你要助我平乱,你可知道牧绅一是你纵容的。”
      是吗?真的是我纵容的吗?我恭敬的弯腰完美致礼,“是,我的王。”
      没想到海南王和翔阳王不合的传言居然一语成谶。我带着翔阳亲兵追缴背叛的海南王。出发时,我想也许这回枫镇的可以安守社稷高枕无忧了。
      很久以后有史官揣测翔阳王说他精于经营算计。翔阳王以身涉险的传奇不但是史官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街头巷尾的谈资。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我想的有多单纯。
      一切恢复平静后枫王常带着一丝笑对我说,“藤真,你教会我残忍自己却做不到残忍。”
      谁说不是呢。
      然后他又郑重地告诉我:“做不到就不要老挂在嘴边,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又说对了这些挂在嘴边的话的确让我受够了苦,然而,却不是真的做不到。藤真健司决心要做的,谁说做不到?
      很快,我瓦解了海南主力,并在战场光荣殉身。连尸体——真要这样形容的话——也被海南残部抢走肆意凌辱以泄愤。枫王震怒亲领大军围剿海南残党一时间幻境风云激荡血流成河。

      第五章
      11
      黑暗,时空和方向都对我关闭,所有的感觉最最后只有一片混沌……
      所有的事情都在眼前风卷残云般流过,我看到褐发的少年伸手想要留住风……但是指间滑过后刻在脸上的只剩怆然。
      听到好多的声音,好多的人在我耳边低语,然而,谁在我生命中种下了那咒?
      “王,我们拖不起了……”
      “王,留得青山在啊……”
      “牧,我们去冥境,还可以再回来……”
      …… ……
      牧,牧……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为什么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不要?我记得许过心愿,我要帮他,帮他逃脱一切束缚和制约……

      眼前的光一点点发散开,狭窄的房间里我看见三个人沉默的对视着。我认识他们,海南王的左膀右臂青田信长和神宗一郎。背对着我的那人,那宽阔的背,粗而浓的发,不是牧绅一么?我听到他苍凉一笑,说,“不用说了,逃亡他国与阶下囚无异。与其如此我宁愿追逐自由地选择死神。”
      那两个人便低下了头,我听到那个直率可爱的清田低声抽泣,语气哽咽,“老大,我们如此努力为何落得如此?”
      文秀的神眉头一扬无奈而平静地说,“枫王……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牧,输了一场也没多大关系,只要我们三个还活着。”
      我听到那个厚重的背影轻轻缓缓地却是执拗无比地说,“不,我留下来抵挡枫王,神,你和清田速速离开。”
      他们本还要争议,但在发觉我坐起后收了声,看向我,眼神里有愤怒、仇视、忧虑、焦急……复杂到让人眩晕。然而,我读懂了其中的含义。简而言之,就是海南大势已去我难辞其咎。
      牧察觉到我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你醒了。”
      亲昵自然,全不像在战场反而像是宿醉在他的海南府清晨阳光照进房间晃醒我,然后他送上一个微笑再对我说“你醒了”。于是,莫名的,我想落泪。

      枫王在得到我阵亡的消息后,立即引兵与花形痛击海南残部。牧一路且战且退如今已经被逼迫到与冥境边界。
      冥王烈君以傀儡术传话海南王,愿与海南同心一意。
      而我,看着营外的那具带着我的面具的尸体,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日一箭竟精确地插入左肋挨着心房而过,小小的箭头击断了我一根肋骨,此外并无大碍。在我昏迷后牧不惜耗费灵力为我做治疗术,因此在战场多受了几刀。
      我的手指滑过他的伤痕,这是何苦呢,你以为在战场上的你我还是那一对可以月下举杯的朋友?
      大约是我的眼神太迷离,牧站在我的身后贴着我的后背,让他的气息包围我。
      “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摇头苦笑。
      我便知道了答案——不是不想下手,只是,到最后也无法狠心。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反?”
      我转身看着他的眼眸,我想我是了解的。很多,很多,虽然他虽然枫,不想我知道。然而,事事关心我怎么会毫不知情?
      “枫王派我出征时,我就知道此役我海南注定有去无回。补给自筹,武器自备,连随军的巫医都没有,哼,流川枫打得好算盘,他是要借刀杀人呢。”
      我沉默,这些,原本是我教的为何在他运用自如时我没有丝毫骄傲?
      “海南逐日势大,不容于王。藤真,你早就料到了吧?”
      他慢慢地把下巴搁到我的肩头,“我已经写好了自己的结局,但是,藤真,你呢?”

      12

      清田和神组织着将士做撤退的准备。枫王的军队还有半天就会追来。已经没有时间犹豫。我低头轻轻握住牧的手,“走吧。到冥境后去尘境找荣帝。总有一天可以回来。”牧反手握住我的手眼神决绝。
      清田突然闯进来焦急地喝道,“牧!走!枫王突然出现片刻就到!”
      我和他同时一怔没料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牧沉声道,“我以海南王之名,命尔等速退!去冥境吧!”
      清田还要极力抗拒,牧的眼神阻住了他。
      “不要让海南一役之后精英尽毁!”
      神刚好赶进来听到这么一句,和清田对视渐渐眼前晕出泪光,颤声应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缓缓退出。两人像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似的大步离开。我能感觉空气中悲怆,催人泪下。
      狭小的空间弥漫着浓郁的死亡的味道。四周的战士眼神越来越狂躁,每听到外边传来小小房间里的呼吸便沉重几分。
      “大人,让我们出去吧!”终于有人忍耐不住了。
      牧看着我,他硬朗的轮廓让人有种心疼的顽强,“藤真,枫王赢了。”
      我点点头,不知该为枫高兴还是该为牧难过。
      他大步走出房间,外面杀伐之声大作。他,带着最后的死士做最后一搏。我咬牙下传慌乱时竟从床上滚了下来,治疗术很粗糙我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强自支撑,勉强往外走。
      兵士们大吼着仓皇而惊乱,从牧的方向传来怒吼。我心一惊缓缓抬头见他身上全是血,我心猛地一痛不顾一切朝他跑去。他朝我苦笑,“藤真,这回好像真的彻底败了。”
      我抱着他,浑身颤抖,心口像是被人挖空一快,只觉得疼得我没办法思考。外边的厮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吵。他搂着我,在我耳际轻声说,“藤真,你相信有来世吗?”
      从前是不信的,可是看到他的生命在我怀抱中一点点流逝我不由的点头。
      “那,好好活下去吧,你等着我得道,让我再与你作伴。”
      我重重的点头。用尽全力支撑着他。
      “逆臣牧绅一!快放了藤真!”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马上威严的王目光锐利如一只冰冷的剑。他的眉峰微微皱起,神色不改而有种超然尘外的霸气,“我可饶你一死!”
      牧轻叹,“藤真你真的是个好老师,流川已经是个很好的王。”
      我当然知道。他有王者的霸气、王者的冷静、王者的热血……和无情。我的枫,我的王,是完美的。
      既算,他的成长需要一些鲜血来培育也是值得的。
      为他理好头发,我黯然问,“牧,你恨我吗?”
      他摇摇头。我们都知道深陷局中各有立场,于私情不忍,为大局却只能如此。
      “送送我吧,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站直了身体,巍然如神。
      我看着流川,他的眼神同样坚定自信。我听他说道,“弃甲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一命。”然后看向我眼神稍微有些温度,像是在询问我好不好。
      我温柔的一笑突然想起那漫天的樱花里牧寂寞的小小身影。他到底还是没能想起我。此时他孤身一人深陷重围在那可刚强的心中是不是也如当初寂寞?
      奈何不自由。
      我轻笑着,终于可以实现那句承诺了。
      “牧,再也没人可以凌驾你。”
      五根手指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时穿透了他的心脏,他低下都看看流血的胸膛,有些不可思议有些迷茫,然后抬起头来与我相视而笑。在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的笑颜,心里越发嘶叫着想要哭泣。
      他的头低下来无力的靠在我的肩头,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之后安静的沉睡在我怀中。我侧头吻了吻他。像哄孩童入睡。抽出手指,洁白的手指上血液拖着长长的丝,本来围上的士兵骇然后退。流川奔过来用力对我说这什么,可我却听不到。
      牧在我怀里安静的睡着。周围安静地可怕,虽然紧紧拥住他仍旧感觉如此孤单。茫然低首,才发觉牧沧桑的面容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孩童得面貌。谁又知道我们的命运会蹉跎到如斯地步?他的那声叹息此时无比清晰得在我脑海回想,他少年时便孤独沉闷得背影在我眼前不停的旋转。我再茫然四顾,枫正朝我淡定的笑他向我伸手示意我过去。
      我轻声唤了声:“牧。”没有人回应我。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怀里的人是真的走了。我缓缓合上眼帘,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过。

      岁月无痕已淘尽斯人面目,侧耳倾听唯有樱花落。
      这人生寂寞如斯,孤绝如斯,冷酷如斯……

      (樱花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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