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三生，风落无痕》草地上的袖岩

36、事与愿违

　　那春少司将清洄带出了大殿，她径直往前走着，也不与清洄她们搭话，清洄与连衣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在她身后急匆匆的走着。
　　清洄快走了几步追上春少司：“上仙，我们这是要去罗春宫吗？”
　　那春少司没有说话。清洄颇为尴尬，心想，这春少司真不像那春天的芳芽一样倍感亲切，相反，却像那冬日的冷风一般。
　　过了有那么两三盏茶的功夫，春少司带着她们到了罗春宫。清洄一抬眼便惊住了，那宫门镶嵌了各式各样的花，如玫瑰和百合花牡丹杜鹃等等。那院墙便是翠绿色藤蔓缠绕而成。宫里那棉花堆似的云彩里堆着一座一座的小院落，时不时有穿红戴绿的小仙娥走出来。
　　那春少司开口对清洄与连衣说道，在罗春宫中，大家都叫我一声春姑姑。以后你们也如此称呼便好。
　　清洄与连衣连连答应。“是春姑姑。”
　　那春少司没有说话，只带着她们穿过了溢气芳香的宫门，清洄与连衣心中霎是高兴。各自在心中悄悄的选着这些小小的院落。到底哪一座会是自己的呢？
　　连衣悄声问道：“清儿，这里的房子真漂亮，你想选哪个？”
　　清洄四下打量着。
　　那里那座太远，希望不要分给自己。
　　那边那处又太小，也不想要。
　　终于，清洄看到了东南角的一座小院落，那个角落里，最僻静，大小也合适。
　　连衣顺着清洄看去的方向偷偷笑着：“我也觉得那个合适，你可不许跟我抢。”
　　清洄笑了笑，悄声说道：“既然我们都喜欢，那我们可以住在一起。”
　　二人心中极其愉快。
　　然而，春姑姑并没有在此处停下，而是带着她们一直往里走。
　　又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那春少司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此时她们已经离着那些小院落越来越远。
　　又走了好久，穿过了一座座翠绿的宫墙，走过了流泽兰芳的白玉桥，还有雕栏玉砌的别院，越走越偏，直到脚下再也没有凉丝丝的感觉，那气息仿佛又回到了凡间一般混杂。
　　清洄问道：“姑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自然是你们干活的地方。”那春姑姑说话时，通常脸上不带表情，显得格外没有感情。
　　“难道我们不是在宫中吗？”
　　少司姑姑眼也不抬，终于是冷笑了一声。“你们是在宫中，不过，不是内宫，而是外宫。”
　　“外宫是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春姑姑仰着头往前走。
　　走了一会，大概是到了。那春姑姑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清洄与连衣差一些撞在她身上。
　　她伸开手掌。在手掌心中有两粒小小的丹药。
　　“这是赐给你们的金丹。在这些昆仑山弟子中，只有你们两个是凡胎，把这个吃了。”
　　清洄与连衣接过去，放在口中。
　　先是一点咸味，接着又一阵苦味弥漫开来。连衣赶紧吞下去。
　　“想不到，这仙界不光是路走起来是软绵绵的，连金丹都是软的。”。
　　那春姑姑眉头一抬，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哦，拿在手中时间久了，出了点汗，金丹软了也是常理之中。”
　　二人瞬间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清洄憋着一口气问道“那姑姑，我们吃了那金丹是不是就成仙了。”
　　“是”
　　“那我们是什么位分的仙，下仙吗”
　　“不是”
　　“那是什么？”
　　“下下仙”
　　清洄与连衣相视一眼。
　　清洄说道：“下下仙那合着就是个半仙而已。”
　　“你说对了”
　　清洄干干的笑了笑。
　　春姑姑又说道：“那颗金丹只是褪去了你一半的凡胎□□，更多的只是助你修为。要不要成为真正的仙还要看你自己修行。”说罢，便带她们进入了另一个大门。
　　清洄抬眼看看，这大门倒是普通的很，还有一处朱漆已掉落，露出了裂纹纵横的木头。
　　穿过大门，里面是用葡萄架子搭起来的小游廊。地上没有了棉花团子般的云彩，露出的是最自然的土地。四处低矮的青瓦房子一片接一片，像是在抢地一般挤挨着。
　　连衣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还请问姑姑，我们是去做什么？”
　　那姑姑呵呵一笑：“不必着急，花圃里有的是活干！”
　　花圃？
　　二人跟着春姑姑又穿过了一个低矮的小门。
　　此时，眼前出现了个偌大一眼望不到边的花圃，褐色的泥土上，冒着一片绿芽，地上匍匐着的花匠背着小竹篓，拿着小铁耙子，松土的松土，除草的除草，捉虫子的捉虫子。
　　连衣愣住：“我们就去干这个？”
　　春姑姑不屑的抬了抬眼“不然呢，你还想干嘛？”
　　连衣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原本以为自己是进了上宫这座人人都仰头而看的宫殿，本想着能够住进那错落有致的小院子，谁曾想竟是来做最粗鄙的活计。这与想象之中的实在是相差审甚远。于是那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
　　清洄亦是嘟囔道：“那招仙录上写的天花乱坠——上宫仙，居天界，踏祥云而来，伴霞光而退，渡化众生，歆享供奉。众人口中皆言，仙者，酌清酒一杯，闻管弦绕耳，不亦乐乎。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清洄与连衣跟着少司进了一处房间，里面放着一筐一筐的农作工具。
　　春姑姑扔给她们几件衣服，冷冷道：“去换衣服”
　　两人无奈的互相看了一眼，只好慢吞吞的，不情愿的将那一身洁白的纱裙换下来，换上粗木麻衣，姑姑又扔给了一人一个箩筐，一把耙子，一只小铁锹。“这是你们的饭碗，拿好以后就去花圃中除草。那边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现在就去吗？”
　　“现在就去！”
　　“我们不需要去看看住在哪了吗？”
　　春少司颇为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
　　清洄与连衣虽心中有气，但也只好背着箩筐去了花圃，一路上，那箩筐里的铁锹和耙子叮当作响，每一下都是戳心窝般的令人尴尬。
　　连衣失落道：“清儿，我真后悔，原本我们在昆仑山也是有名有份的弟子，可是来到这里，却要去做这些下地除草的活。老天还真是爱戏弄人。”
　　“你说得对，老天确实爱戏弄人。”清洄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道：“我们只有尽快的脱离凡胎□□，才能离开这里。”
　　清洄与连衣走到了花圃，一位看起来年纪与清洄相仿的女孩迎着她们。
　　那女孩热情道：“我是白苏，是花圃的管事，你们是新来的清洄跟连衣吧。少司已经派人告诉我了。”
　　清洄看着眼前的这个叫白苏的，相貌不算美丽，但五官还算端正，大大的眼睛，宽宽的脸颊上嵌着薄薄的唇，倒是极亲切。
　　清洄与连衣也是懂得规矩的，忙向白苏问好。
　　“小仙清洄，小仙连衣参见白苏姐姐”
　　“白苏笑了笑，千万别这么叫我，我只是这个花圃的管事。你们叫我白苏就好了。”
　　连衣忙说道：“你比我们来的早，叫你白苏姐是应该的。”
　　白苏笑道：“也好，此后我们便在这一处好好司职，我们这个园圃是养花的，因此会轻松一些，而不像那些耕作的园圃，那是关系到凡间社稷的。”
　　白苏口中说这里轻松，可是，这叮叮当当一天下来，清洄与连衣只觉得筋疲力尽，连话都不愿多讲，而那肚子中早已是饥肠辘辘。清洄抖了抖身上的泥沙，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在昆仑山抄经好啊。”
　　连衣也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尽管她处处小心躲避，可还是占了一身的泥土，而清洄此时灰头土脸，已经完全认不得了。
　　白苏走过来。
　　“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吗？”
　　白苏却无奈说，由于她们两个干的太慢，已经过了饭点。
　　清洄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没有饭了？”
　　“你们先随我去看看住处吧，姑姑已经在那处等着了，稍后，看看能不能跟姑姑说一声，给你们弄点吃的。”
　　她们拖着身子跟着白苏去了住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两个就住在西房，与花圃的其他五人住在一起。
　　推开门，春少司已经在里面。
　　清洄扫了一眼房间，整个房间里简单的只剩下床。而床上也只有简单的被褥。
　　少司姑看着清洄有些讶异的表情发话了。“别觉得自己来自昆仑山比别人起点高了些，在这里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们也别看不起这里，只有从这里你才能一步一步的爬到那九重天上去。”
　　“从这里到九重天那得需要多久？”
　　春姑姑冷冷一笑指着白苏道：“你知道她来了多久了吗？”
　　清洄摇摇头。
　　“三千年”春姑姑慢慢的吐出这三个字，清洄与连衣瞬间便傻眼了。
　　三千年，也只不过是个花圃的管事，这要到何时才能到那九重天上去。
　　春姑姑又补充道：“当然了也怪她出身不好，若是像你们这般，在这里呆个千儿八百年的，也许现在已经去了五重天了。”
　　清洄咽了咽口水，她现在已经管不了几重天了，她只想赶快填饱肚子。
　　“你还有何疑问？”
　　清洄动了动嘴唇：“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取吃饭？”
　　“这里每个人都要练习辟谷之术，不需要吃饭。”
　　“可是，白苏姐姐明明说有饭的。”
　　“她的不吃可以省给你。”
　　清洄：“……”
　　连衣带着一丝祈求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日后还得请少司姑姑多提携。”
　　少司扯着嗓子道：“这种话不用现在急着跟我说，能不能出去还是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你眼前的那些被褥便是那些离开这里的人留下的，你们呀用着多沾沾福气。也提醒着自己要时刻上进。明白了吗？”
　　清洄看着那蓝布面的被子，又看了一眼，那阴阳怪气又颐指气使的春姑姑，内心叹着，现实是多么残酷，生活又是多么不易。
　　因此清洄憋着一口气，没吭声，而连衣赶紧答应着听明白了，说罢，推了清洄一下。清洄也只点点头。
　　春姑姑白了清洄一眼，转而对白苏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别出什么岔子。”
　　白苏连忙笑道，姑姑您放心吧。

　　姑姑走后，白苏悄悄的从兜里掏出两个馒头。这是晚饭我给你们留下的。
　　清洄看到那馒头，心中一阵感动，瞬间红了眼眶，三两口便塞到了嘴里吃完了。
　　她看着清洄与连衣且带着羡慕的语气道：“你们二位，是昆仑山来的啊”
　　清洄点了点头。
　　白苏低了低头，有些卑怯的说：“昆仑山我只听说过，只有有仙根资质好的人才能进去，出来的都是人中龙凤。”
　　清洄呵呵一笑，朝上面指了指：“人中龙凤都去了那座云宫中。”
　　清洄又问道：“不知白苏姐姐是从何处来到这里的？”
　　白苏低下头：“我只是个无名小妖。”
　　妖......清洄的脸一下子刷白，她仿佛看到了文玉她们被妖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白苏也颇为尴尬：“你不用害怕，其实我只是个精灵，只是，她们总是叫我小妖。”
　　清洄知道自己失态，深感不好意思，于是为了缓解尴尬便说道：白苏姐姐，听说你种花很是厉害，以后还得向你多请教。
　　白苏笑了笑：“请教谈不上，若是你们以后去了那座云宫中，不要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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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讲讲白苏吧，一个小人物，出场短暂，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存在感，其实她才是世间生灵最真实的样子。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天赋，更没有好的机遇。普普通通的奋斗者。
当初塑造她时，是因为生活中，遇见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人，当然包括我自己，后来，也觉得，其实她可能是清洄的另一面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