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如镜天无云》益莱芠

2、风起第二章

　　两个时辰之后，牧尘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到自己还活着，心里庆幸了一番，觉得真是福大命大，死里逃生了好几回。他问林苍彦：“我们居然还活着，千缘主持，哦，不，那魔头死了吗？”
　　“死了！”林苍彦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宛如深井，看不见一点波澜，“你师父是何人？”
　　牧尘这才想起来，救他们的是他的师父，“对了，师父呢？”
　　“走了。”
　　“啊？师父走了？好吧，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牧尘有些失落，他挠了挠锃亮的光头继续说到：“我其实才来天旻寺两三个月，以前都是跟着师父学习法术。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师父将我送到庙里，让我度化心境。”
　　林苍彦对牧尘的过去充满了好奇：“你师父叫什么？”
　　“你猜！”牧尘调皮的望着满脸疑惑的林苍彦。
　　林苍彦皱了皱眉头：“我没兴趣猜。”说罢，便向天旻寺的山门殿走去。
　　“又是这副冰块脸，好像欠了他一个亿一样。”牧尘对这个冷漠傲慢的世家子弟一肚子意见。“说出来吓死你，我师父法号星野，江湖上负有盛名的星野道人就是他啦！”
　　“没听说过。”
　　每一次对话都以无语告终，“要是在我的世界里，我早就把你拉黑一百遍了，会不会聊天啊！”牧尘心里暗暗抱怨着。
　　“你师父倒也奇怪，治好你就跑了。”
　　牧尘心头又是一阵失落，像哑巴吃黄连一样：“师父他老人家忙着降妖伏魔去了，我跟着也是拖累他。”
　　林苍彦转身看了一眼林苍彦：“你那招秋火连天耍的不错！”
　　这可是冰块脸第一次夸自己，牧尘傻乐的像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你来天旻寺就是为了查询千缘禅师的阴谋吗？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不该问的不要问。”
　　“哦，好吧...”牧尘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心里想着：“还是风梧师兄好玩，带我捉蛐蛐，看流星，等这冰块脸走了，我还和他住藏经阁。”
　　“你师父为什么会送你来天旻寺？”
　　\"不知道，可能是嫌我笨，教不会我吧。”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听到这话，牧尘不服气的劲上来了，心想：“我去，我可是985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父母口中\'隔壁家的孩子\'，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当真了！”
　　牧尘刚想回怼过去，林苍彦示意让他不要说话，“现在已快晌午，寺里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和尚们都去哪了？”牧尘也觉得十分奇怪，平日里砍柴挑水，烧火煮饭的僧人早已忙的热火朝天了，难不成主持一死，他们都还俗了？
　　天旻寺的主持千缘禅师，原名方拓，早些年是林苍彦的父亲—林南弦的护法，后被林南弦遣去寻找灵族圣器。这两年却销声匿迹，林南弦打听到方拓突然出家，还自立门户，他觉得蹊跷，便派林苍彦前来调查。林苍彦虽然只有十七八岁，但是江湖经验老道，这得益于从小就被林南弦安排各种任务。林苍彦性格沉稳，行事谨慎，待人冷漠，一心只想完成父亲夙愿—壮大土阑坊。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静悄悄的从后门进入了山门殿，果不其然，所有僧人身着袈裟，带着僧帽，围着佛像安静的坐着。但是听不到念经的声音，整个寺庙如同深井一般死寂。
　　突然，牧尘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其中一个僧人，林苍彦放眼望去，这个僧人的衣帽被风刮起，土灰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仿佛像一具风干多年的干尸。见到这一幕，林苍彦心中便猜出了个大概，原来这些僧人早已没了生命，千缘禅师用各种手段诱骗村民出家，实则吸食他们的精魄，度自己修炼罗刹鬼术。再朝房梁上看去，哪有什么佛像，僧人们每天供奉的居然是口吐双头蝰蛇，手持裂魂钩钺的地狱罗刹。
　　“天啊，我这两个月居然都和些行尸走肉一起修行，太可怕了！”牧尘回想起这些惊悚的短暂时光，后怕的直冒冷汗，“风梧师兄呢？他应该是人呀，我刚到天旻寺的时候，都是他带我打坐晨练的。”
　　林苍彦觉得牧尘没见过世面，碰到点小场面就大惊小怪，朝最后一排左数第三个僧人指了指：“你说的是他？”
　　风梧待人淳朴真诚，人也憨厚老实，对牧尘更是悉心照料，牧尘一直将他视为兄长。谁料到一日不见，活生生的一枚暖男就成了一具干尸，这放在谁身上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没怎么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牧尘。
　　“怎么会呢？前两天风梧师兄还说要送我一块木雕，现在却成了干尸...”说着说着，牧尘的泪水从眼眶流了出来。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要毁了这个寺庙，这样他们的亡灵才能解脱，要不然你的风梧师兄就会一直被困于罗刹体内，罗刹也会有可能复活！”见牧尘无动于衷，还沉浸在伤心中，便加重语气，“我再说一遍，快用火烧了这座寺庙！”
　　牧尘缓过神来，擦了擦眼泪，鼓起勇气走进干尸群中，将风梧的尸体安置在殿门外的松树下，随着林苍彦，对罗刹鬼像使出了秋火连天。刹那间，罗刹鬼像被烈火吞噬，殿内所有的干尸也都藏于火海之中，还发出了撕裂的惨叫声。林苍彦见天旻寺烧的差不多了，使出一式落岩术，将整个寺庙埋在了巨石之中。
　　二人将风梧的尸体埋在石魔窟旁的一颗松柏下，还立了一块墓碑。牧尘站在墓前良久，林苍彦等的不耐烦了，转身欲往山下走去。
　　牧尘见林苍彦准备独自离开，可怜巴巴的问到：“你要去哪啊？”
　　“去该去之处。”
　　牧尘心想：“问了也是白问，明明和我差不多年纪，偏偏总是故作深沉。”
　　“你在这里等你师父？”
　　“嗯，我没地方可去...”
　　“你没有家人吗？”
　　“我...”牧尘当然有家人，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他只认识星野，但考虑到不能将穿越之事透露给林苍彦，他只能选择避而不谈，“我只有师父一个亲人...”
　　听到这话，林苍彦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拍牧尘的肩膀：”先跟我下山，这里不安全。”
　　牧尘抿了抿嘴，朝林苍彦点了点头。在经常与师父见面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锦囊，便随林苍彦离开了充满鬼气的天旻寺。
　　二人步履山路，进入胧月竹林，夕阳穿过晚霞，将每一片竹叶都印染成玫红色，清风拂动，牧尘手腕上的雁羽金玲清脆作响，如雁鸣高亢。这是林苍彦送给他的，以防遇到危险，不知他的方位，能以铃声识别。月上柳梢头，惨白的琥珀色将这片迷雾竹林渲染的更加幽静，也更加深邃。
　　有林苍彦在身边同行，向来怕黑的牧尘，胆子也大了起来。不过这一路来，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脑中。
　　“林公子，为什么我没有变成干尸傀儡啊？”
　　“因为千缘还没来得及。”
　　牧尘表情略尴尬，他想过千百种可能，也许是自己有师父护着，也许是修炼御火术，也许是自己...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大魔头还没忙到自己啊，牧尘对这个答案有些无语。
　　见牧尘突然沉默，若有所思，便问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还有好多问题...”
　　“那就别问了。”
　　牧尘刚以为林苍彦转了性，要开始耐心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就一下子吃了个闭门羹。
　　林苍彦受林南弦重任，寻找失落已久的碧海珠，为了弄清楚千缘禅师突然法力高强，是否是因为得到碧海珠的缘故，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如果再和牧尘磨磨蹭蹭的走下去，也许只能眼睁睁看到其他世家子弟寻到法器，称霸武林了。
　　“前面有个驿站，我去买匹马。你待在这，等我回来。”
　　每次听到林苍彦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他都觉得自己像个仆人，在等到师父之前，先学会认怂，才能保住小命：“遵命，林公子！”
　　牧尘独自在驿站不远处的石块上坐了下来，走了一天，他这布鞋也快磨坏了。“这一天走的路，比我在学校一年走的路都多！”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林苍彦还未从驿站出来，牧尘心生疑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师傅，小师傅。”牧尘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声。
　　牧尘回头望去，一名衣衫褴褛，身背竹篓的妇人弓着腰向他走来。
　　牧尘虽然心思单纯，但也是从小看《西游记》长大的，他心想这月黑风高的，哪来的女人啊，莫非是白骨精，要吃他的肉长生不老？但是出于礼貌，牧尘作揖，学起了出家人的那一套：“阿弥陀佛，不知女施主有何要事？”
　　妇人径直走来，疲惫的对他说：“我背着孩子回娘家，走了一天，背不动了，可否请小师傅帮我背一背。”
　　牧尘有些犹豫，但是乐于助人的美德标准要求他不能坐视不管。“我佛慈悲，敢问女施主家住何方？”
　　见牧尘应允，她便笑着指了指竹林间的一条小路，“前面光亮处，便是我爹娘家。”
　　牧尘被自己助人为乐的高尚品质所感动，“远倒是也不远，那我就学习雷锋好榜样，争做光荣少年郎！”想罢，他背起了妇人身后的竹篓，竹篓里是个一岁多的胖娃娃，白白嫩嫩，甚是讨喜，咧着小嘴，向牧尘微笑，仿佛在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老板，你拿病马糊弄我是吗？”林苍彦挑来挑去，没找到一匹合适的的马。
　　驿站老板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老成的林苍彦不好对付，便换了个委屈的口气：“大侠说的是哪里话，这荒郊野岭的，我都快养不活自己了，哪能喂饱马呢。”
　　林苍彦扭头就要出门：“没有好马，就早点说，别耽误我时间。”
　　驿站老板来了招欲擒故纵：“客官，这些马您看不上，还有一匹上等的千里驹，只不过，这个...”
　　“只不过什么？”林苍彦一眼识破了这个贪心老板的花花肠子。想来也是，荒郊野岭，突然来了这么一位风度翩翩，器宇轩昂，腰胯青玉作鞘的凝霜剑，脚穿紫晶镶嵌的疾风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非富即贵，没有一方江山，也有万贯家财。不狠狠宰他一刀，对不起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只不过这价格么，有点高...”
　　“别废话，只要不再是这些骨瘦如柴的病马，一锭黄金也能给你！”
　　听到这话，老板心里乐开了花：“客官豪爽，一看就是人中龙凤，请随我来。”
　　从驿站后门出去，有一个单独的马厩，林苍彦立刻就相中了那匹赤色绒毛，神采奕奕的好马。“就它了，我多给你一锭黄金，你把其他的马好好喂养。”
　　收了钱，老板殷勤的送贵客出门。林苍彦牵着马绕驿站转了两圈，也没不见牧尘的踪影。
　　“这小和尚，又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