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轻扬》杨柳轻扬

31、瘟疫

　　春天的时候，小柳儿就听到大晏西南起了瘟疫。夏天的时候，瘟疫一路蔓延到了桐州。

　　整个桐州都极为惶恐，父亲和虞先生几乎彻夜不眠，处理着各种事务：安排人定点施药，召集州内的医生，处理死者，焚烧胡草消毒，甚至至寺庙祈祷。
　　父亲和虞先生轮流外出，至各处查看情况。

　　文渊先生也每天至衙门帮着处理事务，指导着做各种各样的救治和消毒工作。

　　娘亲严令家下人等不得外出，每天在家中焚着胡草消毒，父亲每天回来就在前院歇息，他和虞先生、文渊先生的三餐都由温嬷嬷送到月亮门，再由青平或风平开了半扇门接过去，虽然知道衙门也有很多胡草，但娘亲还是每天都随饭菜送过去很多很多胡草，吩咐青平和风平在前院和衙门各处焚烧。
　　小柳儿不敢大意，也约束着闪不得外出。

　　她写了张纸条，建议文渊先生安排商家至庆国或闵国购粮回来，瘟疫过后，往往饿莩满地，文渊先生回复说已安排商家前去。

　　但瘟疫越来越厉害，家里的饭菜也一天比一天简单，小柳儿知道，这场瘟疫已经重创了桐州的民生，现在，外面的百姓不但缺医少药，只怕连吃的也没有了。
　　购粮而回的商家为逐利而来，没有钱的百姓，照样没有粮。州衙里施药已是困难，更没钱买粮给百姓了。

　　不过，很快，小柳儿就没有时间考虑外面的问题了。

　　风平感染了瘟疫。

　　娘亲极为恐慌，命令关了花园的角门，严令各房人等宿在各房，不得外出、不得随意走动。

　　风平很快就不治而亡。

　　可紧接着，文渊先生病倒了，父亲和娘亲急得几乎晕过去，祖毅和祖立都要去侍疾，被娘亲阻住，父亲召集了全州的医生为文渊先生医治，并要送先生出桐州，至京城或庆国治病，被文渊先生阻止，一来他不能承受路上颠簸，二来他不愿因为他而使瘟疫漫延。

　　文渊先生的病拖了一个多月，就过世了，死前嘱咐父亲和他的僮仆，他死后立即焚化，骨灰由僮仆带回乡安葬，他的笔记、书籍和游历中收集的物品都留下给小姐，他的身后事也全依小姐安排。至于祖毅和祖立，他留下了一只玉臂给他们，嘱祖毅和祖立带此至京城，找清源先生，继续学业。

　　清源先生是他的第一个学生，现在是大晏国最有名望的大家之一，也是大晏国的中书右令。

　　父亲只得把他的尸体焚化，骨灰暂寄在玉山上的觉迷寺中。小柳儿让虞先生安排人至先生的弟子处报丧。先生一生未娶，家中已经没有人了。

　　还没来得及安排更多的事，大家还陷在失去文渊先生的悲痛中时，更大的打击就来了。

　　娘亲病倒了！父亲急得一夜白头。

　　娘亲让人在她的房间四周不停的焚着胡草，不准父亲和孩子去看她，只留了温嬷嬷和小红伏侍她。
　　一家人陷入了恐慌和无助中。

　　小柳儿让周嬷嬷暂时主持家里的事务，自己每日盯着煎药熬汤，远远的隔着门询问温嬷嬷娘亲的饮食起居，嘱咐通风保暖种种种种。
　　父亲和祖毅祖立每天盯着大夫用药开方，不停的询问着病情如何。

　　可娘亲的情况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好。

　　没过多久，一天午后，温嬷嬷远远隔着门哭着禀报：太太昏过去了！
　　小柳儿知道，娘亲不行了，她无论如何要见她一面。

　　她吩咐小雨和小露取了大匹的白绢来，从厨房取了大量的醋，把白绢浸在醋里，取出来把自己严严的裹了，吩咐厨房熬胡草汤准备沐浴。不理会任何人的反对，进了娘亲的房里。

　　娘亲躺在床上，脸色青灰，人已经瘦得脱了形，气息紊乱，已经是弥留之时了。
　　小柳儿跪在床边，泪流满面，想喊娘亲，却哽咽不能语。
　　娘亲的气息更加急促，嘴里突然喊了声：“继青！”小柳儿知道她在喊父亲，急急的俯身在她耳边说：“你在门口等他，就在门口等他！”

　　娘亲很快没有了声息，小柳儿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起来吩咐温嬷嬷和小红给娘亲更衣梳洗，转身出了房门。

　　门口，周嬷嬷已安排好沐桶在门口，四周焚起胡草，拉起围幙，小柳儿脱去白绢和衣服，扔进胡草堆里焚化了。
　　沐浴完出来，对焦急万分的等在外面的父亲和哥哥说了一句：“娘亲去了！”就进了房间，父亲当场就昏了过去。

　　小柳儿呆呆的坐在房间里，觉得整个人都空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身边仿佛有很多人来来往往，有人点起了蜡烛，天黑了吗？

　　小柳儿慢慢走出房间，天气暗黑，天空中，鹅毛般的雪花急急密密的往下落着，下雪了吗？小柳儿伸出手去，接着密密落下的雪花。
　　是的，下雪了！大雪来了，瘟疫就结束了!
　　瘟疫刚带走娘亲，雪就来了！这场瘟疫就是来带走娘亲的吗？！

　　小柳儿心如刀搅，她慢慢走下台阶，走到院中，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慢慢的转动着身体，看着雪花，看着疯狂飞舞的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