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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血月 ...

  •   易乞迅速稳下慌乱的心神,抱起晕厥的苏幽招来不怎么用的佩剑幽兰向乐引御剑飞去。此刻的他无措空前,他害怕苏幽一个人在黑暗里痛苦挣扎,越陷越深,更害怕苏幽不想挣扎就此沉去,留下他一人舔舐无尽的遗憾。他用最快的速度飞回乐引,也用最稳的姿态抱着苏幽,三步并作两步往浮屠殿奔去:“师尊,求您救救苏阑晕。”
      正和其他几位师宗商量今夜结界布局的月偏明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忙让易乞将人抬在榻上:“怎么回事?”
      “弟子也不敢妄下猜测,想来是今天血月的缘故,他体内的怨灵暴动引起......”
      “带去青梧水榭。”
      “是。”
      兜转片刻之后,易乞退开床榻,不敢打扰月偏明替苏幽诊脉,眼睛却一刻都未曾离开过苏幽的面庞,想要在其中挖掘出一丝醒来的端倪。
      月偏明探了良久,蹙眉摇头:“哎......”
      “师尊,有话直说。”
      月偏明放下手,站起身来望向今晚的血月:“如今他身上饲养的怨灵早就超过了他本身所能承受的极限,五脏六腑皆已残缺,他是耗尽性命在饲养千万怨灵,只怕到时油尽灯枯为时已晚,唯有趁早将他身上的残念消散还能有一线生机,只是......”
      “只是什么?”
      “困在苏阑晕身上的怨灵时日久远,早就根深蒂固融于骨血,不像平常的蚀阴师渡化即可,况且他执念过深,怕不是那么容易放得下的......”
      易乞目光灼灼的盯着床上人,声音低哑了半分:“师尊,还能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好去梦边城找崔门师了,息化阵或可镇压他体内的怨灵,届时我们方可从长计议。”
      “崔门师?”
      月偏明点点头:“那是荥宿仙尊的绝学,从他不满空同仙尊将乐引交予我手后自立门户,也一并把这些式法典籍带走了。现在会的人也怕只有荥宿仙尊的弟子崔梦前了,只是,我怕她没那么容易出手。”
      易乞抱手:“事不宜迟,寒重这就启程,一定求得崔门师出手相救,多谢师尊相告。”
      “去吧。”月偏明点点头,看着易乞带着苏幽消失在迷茫夜色中,才缓缓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这本就是我欠他的......”声音落入青玉石板,向泥里沉去,匿在无垠夜海。

      “来者何人?”梦边城的守门人在血月夜更加警惕,远处便瞧见了行迹匆匆的身影,一袭白衣被月色染上了绯红,却丝毫不减如兰的气质,臂弯中躺着一名昏睡中的黑衣男子,如果说前者皎如天上月,那么后者黯如池中水。
      走进了些许,守门人才看清了白衣男子的真容:“原是法宗流楹,失敬失敬,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来人恭敬回答,语气却略带有一丝焦急:“在下有要事求见崔门师,劳烦仙友通报一声。”
      “可是......”
      易乞一脸严肃,面色凝重:“事关重大,是关于荥宿仙尊,劳烦通禀。”
      守门人也不相信乐引弟子会扯谎,马不停蹄的去禀告,有了荥宿仙尊的通行令,办事速度奇快,城门即刻打开放易乞进入浩淼宫,中宫内烛火摇曳之下,出现了一袭浅紫色的衣衫,月白色缎带柔柔的挽在肘窝。女子清冷秀丽,岱山眉,绛红唇,肤凝脂,羡旁人。同大家印象里的谪仙人物一般无二,这就是天下人口中的泽兰独树翩入怀,哪堪催前梦边缘。
      “崔门师。”因为易乞抱着苏幽,不便行礼,只好以头示意。
      “我以为法宗流楹是来说家师的事。”如白子落在玉棋盘上发出的琮琮声,悠扬婉转如歌如诉。
      “万分抱歉,一时情急才借荥宿仙尊名号一用,实属冒犯,只是现在人命关天,请崔门师施息灵阵,不管任何责罚我都一一承受,拜托了。”
      崔梦前莲步轻移来到易乞面前,看了看他手中紧攥的人,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他......他......”易乞眉头微蹙,在心中思考了良久,好像终于找到答案似的,眼神熠熠,徐徐回答,“我思慕他。”
      崔梦前讶然,露出少有的惊震之色:“什么?”
      她没想到易乞能给她留下这样一个答案,并且郑重到虔诚,一时不能言语。
      “是,我思慕他,好久好久了,”易乞说给她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久到花开彼岸,久到春去秋回,久到深入骨髓。“忽然将自己多年的心意袒露,那些深藏在阴暗里的欢喜与思念纷至沓来,那些推门而入狭杂的尘埃无处逃散,暴露在赤·裸裸的阳光下无处遁藏,眼中漾起了一潭情深,而处于情深中心的那人食不知味。
      崔梦前显然被他这样赤·裸的言语震撼,不顾世俗,不管对错,遑论非议。怔了片刻,转而又恢复冷冽:“这与我何干?”
      “如若相助,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崔门师用得着我的地方,用得着我们乐引的地方,愿以性命相助。”
      “你......何至于用情如斯,我虽乐于成人之美,可你该知道,他已经五脏残损,或许已经感受不到你的心意。”
      易乞眸光微闪,浅浅道:“他能感受到的,只要我做,他定能感受到,只是花的时间比常人久而已。这个时间,我耗得起,也愿意耗。”
      崔梦前睨着他打探了少顷,终于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替他摆阵,而你去替我取垂杨陌的陌上仙露。”
      “陌上人不归?”
      “是,垂杨陌石地尖锐,如刀割,如剑刺,其中更是变幻无穷,难以推测,在此地,任何式法皆会失效,你就如普通人一般,须从垂柳上采撷九十九滴仙露,每落地一次痛不欲生,重者筋脉具断,你,还要去吗?”
      “多谢崔门师。”
      “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世上没有人非得为另一人付出性命,不值得。”
      易乞看着手中的人,缓缓道:“崔门师此话差异,这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觉得,在他面前,性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说完便将苏幽轻轻放在美人榻上毅然离去,嘴角勾着一丝淡淡的笑。
      崔梦前目送易乞离开后看向蹙着眉头对此一无所知的苏幽,叹气着:“真不知道你是幸还是不幸......”
      息灵阵在苏幽体内运作了二十四个大周天,苏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却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守宫弟子端上一盏温度适宜的莉花茶递给布阵结束的崔梦前:“城主,苏前辈怎么还没醒?”
      “等着他的陌上仙露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崔梦前呷了一口茶,目光悠然的看着宫门外。

      以至破晓,熹微晨光刚刚洒下,重重云影中勾勒出一个人形,看似衣袂翩跹,步伐却是隐藏不住的滞涩,衣角破烂浸出血渍,在晨晓微凉中显得有些狼狈。饶是这样,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拾级而上,将手中的瓷瓶交给了崔梦前,来人面色苍白,衬的眼下和嘴唇乌青更盛。
      崔梦前看着他强撑的模样:“我先替你看看吧。”
      “无碍,我回乐引找师尊疗伤即可,只是,将苏阑晕就交给崔门师了,有劳。”易乞看着沉睡中的人紧蹙眉头,连做梦都不得踏实吗?
      “嗯。”崔梦前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散发着余热的瓷瓶,“我还真是挺羡慕你的。”
      易乞问:“为何?”
      “但愿你做的一切最终能隧你心意。”
      “会的……一定会的,”易乞缓了缓,身上的伤口似乎也没有撕心的疼了,“崔门师,在下还没有资格能请得动你帮忙替阑晕疗伤吧。”
      崔梦前一凝,而后点头道:“确实,我不会轻易给人瞧病,救他只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崔梦前看着宫外重峦叠嶂,又好像只看了一个地方:“他帮我救过一个人,那个人,也是令我觉得,性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易乞不好再问下去,毕竟崔梦前的往事都是传言,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真假,更不好去挖掘。易乞道:“还有一事,需要崔门师帮忙。”
      “请讲。”
      “劳请崔门师不要告诉他我的心意。”
      “可是......”
      “对旁人说来我可以坦然自若,可对着他,我却端不得心如止水......”说完再看了眼打坐中的苏幽,看着他已恢复如常,心下安然,便再次离开。
      崔梦前将瓷瓶交给刚才的弟子:“替他服下吧。”

      回到乐引,易乞的虚弱才显现出来,顾怀几乎是背着他来到青梧水榭:“怎样伤得这般重?”易乞扯着笑道:“没那么严重,大师兄多虑了。”
      姜亦幻尾随其后早就憋不住,听他这话便低吼出声:“这还不严重?你下肢经脉好不容易续上的,现在又七零八碎了。”
      月偏明探了探脉:“你们出去吧,我替寒重疗伤。”
      “是。”
      “是。”
      齐声告退后易乞才说道:“又要麻烦师尊了。”
      “无妨,这次可比上次容易多了,我施针后你再打坐三日便可如常。”
      “是,可梦边城的情况......”
      “放心,我会留意。”
      “多谢师尊。”
      说完月偏明手下动作奇快,只看见银针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光芒便已经钉于易乞几个大穴,以灵力修补经脉顺势而收,再看看易乞早已入定,密密细汗发出,脸色也稍微变得有了些血色。
      月偏明悄声退出青梧水榭,筑了一个结界让易乞在里面静养,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刚刚把他带回乐引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可心中的内疚和惭愧还如梦魇一样扼住月偏明的喉咙,在窒息中求死比在窒息中求生困难得多。月偏明摇摇头,低喃:“真是......造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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