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垃圾桶里捡来的》九宗

79、疯子最了解疯子

　　陈欢坠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好像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一次，冰冷的水没过了头顶，不再只是浅浅的浸湿脚踝，他想动一动，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块没有知觉的浮木，好像思维与肢体之间的联系被生硬的隔断了，他想睁开眼睛，平时自然而然做到的事情突然忘记了技巧一般，怎么都不得其法。

　　但好在这种令人不爽的脱离掌控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感觉到自己又能控制自己的手指，指间包裹着的冰冷液体，让他猛的惊醒过来，想起自己的处境，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靠着什么东西，艰难的分开了上下眼皮，被久别重逢的亮光晃的有些不适，又过了一会儿，才看清自己在哪。

　　他躺在一个白色的浴缸里，脖子靠着边缘，浴缸里的水淹没了胸膛，是冰冷的冷水，他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被泡的一塌糊涂，紧紧的贴着皮肤，让人很不舒服，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飘在了他的指缝，他找回了一点身体的控制权，微微低头，看到是一片玫瑰花瓣，不只是这一片，整个浴缸里都飘着大朵大朵的血色玫瑰，配上他这个被绑架者的处境，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并不正常的神秘仪式。

　　浴室的门锁被人扭开了，罗泽堃穿着牙医的白大褂，带着蓝色的医用手套，他蹲到浴缸边，满意的看着陈欢被冷水充分浸泡的衬衫，那几块碍眼的浮灰已经不见了，他的猎物又是完美干净的。

　　他也看到了飘到陈欢指尖的花瓣，皱了皱眉，抬手把它捞了出来，这些玫瑰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少了一瓣花瓣，都不够完美，但是这片花瓣还是掉下来了，他抗拒不了自然的衰败，他讨厌这种感觉。

　　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让他的精心布置毁于一旦，这种认知让他焦躁不安，他烦闷的挑出那朵少了一瓣的玫瑰，发泄般捏碎在掌心里，花瓣揉碎了，汁液顺着他的手指低落在地板上，在纯白的瓷砖上显得显眼极了，他的烦恼立刻又被另一种烦闷取代。

　　扔掉花和手套，他揉了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重新迫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猎物身上。

　　“我用的剂量不大，再等一会儿你就能动了。”

　　他顿了顿，缓缓的蹲下身子，和陈欢平视，

　　“放松，我没想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他不自觉的伸手碰了碰陈欢的侧脸，又被他眼里太过尖锐的抵触给击退。

　　“你不记得我了，我不意外，毕竟你那时候也没有记住过什么人，为了能和你再遇见，我做了很多努力，你太耀眼了，站的也太高了，我只能一直不停的向前迈步，才能勉强追上你，我本来是想要慢慢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一股自信支撑着我，我觉得我是懂你的，我的直觉替我找到了同类，我认为只要我足够懂你，慢慢的接近你，你就会发现我们才是最相配的。”

　　陈欢的眼皮跳了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机还放在裤兜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缸子冷水里泡了多久，也不知道那部手机还能不能用。

　　罗泽堃的眼睛逐渐疯狂了起来，

　　“但是我好像搞错了，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居然允许那个人离你那么近，你怎么能变成这样呢？那些人有什么好的？你就该和从前一样才对，不把那些蝼蚁放在眼里，他们合该被我们踩在脚下才对。”

　　陈欢看着他的眼睛，脑海里闪过了一丝熟悉感，这双阴郁的眼角下垂的眼睛，他曾经看到过，但脑子里的回忆也仅限于此了，他找不到更多的画面，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他承认，从小的成长环境让他的少年时过于孤独了，他习惯性的给自己建造了一个结实的盔甲，将示好与恶意一概而论隔绝在外，他没想到，那种状态在罗泽堃眼里才是所谓的正常。

　　在牙科诊所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那种自顾自的状态，和不熟练的笑容，仿佛都和曾经的自己有一瞬间的重合，脑海里闪过一个苍白瘦弱的身影，陈欢猛的睁开了眼睛，他想起来了。

　　“你的变化挺大的。”

　　随着时间重新找回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罗泽堃的眼睛却明显的亮了亮，

　　“你是不是想起我来了？”

　　其实陈欢也只是模糊的想起来一点大概，但现在显然不是激怒罗泽堃的好时候，他只能敷衍的轻轻点了点头。

　　罗泽堃的肩膀一阵颤抖，他低头以手掩面，也遮不住那双手后面怪异的笑声。

　　他放下手，露出欣喜若狂的面孔，

　　“我太开心了陈欢，真的，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原来你是记得我的，你记得我！”

　　陈欢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可以挪动了，他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视线落在了脑袋上方的一个铁质架子上，那上面放着一些洗浴用品，陈欢认真的用眼睛掂量了一下那瓶洗发水的体积，开始计算自己恢复力气，拿起那瓶洗发水砸晕罗泽堃的可能性。

　　虽然这会儿的罗泽堃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但疯子最了解疯子，陈欢知道他们情绪的变化往往只在一瞬间。

　　罗泽堃双手按着浴缸边缘，突然砰的一声跪在了地板上，陈欢垂眸看着他，

　　“你离他远一点好不好，那些所谓的正常人视我们为异类，就算遮掩的再好也有露馅的一天，如果让他看到了你身上的黑暗面，你会受伤的，他会伤害你的，陈欢，答应我，离他远一点，只要你愿意那样做，我保证当年的事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陈欢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也恢复了知觉，他会答应独自跟罗泽堃见面，就是因为这人发过来的消息，那张视频截图的画质并不会，但足够让人认出那个站在巷子里的少年，那幅画面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当年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被罗阳飞和陈丽娟处理妥当，他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