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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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上十二点，夜色正浓。
昏暗的街道被零星的几点灯光点缀，从几栋居民楼的俯视下延伸出来，拐了两道弯后这条小街汇入一条宽大的街道，名为滨江大道。
滨江大道临近江边又靠近居民区，尤其是江边的道路，经过改建整条道将机动车道与人行道拆开来，方便观赏江景，还增加了许多可以活动的区域，其中的滨江广场，成了跳广场舞，遛猫遛狗，滑冰交友的最佳去处。
这样一个有风光自带人流量的地方，不缺少商业投入，广场旁边就是整片区域最大的一座商城，周围还依附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商铺和便利店。
此时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到零点了，已经早早超过了商城的营业时间，若是以往，此时广场上必然是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不过今天不一般，今天是整年的最后一天，过了零点就将迎来元旦。而为了庆祝新年，滨江广场特意举办了一场跨年烟花活动，数以百计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欢呼、庆祝。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欢迎光临~”
陈林刚刚打开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的门，一个尖锐滑稽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他侧眼扫了一眼——是一个挂在门上的玩具娃娃，显然是为了提醒店员有人进店的工具。果然，店内唯一的一个营业员听见响动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营业员是一个年轻小伙儿，穿着一件印着店名的外套，脸上笑嘻嘻的显然心情很不错。
看到这样欢快的表情，陈林原本因跨年夜失业的郁闷心情也消散了一些。
他扯了扯嘴角，点了份加鸡腿的便当，想了想，又买了包烟和罐装啤酒。
店员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把东西都备好了，两人开始在收银台前刷码准备付账。付账过程中，店员的手机不断地响了几下，小伙子虽然手上动作没有停下，但眼睛却往那上面瞄了好几眼。
这是记挂着谁呢？
陈林觉得有点好笑，他大喇喇地靠在柜台边，看着店员小哥戏谑的地扬了下眉：“怎么？女朋友啊？”
店员愣了一下，很快回神羞涩的笑了笑，意识到自己工作走了神，颇有些腼腆的挠了下头，随后他摇头否认道：“不是……是老板。”
“今天刚发了工资，这不是马上过年了嘛……老板心情好正在群里发红包呢！”
陈林上扬的嘴角凝滞，胸口顿时一痛。
有人过年抢红包，有人过年却惨遭炒鱿鱼。
小丑竟是他自己。
接过购买的物品，店员红光满面的冲他道了一声“新年快乐”，陈林默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豪华晚餐”，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你也是”。
转身往店内的就餐区走。
外面似乎已经开始放烟花了，绚丽的烟花倒映在玻璃窗上忽明忽暗，不过相比于外面热闹的人群和闪耀的花火，这一处小小角落倒多少显得有些孤独。
陈林想起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叹了一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心里装着事儿，一时间他竟没注意到原来在货架边上的就餐位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原来店里面不止他一个顾客，陈林心里嘀咕了一句，忍不住往那人走去。
那人看背影也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有些清瘦，穿着件灰色大衣，围了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厚的围巾。
这人不怕冷嘛，穿这么少？
陈林并不是个喜欢结交陌生人的人，但也许是被店员小哥和外面欢呼的人刺激了，又或许是被这个青年散发的独特气场吸引住了，他有些想要认识这个人的冲动。
陈林端着东西坐到了青年身边，青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了过去。
眼神非常的平静，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陈林有点尴尬，但又不知道怎么办，他以前也没有搭讪别人的经验。
他将刚买好的便当拆开，里面刚刚被加热过，还有点烫口，陈林往嘴里扒了两口，又忍不住往旁边瞅。
其实陈林并不太会欣赏男人的外貌，对他来说，男人就分好看的、普通的和丑的。单就凭青年的一个侧脸，陈林在心里下了判断——这人肯定很多女孩子追。
在他仅有的学生时期，学校里但凡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至少有一两个女孩子追，哪怕后来到工作上了，他的同事长得稍微顺眼点的，也会比他们这些更讨女孩子的好脸色。
陈林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这个人的脸……估计……怎么也得值十几个女孩子追吧？
其实就餐区的灯光还是挺亮的，但是青年选的是一个靠边的位置，货架挡了一部分光，头顶上的那盏筒灯正好没亮，因此光线并不是特别好。外边的烟火闪烁映在青年脸上，细碎光影晕染开来，配上青年清朗的面庞，莫名有些神秘气息。
陈林的思绪飞了天，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其中的大反派就是在主角被追杀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施施然从一个小角落里蹦出来，也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想的入了神，没注意到青年已经转头看向了他。
“你认识我吗？”
“……啊？”
陈林吓了一跳，回过神发现青年正盯着他，才意识到是在跟他说话。
青年的眼神依然很平静，但终于带上了疑惑,他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认识我？”
陈林赶紧回答：“不……不认识。”
青年的眼神更加疑惑，他道：“你放弃了更近、更好的位置，选择了坐在我旁边，一副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一直盯着我”他顿了顿，“虽然你的样貌并没有特色，但在我的记忆里确实并没有出现过你的这张脸。”
他上下打量了陈林一番：“既然你不认识我，是想要推销什么产品吗？”
虽然他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陈林已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谢谢，我不需要。
陈林：“……”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只是个一时冲动前来搭讪的人啊！
陈林的脸臊得慌，他连忙否认自己不是个推销员，但卡在嘴边的想要正常打招呼的话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于是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好几秒，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息在空气中发酵。
最先打破局面的是青年，他打量着陈林面上的神色，忽地露出了一点恍色，随即他的脸上挂上了一个浅笑，冲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庄谦。”
看来他总算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陈林赶忙也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摇晃两下，冲他笑出了两排大白牙：“鄙人陈林，你好你好！”
名为庄谦的年轻人的手摸起来还挺柔软，陈林心下忖度了一句，他低头瞄了一眼青年的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
连手都这么好看。
视线转到自己的手上面……陈林飞快抽回了手。
算了，还是不比了，人比人气死人。
庄谦似乎也是个不喜交谈的人，相互认识之后，这人又转回神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机了。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划了几下开始打字，应该是在回复信息。
陈林撇了撇嘴，心道不会又是在抢红包吧。
他继续扒着手中的饭，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起来。
陈林原本是一家公司的保安，结果却因为跟新招来的一个保安起了矛盾就被开了。说来也怪，这个新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竟然刚上任就被安排去保护公司最重要的首脑人物。这可是他这个为公司卖了近十年苦力的老员工都没有的待遇啊，甚至还为此直接丢了工作。
陈林心里愤懑不平，却也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又看向身旁的青年，再次升起了跟他交谈的兴致。
鉴于之前被误会成推销员，陈林决定换个套路搭话。
他一边看似漫不经心掏出新买的烟往嘴里塞，一边单手轻快地拿着烟盒往桌角轻轻一磕，另一根烟瞬间探出了头，再支出两根手指夹起这根烟，动作自然而潇洒地递向庄谦，嘴里闲谈似的问起：“小兄弟这么晚出来，也是参加这个烟花晚会的？”
对嘛，这才是两个大老爷们儿该有的相处模式，这一抽上烟，再喝点小酒，下一秒不就可以称兄道弟了？
然而庄谦并没有接过烟，他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抬头往上看。
墙上有一个禁止吸烟的标示。
陈林：“……”
失算了。
他有些挫败，灰溜溜的收回了手，取下嘴边叼着的烟。
“不是” 他听见旁边的青年开了口，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是缓缓流动的山泉水，听着很舒服，“晚上工作完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
陈林没想庄谦回了话，瞬间就忘了刚刚的挫败，兴高采烈的回道：“这样啊，其实我也是出来随便走走，顺便吃个……宵夜”
其实是晚饭。
打开了话匣子，陈林就顾不得其他，一股脑的把偶然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始末倒豆子似的说了个遍。也不知为何，在看到青年略显孤单的背影的时候，他就特别想要接触这个人，就好像是森林里迷路的旅人终于遇到了同伴。
想他活了近三十年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迷茫空虚的感觉，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下岗综合症”？
……
“你失业了？”
陈林惊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说着说着就把自己最近的苦恼全都说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承认了：“我以前是个保安，干了好些年了，没想到因为一个毛头小子被辞了，真是……”
他苦笑了一下，没能接着说下去，他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于是换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释然的笑容，刚想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不怕这点小挫折，抬眼却看见庄谦低着头正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
陈林：“……”
他的慷慨陈词就这么噎在了嘴边。
不那么认真的倾听者·庄谦疑惑抬眸：“嗯？”
他想了一下，说：“需要我给你介绍工作吗？”
陈林：“……”倒也不必！
陈林心里无语又觉得好笑，倒是心里积藏的郁闷情绪消解了不少，看着庄谦手上忙个不停，好奇道：“你这是在跟谁发消息呢？”
庄谦头也没抬：“领导。”
什么领导大过节的也不消停？
陈林很想吐槽一句，但看见庄谦写作文似的在手机上点东点西，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任他继续忙碌。
过了两分钟，庄谦似乎忙完了领导的事情，放下手机得了空闲，发现陈林还在盯着他看：“怎么了？”
陈林回了神，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工作 庄谦闻言挑了下眉，认真思索了一下回道：“算……半个手艺人吧。”
手艺人？
陈林恍然，原来是个艺术家啊！
他把庄谦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视线在他头顶的两撮呆毛微妙的停了两秒。
确实有些艺术气息……
不过为什么是半个？
然而真正的职业为游戏主播的庄谦，丝毫没有把人家的思维完全带偏的愧疚感，就算有谁当场打假，他大概也能心安理得的解释：用手卖艺为生，可不就是手艺人吗？
而且他都说了只算半个。
不过……庄谦往手机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
想到那个女人长篇大论婆婆妈妈的劝说，还有几个令人烦躁的纠缠，庄谦轻轻啧了一声。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便利店不远处的滨江广场上的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身后店员小哥惊喜的喊了一声：“要零点了！”
两人齐齐看向店里唯一挂着的钟表，还有三十秒。
陈林跟店员小哥互相道了一声“新年快乐”，转身也想跟庄谦庆祝一下，却发现庄谦的脸上并不见喜色，他直直盯着透明的玻璃窗外，一言不发。
庄谦：“看见那个人了吗？”他用手往窗外指了个方向，“那个穿黑色衣服戴眼镜的男人，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严肃，可陈林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他顺着庄谦手指的方向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男人。
那是个年轻男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他的脸，背影里他的形体修长，在人群中不疾不徐的走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怎么了？”
庄谦淡淡的说道：“他刚刚杀了一个人。”
陈林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玻璃窗外的人群开始最后的沸腾，所有人都齐声高呼距离零点到来的最后十秒。
“十——九——八——……”
陈林的眼睛已经不会转动了，那个人早已离开了他的视线，在人群的喧嚣声里，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那……那个人呢？”
那个倒下的人呢？
庄谦的声音依旧平静：“消失了。”
他似乎不担心自己略有些荒诞的话有没有得到取信，也没有再次解释或者说服陈林。他轻轻拍了拍衣服站起身，准备离开。
陈林这才惊醒，他猛地跟着站起来，问道：“你去哪？”
“我不知道，但我们得出去了。”
“什……”陈林嗓子有些干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往窗外看过去。
玻璃窗外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零点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