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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化为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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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北平,改回了原来的名字。被高楼大厦挤得满满当当。道路上的汽车忙碌的穿梭。红绿灯霓虹灯,来回的闪着。商店里放着最新的乐曲,谁也不会知道这座老城里至今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固执的等待着。
这个白发的老人把头发剪短了,烫了两朵大的波浪别在耳朵后面。雪白的皮肤上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说:您老,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老太太就会甜甜的笑,酒窝里填满了欢快:“现在也是大美人啊。”
她的孙女小沅,特别的羡慕奶奶那样的有点内双的双眼皮。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大开大合的双眼皮。但奶奶说这是他们家的传统。爸爸是,爷爷也是。小沅很不以为然。毕竟谁也没见过奶奶嘴里的那个男子。
奶奶有的只是一张很旧的三寸照片。那里面的男子确实很英俊。其实小沅原以为那是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呢。奶奶总说:如果他回来了。一定会很欣慰吧。你爸爸长的那么像他。经营自己的事业又很成功。孙女也长得这么漂亮。他一定会乐得合不住嘴。就像当初知道我怀了你爸爸。整个嘴咧到耳朵根了。
小沅记着,曾追着奶奶问:“奶奶,你怎么就只有这么一张照片啊?你们没有拍过合照吗?”
奶奶听过也叹气:“那个时候你爸爸三岁多吧。西边的邻居家着了火,连着就烧到了咱们家。大晚上的。你爸爸先醒过来。哇哇的哭。我一醒,已经是满屋子的烟了。抱着你爸爸就往外跑。冬天刮着大风。那个火大得吓人。眼看着咱们家就烧成了灰。我当时不打算活了。什么也没有了。我爸爸留给我的存款凭证。还有你爷爷穿过的衣服,看过的书。写过的信。我们一起照的照片全都烧没了。”
秦嘉玥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样想去摘下放在卧室里俩人的婚照。被人死死拉住了。她感觉自己肯定是死了。也不管儿子了。就坐在废墟上流眼泪。还是盛婷婷联系以前的朋友,问有没有他的照片。最后张仲冉找到了一本哈佛毕业的时候写的同学录。把上面的照片送了过来,她才又活过来。现在想想也是好笑的很。
不过小沅倒是听出了别的意思:
“那么说,我爸爸真的是白手起家喽。好多人都说咱们家埋着金条。”
“胡说。金条都让你爷爷带去广州了。”只是他存在银行的手表支撑了他们娘俩一段日子倒是真的。
如今小沅长大了。不再是总跟在奶奶身后转悠的小狗了。却更不能理解奶奶的偏执了。小沅从墓园回来,推开奶奶房间的门,去给养在阳台上的月季浇水。他们搬了好多次家。只是不管去哪里奶奶都会种好多月季。一丛丛的看着喜人。
小沅浇完花,擦着奶奶画画用的大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一张小沅大学入学的时候和奶奶在美国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奶奶带了一幅金边的眼镜和小沅俩人都笑的开心。当时奶奶化疗才结束不久。家里人都不想她出远门,但是谁也劝不住。到了波士顿,奶奶像个孩子一样哪里都好奇。在美国的最后一天,奶奶提议去纽约吃牛排,那种一寸多厚的牛排。但是真的吃进嘴里,奶奶却是不怎么喜欢。小沅还为自己没能考进哈佛而自责。看见奶奶脸色不好,凑过去:“奶奶,没考上爷爷的母校,你很不高兴吧?”
小沅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当然更袒护些:“他那个时候上学的人本来就少,要放到现在,估计他也考不上的。”
“奶奶放心。我研究所一定考到哈佛去。”小沅从小就是个要强的孩子。
“你要是真的考上了,我手上这颗地中海粉珍珠戒指就给你了。”
小沅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个戒指肯定会传到自己手里。小沅有点失望。但对于秦嘉玥,这枚戒指可是个命疙瘩一样的存在。一九六一年,儿子得了肺结核。医生建议用国外的抗生素。那时候国外的药品贵得离谱。嘉玥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手上值钱的就只有这枚戒指,狠狠心就卖了。后来,儿子开工厂,做贸易,挣了钱。第一个想做的就是把妈妈的戒指找回来。听说被香港的一个收藏家买走了,就几次三番往香港去找。那个收藏家又说把戒指卖给了美国的一家拍卖行。儿子就追到美国。人家说被台湾的一位富商买走了。儿子便找去了台湾。终于这枚戒指又戴在了原来主人的手上。
小沅看着如今戴在自己手上的这枚戒指,想起奶奶月牙般的笑眼。想起和奶奶一起吹着风扇看西游记里孙悟空和白龙马。想起奶奶每当说起他时眼角流下的泪。想起奶奶最后走时的样子。
奶奶一字一字的在儿子耳边费力的说着:“等他回来。你就告诉他。我一直等他来着。”
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小沅的回忆。小沅轻轻碰上奶奶的房门去接电话。不知是谁要说着怎样的话。只是心里突然便豁然了。也许不用怀疑他爱过吧。也不用怀疑他现在已经不爱了。也不用去问为什么。就当造化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