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邦之劫·龙姬》七水涟漪

2、「一」命运分歧

　　风，
　　像要唤醒沉睡多年的梦魇，从四面八方席来。
　　卷起了满地的落花，弄得漫天纷纷扬扬。

　　婆婆拉着我的手站在白府的大门外。

　　迷朦中，我看不清她的脸。
　　只听见周围猎猎的风声和我头上珠钗碰撞发出的铛铛声。

　　“小姐，该上轿了，夫人还等着呢。”龙府的来人开始催促。
　　婆婆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她蹲下身为我理顺额前被吹乱的头发。
　　原来她的眼中竟已含泪。

　　终还是不忍，我的小手轻轻地抚上婆婆的脸庞，想要抚平岁月在上面刻下的痕迹。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年幼的我，还是隐约感觉到，这一别，也许便是永远……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送小姐上轿吧。”
　　奶娘不忍见此情景，拭泪劝道。
　　婆婆站起身来，亲自抱我入轿。
　　“孩子，记住你终是我白府的人。”
　　这么久来，这是婆婆对我说的唯一一句，也是最后的一句话。
　　然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白府。

　　回眸，却只能看见缓缓被合上的朱红色的大门。
　　随着一声“起轿”，我闭上了双眼，只感觉越行越远，周围所熟悉的一切都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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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抬得很稳，但轿身免不了些许摇晃。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落轿”，然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小姐，龙府到了，请下轿。”声音的主人掀开了轿帘。
　　我愣愣地望着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身子已被她抱出了轿子。

　　眼前的景象，让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龙府，不愧为“水月华”第一大府。
　　古老的府墙，沿着街道，向看不见的方向延伸……

　　站在龙府大门外，抬头望着那高高的匾额，
　　我的双脚竟有些迟疑，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提醒自己：
　　“这里就将是你以后生活的地方了。”

　　接到我已达的音讯，仆人们纷纷迎了出来，他们埋头跪在我面前，齐声道：“恭迎小姐！”

　　“起来吧。”我说得随意，语气中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淡漠。
　　这样的口气显然让他们吃惊不小，一个个只是抬头看着我，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起来吧。”顿了顿，我重复。
　　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声“谢小姐”后才站起来，向两边让出了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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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有人带路，我不紧不慢的跟着，耳边尽是婆婆的叮嘱，眼睛却忍不住往四周打量。

　　进了龙府，仿佛进了另一片天地。
　　精致的雕花木栏随处可见，高大的水榭楼台，总是挡住好奇的我的眼。
　　每穿过一条长廊，周围的景色仿佛一致，其实却都有些微秒的变化。

　　一路走下来，竟有穿过了四季的错觉。

　　想想，传说中的“月华宫”，也不过如此。

　　前面带路的人，在一座别致的小院前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对我福了福：
　　“请小姐稍等，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各府的景致虽有不同，但各府间的规矩可是如出一辙的。
　　心里明白，于是我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有个内侍迎了出来，她的装扮有别于府里的其她丫鬟婢子。

　　恍然间，记起婆婆提过，龙夫人身边有位宠婢，名黎妾，想来应该就是她了吧。

　　女子很快扫了后面的仆从一眼，视线最后落到了我的脸上。

　　有一瞬，她的眼神变了一变：
　　“夫人会喜欢你的。”

　　淡淡的口吻一如她淡淡的人。
　　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说的那么笃定。

　　短短的一句话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又一个眼神，身后的人默默地退下。
　　然后，她轻轻地牵起我的手，将我引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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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龙府的小院内，也别有一番洞天。
　　小桥流水，落花清莲，相看两不厌。

　　再穿过两个长廊，才终见一座正殿。

　　“夫人，小姐到了。”
　　尽管还隔着一扇门，女子仍然低下头，说得毕恭毕敬。

　　“带她进来吧。”
　　里面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说话间竟有说不出的慵懒。

　　门“咯吱”一声开了。
　　我心底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前。

　　殿内，烟雾缭绕。
　　淡淡的，有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香味，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中，仿佛上了碧落一般。
　　只是，轻垂的薄纱无风自掀，影影绰绰，半明半暗间，又好似入了黄泉。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眼便看见大殿正中，斜倚在横榻上的女子。
　　她微闭着双眼，悠闲地抚弄着身旁的一只猫。

　　早已听闻龙府的夫人倾城绝艳，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今日一见果如其言。
　　只是这般如花美眷，眉眼顾盼间流露的，竟不似谈笑间的慵懒。

　　抬眉低首，轻轻一瞥，便多了几分犀利，仿佛把一切洞穿。
　　“你叫什么。”神态如故，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白姬。”我怯怯地回答。

　　她的身体微微一动，目光直逼我的脸。
　　我赶紧低下头，心里早已是乱做一团。

　　“抬起头来。”语气仍然是不愠不怒。
　　我别无选择，只能默默抬头，迎上她的视线。

　　忽然有种错觉，她看我的眼神有一瞬变了千万遍。
　　我交叠放于胸前的手紧了一紧，才惊觉手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黎妾。”
　　她唤出那个我猜测过的名字。
　　身后的女子果然上前一步。
　　她小心翼翼地低着头，静静地等候主人的吩咐。

　　“带小姐到后院休息吧。”说罢，摆摆手。

　　我跪安，转身。
　　却再次听到那个飘渺的声音：“记住，以后你叫龙姬。”

　　不知是不是我再一次的错觉，懒懒的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转念，如她这般，又怎会在意我这个从白府来的孤眷？
　　想到这里，我的唇角不自觉地牵了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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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了正殿，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但仍然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如梦如幻。
　　不管我承认不承认，这殿中的龙夫人，就是我以后的母亲了。

　　七岁的傍晚，白姬变成了龙姬，只是我丝毫也不介意。
　　这不过是逃脱了一盘残棋，又陷入了另一个僵局，而已。

　　只是，我不知道，命运从这一刻开始，沿着我看不见的轨道，渐渐出现了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