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瞳》齐杨

3、第 3 章

　　皓薰张罗着买了一处公寓，搬家的那天，虽然叫了子奇来帮忙，但两个人也完全像个看客似的看着搬家工人在自己眼前来回地忙碌。

　　“喂，你耍我对吧？”子奇扬扬手上写了一半的谱子，一副不耐烦到想把皓薰直接从五楼扔下去的表情，明明答应要给他假期来进行创作，却突然慌慌张张地把他从酒吧里拉过来。

　　“我也没搬过家嘛，电视剧上不是都这样演的吗，到搬家了如果没有亲人的话都会叫朋友来帮忙的……”皓薰委屈地看了看子奇。

　　子奇终于爆发，“我都不知道怎么摊上你的哦！不管啦，我要回去创作啦！”

　　“不行！”皓薰抓住子奇的手，换上谄媚的脸，“你就在这里创作嘛……呵呵呵。”

　　“创作什么？《搬家之歌》？还是《丁零当啷》？”子奇已经快要被气到跳脚，不过看着皓薰的那副样子，走掉似乎又太绝情，只好在旁边放置好的沙发上坐下来，“皓薰哥，你为什么突然要买房子啊？”

　　“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归属感’的东西？”

　　“没有。”子奇坦诚地承认，不过还真的无法想象如此愚钝的经纪人口中吐出这样一个高深的词汇。

　　“我大概就是太累了，想要一个家了。”皓薰在子奇的旁边坐下。

　　“经营公司很累吗？比我通宵待在录音室里唱不好一句歌词还累？”

　　皓薰点点头，随即合上眼睛，靠到沙发背上。

　　“皓薰哥，我帮你看着这里，你去探班吧……”子奇推了推旁边的皓薰，“如果不想探班，到处散散心也行……我不喜欢看皓薰哥很累的样子。”

　　皓薰笑了一下，子奇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起来。

　　“那你的创作……”

　　“嘿嘿，我可是创作达人，这么几个小时，就当是也给我自己休息一下呗！”

　　皓薰看着子奇无邪的笑容，心情也稍微愉快了起来。

　　“皓薰哥。”

　　刚走进全球制片，皓薰就大老远听到伊莉在叫自己。

　　“怎么了？”

　　“瑞恩大哥一直说，我这里演的不够好……”伊莉指了指剧本上被画上红线的几行字。

　　皓薰接过剧本，“‘我不爱你了，你走吧，也许雪睛比我更适合你。’……你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一个得了绝症的女子，为了默默地离开人世不连累他人，让男友跟自己分手……但是瑞恩大哥说我只表现了她的悲伤，并没演出与恋人分手的那种决绝。”伊莉苦恼地说，已经拍了十几条了，如果再不过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如果你是她，你会这么做吗？”皓薰拉着伊莉走到旁边的座位旁坐下，并招手示意跑过来的剧务等一会儿。

　　“我会，一定会。”伊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皓薰笑了，“你怎么回答得这么肯定呀，不过这样就好办了。”

　　“谢谢皓薰哥，我会把自己想象成是她，这样一定可以演得下来。”伊莉跟着剧务走远，转身留下一个明媚的微笑。

　　果不其然，伊莉之后一上场就立刻把这一条给过了，王瑞恩走过来，“皓薰，没想到你对戏剧还有两下子嘛，我怎么跟她讲她都不通，你一提点就解决了。”

　　“伊莉有演戏的天分。”皓薰说，“如果这不是她最后一部电影就好了……”声音逐渐被压低，失落之意也难以遮掩，皓薰远远地看着伊莉和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在一起有说有笑，却又觉得欣慰起来，他很少看到伊莉这么由衷地开心，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

　　“最后？皓薰你在说什么？”尽管皓薰只是喃喃自语，却还是被王瑞恩听到了，听得他云里雾里。

　　“没有！……我是说，我是说我打算让伊莉成为歌手，不过既然她那么喜欢演戏，那就一直这样吧……”皓薰慌张地解释着。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我会选择成全你的所有心愿。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我会宁愿你和我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所以我祈愿让时间停下来，停在这美丽的一刻。

　　“你怎么放心让伊莉刚出院就来演戏啊。”王瑞恩有些担心，虽然伊莉的演技和领悟力是不用说的，和角色的气质也符合，当然是这部戏的最佳人选，但是如果因为再次发病耽误了进度就不好说了。

　　皓薰不再解释。

　　如果演不完，大不了解约，合约上定的违约金哪怕是把公司赔上去他也要让伊莉演戏，倾家荡产他也愿意。这样的念头突然涌上来，皓薰自己也愕然，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疯狂了。那如果有一天，伊莉真的走了，他会怎样。

　　这样的假设，他不敢再想了。

　　把全部心力放在一个人身上，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他太傻，也太痴，也许真如有人曾说的那样，他愚钝得无可救药。

　　“皓薰哥，搬家工人都下班咯，我也回家咯，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公司报到！”

　　皓薰掏出手机，看到子奇发来的短信。他随即发了一条短信给莉铃：“时间到了你就下班吧，我不回公司了。”然后在公车上呆站了半个小时回了家，空无一人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了点幻觉，仿佛只要张嘴说出“我回来了”，就会有一个人从厨房里端着热腾腾的菜微笑着看他。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摇了摇头，把幻想清除，深呼吸一口气，又不知吸进了多少个甲醛分子。

　　也罢。

　　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单薄的月光，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夜已过。他暗自庆幸，伊莉又多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