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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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色放晴，地上的雨水也逐渐蒸发，让躺在地上酣睡的人泛起阵阵凉意。
地上的少女不适地蹙起眉，感受到周围强烈的亮光，大脑空白了几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地上躺着，便撑着地让自己坐了起来。
还没有缓过神来呢，一个公鸭嗓便突然在旁边大呼小叫，着实让她惊了一瞬：“鬼，有鬼啊！”
写棠揉了揉脑袋，后脑勺隐隐作痛，把手移下，不经意的瞥了一眼。
她愣住了——
上边抹了一层……血？
“这位师妹。”莲青色玉瓶被稳稳当当地递了过来，放在她旁侧，“这是止血丹，师妹若要用，自取便可。”
写棠抬眸，眼尾的那滴泪痣若隐若现。
面前这人一身太极长袍，在慢悠悠地闷着一杯浓茶。他身后半步远，一个愁眉苦脸的小光头蹲坐地上，她好奇望去，小光头慌张避开她视线，颤抖的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行为举止多少有些怪异。
“多谢……”出来的是沙哑病态的声音，气若游丝，听不真切。
写棠微怔，她干裂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一字一顿地说道：“多，谢。”
服下丹药，后脑勺一阵麻痒。
写棠手中冒出细汗，实在有些难耐。
她迟疑顾望，看到远处摆放的一张案桌，眼睛亮了亮，小跑过去。
小眼睛写完上一个“赌徒”的信息，头也不抬，就把右手微微向前一伸，却迟迟等不来动静。
“怎么磨磨唧唧的。”他不耐烦地抬头，却怔住了。
这么正经的小姑娘也来赌？
她虽然面容污秽，尽是血迹，灵气却从她清澈的眼睛里溢出来。目光清亮，不似好“打赌”之人。
写棠翻来覆去，面色窘迫地递上一块下品灵石。
“一块下品？”小眼睛翻翻本子，“投哪个，叫什么。”
嗯，这么少，这面还能挤挤。
“剑，剑修肯定赢的。”
她神情坚定，目光坦荡，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小眼睛一顿，把本子放桌上，把旁边被风吹偏的旗帜转过来：“小姑娘，看看清楚。”
飘拂的旗帜上，体丹器符佛，五个大字稳稳当当。
唯独剑字歪歪扭扭，小得像颗芝麻粒。
少女固执地咬着嘴唇，纤纤细手仍举在半空，眼中是不由分说的倔强。
周围嘘声一片。
“小眼睛，你看看，人家不领你这情。”
“别劝了别劝了，咱们不管亏不亏，反正今年有的赚了。”
“小姑娘，别改主意啊——”
小眼睛也是奇了怪了。
他上下一打量，这姑娘应当没毛病啊？怎么净干这稳赔不赚的生意。
他眯了眯眼：“姑娘莫非是从凡界升上来的？”
少女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脑中囫囵一片，记不清我从何处来。”
那就是了，凡人得机缘，总会忘却前尘往事。
凡人对剑修总是有种莫名的崇拜感。
小眼睛一阵唏嘘。
不过小眼睛提醒道：“在咱们东南西北洲，修仙当入试炼境，这是你的第一道机缘。具体要求入境便可知。”
“如今剑道式微。弟子就算是去其他几道的宗门从个打杂弟子做起，也不愿意来剑宗，剑宗已经几十年没有招到弟子了。”
听完之后，写棠垂眸，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示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小眼睛这话，让她眼前蒙灰，几分绚丽的记忆在脑中不经意间划过。
乱葬岗处，邪火四起，仙人乘风，一剑劈山河。
虽然不知记忆为何滋生。
但是——
她略微抬眸，周围人都在哈哈大笑，插科打诨。
写棠扬起头，嘴角扬起极浅极浅的微笑，不由分说地把灵石搁置案桌上。
“我选‘剑’，名为写棠。”
“试炼境赛，剑修必占一席——”
小眼睛看她这般执着，又眯了一下眼睛，几乎梗成一条缝。
旁人看去，只恍惚发现他气质变得有些凌厉。
小眼睛：“剑道崎岖，你道心如何？”
写棠一怔。
半晌。
她目光失焦：“不知。该是苍生？”
苍生，苍生又是何物？
她修道本心为何？
“好好想想罢。”小眼睛一时间也有些怔然。
他遥望远处高峰，云翻雾涌，只有峰顶于金光中显出身来。
“我也投‘剑’！”“我也。”
两块下品灵石递了上来，同样霸道地被放置于案桌上。
有些熟悉的公鸭嗓音在身后响起。
听到这两道声音，写棠回头看去，发现是刚才的两位奇奇怪怪的不明人士。
见她看来，两人骄傲的脸上闪过局促，随即腼腆笑笑。
他们也和她一样投了剑修吗？
写棠顿时对他们好感倍增，当下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想修剑道的，那可一定都是绝世好人。
小眼睛一瞥，还是两个有点熟悉的面孔，他不客气地收下：“名字？”
“温觅。”“角安。”
他们遥遥远坐，但因有些修为，也勉强将这边的热闹听了清楚。
两人顿时商量一番，拍拍身上尘灰，踏步而来，从胀鼓鼓的储钱袋中……也压了两块下品灵石。
人群悉悉索索。
“是温家，角家那两位啊——”
“听说去年参加试炼境通过了，跟着家族修行了丹道、佛道，今年脑子出了毛病，要自废修为重新修剑道。温家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们，没想到是跑到我们这边的试炼境入口来了。”
“对啊，试炼境会直接削弱修为的……真是，病得不轻啊……”
三人同行回到试炼境入口。
听到身后的那些话，温觅摇摇纸扇，嘴角有些抽搐。
袖子被人拍了拍，是写棠递来一杯水：“温觅师兄，角安师兄，道阻且长啊。”
角安：“天才，总是被人误会的。”
写棠深沉地点点头。
“师妹，你真的是凡人么？观你外观，好似受了些苦头……”
这么冒然一问，角安心里头也有些发虚，他挠挠脑袋，生怕问到别人痛楚。
“我？”少女目光涣散，火堆缓缓烧着，她蜷缩着身体，丧气说道：“记不真切了，应当是罢。”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脑中闪过轻微的刺痛，但却有了些画面出现，影影绰绰的，似真似假。
半晌，任脑袋如何刺痛，也没有任何记忆了，写棠长呼一口气，垂头丧气道：“我应当是从凡界升的修仙界，其他的，都记不明白了。”
角安点头：“凡界啊……那倒是正常了。”
不等写棠疑惑询问，他解释道：“凡界机缘甚少，灵气不足，多是有世家宗门向下直接招收弟子带入仙界。若是有人凭自己实力、运气碰触到仙界边缘，则会被仙界边缘的法则掩盖记忆，修至半圣才有机会消除法则的影响。”
写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暖洋洋的火光照在身上，她靠在树干上，闭目不言。
脑中出现过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遍遍地重放，她两手交叉，右手大拇指一下又一下、缓慢又充满节奏地敲击在左手指节上。
她努力捕捉那些画面，有痛苦的凄厉嘶叫，一个稚嫩的男孩跪在地上，背上被人用铁水浇下一道皮开肉绽的烙印，口中呜咽哀声。
好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在旁边续着浓烈滚烫的铁水，为首者面对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目空一切。
恍惚间，写棠睁开凌厉且锋芒十足的眼眸。
刘！
那人被称为——刘管家！
温觅正好与她眼睛撞上，背上凉意蔓延，心里莫名一惊，一股恐慌从喉中直窜上来。
等他闭上眼再睁开，眼前少女早已恢复之前倔强天真的模样，好似之前充满杀气的眼神从未显露过。
他眨眨眼，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写棠靠坐树干，双手搭在火焰旁取暖。
她拨弄柴火：“两位师兄便是世家人吗？”
温觅角安一齐点头。
“能给我介绍一下有哪些世家吗？”她眼中火光倒影隐隐约约，“我刚来这，什么都不清楚……”
说出的话带上了些鼻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说起这个，东道主的热情立马就赶着来了，热情好客的小光头开始逐一介绍。
写棠身影半明半暗，她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就这些……”
小光头挠头：“好像还漏了一个……”
正当时，一道尖细的声音横插一脚：“原来是温角两家离家出走的废物啊。”
听到这声，小光头欣喜地拍了一掌：“对，还有丹道刘家！”
咚——
温觅心里重重一跳，压住心里的急不可耐，缓缓抬头看去。
她双手藏在袖下，紧紧攥拳，有些棱角的指甲狠狠地抵着皮肉。
是黑衣
……
与记忆中颜色样式都一模一样的黑衣！
一个身着锦袍、荣光满面的小少爷站在他们附近。
他旁边跟随着四五个人，还有一个白发老者。除了小少爷和老者，其他人分明都身着一样的黑衣。
刘婴摇开扇子遮住嘴直笑：“角安，你竟然学着温觅也当起废物了？没想到你二人竟然躲到这来了。”
像是没听到他在说话，温觅又开始从他储物戒中取出案桌，从火堆里取了些火烧热水。
“师妹，给你煮些奶茶，家中小妹不爱浓茶，就喜好这一口甜茶。”
角安凑到写棠旁边小声说道：“别理这人，他们刘家的，我感觉脑子都……”
他用手指了指脑袋，两手一摊，不言而喻。
刘婴还在自说自话：“如今各世家中，我刘家气势最旺。年轻一代中，长兄最有天赋，待我从试炼境中出来，定也不差分毫……如此，温伯父已经打应将温凌嫁给我了，温觅，我们以后该是一家人，你何必如此贬低我。”
小妹……父亲还是……温觅握了握拳，面上云淡风轻。
刘婴：“这位师妹是……”
她目光清泠泠，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能看得，却叫他有种心头一颤的熟悉感。
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怎么，你逼我小妹为妻，还要当着我的面对其他人下手不成。”温觅一甩，手中也出现了一把纸扇，扇面撑开，遮住了刘婴探究的视线。
“怎么会。只是好奇，除了你和角安两人，竟然还有人要去修行剑道，一无是处的剑道。”
一、无、是、处……
写棠拿着柴火枝的手一顿，眼底隐隐划过一抹黑光，眼中火光在无人察觉中卷成一道漩涡，又瞬间消散。
只是轻微的“啪嗒”一声，细长脆弱的柴火枝碎成了两半，地上尘灰被惊扰浮空。
刘婴仍在夸夸其谈，肚中忽然咕噜直叫，他捂着肚子，额上随即冒出豆大汗珠。
老者立刻往前走了半步，一只粗糙大手握住了刘婴手腕，脸上神色不明。
“快，带我去茅厕——”刘婴咬牙切齿，口中含糊不清。
角安扭头看看瞬息之间早已远去的刘婴，目瞪口呆地对着温觅道：“你干的？”
“怎么会。”温觅被他一污蔑，口中浓茶都要吐出来，“我的丹道修得如何，你不清楚吗，到如今，也只能制些止血粉、止血丹罢了。”
角安随即收回震惊：“说的也是。如此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看来他是真惨——你说是吧，师妹？”
蹲坐在地的写棠点点头，将地上碎裂的柴火细枝捡起丢进火堆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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