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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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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季从舟晃着折扇走在朔北城的街道上,两侧小铺林立,各类物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季从舟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左看看右看看,一双眼睛都觉得不够用。
“真是没想到,朔北城这么偏远的地界,居然也能有如此繁华景象。”
落后一步的青柯与他家殿下的悲喜并不相通。他握着炭笔在随身手记上划了一道,忧心忡忡地说:“公子,咱们已经问了三家客栈了,都没有空房间——”
街道上人流如织,眨眼的功夫,季从舟已经驻足在了不远处的摊贩前。
青柯叹了声气跟上去。
“青柯,你看。”季从舟举起一只陶碗,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这碗上绘的花样独特,先前都没见识过。”
摊贩乐呵呵地介绍:“公子好眼光,这花样是我们朔北城独有,旁的地方都看不到。”
“公子,”青柯愁眉苦脸地凑上前,“您是不是没听到我的话。”
季从舟举着陶碗仔细观察,敷衍地问:“嗯?你刚刚说了什么。”
青柯:“……我说,再找不到能留宿的客栈,咱们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急什么?”季从舟不以为意,“午时还没到呢。偌大的朔北城,总能找到住的地方。”
青柯却没有季从舟那么乐观。
他们进入朔北城到现在,一路问了三家客栈,家家都人满为患。虽然城中客栈多,但见微知著,扑空三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况且,朔北城中人流如织,看衣着听话音,不少外乡人。
如此情形,能不能在天黑前找到落脚之地,真的是未知数。
“两位公子还没找到住处?”摊贩听了他们的话主动发问。
季从舟点点头:“不凑巧,途径的几家客栈都住满了。”
“那你们可得抓紧了。”摊贩好心提醒,“这段时日正是外乡客最多的时候,客栈房间紧俏,若是寻不到空房,还是得早早想办法。”
季从舟觉出几分不妙:“近来城中是有什么喜事吗?”
“看来公子是不知道。”摊贩与有荣焉地解释,“下月中旬就是一年一度的朝月节了。”
季从舟:“朝月节?”
看他们两脸茫然,摊贩道:“朝月节是我们朔北城的盛会,那一天瑞雪天降,月亮早悬,是我们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大日子。当日城内不设宵禁,灯火彻夜通明,热闹的光景就连上元节都要逊色几分。”
“但如今才十月中旬,离朝月节还早。”季从舟疑惑发问。
“我们朔北城的朝月节在西北是出了名的,又是在农闲时节,但凡家中有些余财,都乐意来凑个热闹。不过慕名而来的外乡客不一定能赶上正日子,所以节前庆贺活动就三三两两地开始了,免得让外乡客扑空。如今才只是内城客栈住满,越近正日子来客越多,到时恐怕连城外的农庄都没处住了。”
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盛会。
季从舟和青柯目瞪口呆。
青柯愁容满面:“公子,要是客栈都满了,咱们怎么办?”
季从舟问:“老伯可知,我们若是找住处,去哪家客栈最有机会?”
“这还真不好说。”摊贩老伯可怜两个小年轻长途跋涉,想了想道,“不如去聚福客栈碰碰运气,这是城里最大的客栈了。”
“谢谢老伯。”季从舟随意挑了个小物件买下,当机立断道,“我们这就去问问。”
季从舟没耽搁,沿途打听,找到了聚福客栈。
掌柜的陪着笑致歉:“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的客房都满了,实在腾不出空房。两位若不然还是去别家再看一看。”
“掌柜的,实不相瞒,我们就是奔着您这儿客房多来的。您这儿若是没办法给我们一个落脚地,别家恐怕就更束手无策了。”季从舟笑眯眯地出声。
“客官,不是我们不肯收留,实在是有心无力。”掌柜的一脸为难,“开门做生意的,若非实在为难,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
季从舟笑意如旧:“掌柜的听我说完,客房是没有多余的了,但您门路广,总有其他办法的,您说是不是。”
“这——”掌柜的目露迟疑。
季从舟扭头看向青柯,从他手中接过一张银票,票面在掌柜的眼前划过,然后平落到桌面上。季从舟指尖轻轻一推,银票就滑到了掌柜的手边。
“我们来朔北城一趟不容易。只要能找到落脚之地,一切都好说。”季从舟一脸的天真无害,显得极好说话。
掌柜的:“……”
眼神忍不住往那张数额惊人的票面上瞟。
一刻钟后,掌柜的亲自带人七拐八绕进了一处小巷。
“这是家兄旧居。去岁走前把这座院子交给我照看,虽空置了一年,但里头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住人正合适。这里虽然偏了些,但如今这个情况——”掌柜的顿了顿。
季从舟立马接道:“虽偏但静,我瞧着这附近四通发达,出来进去也方便。”
“正是正是。”掌柜的闻言彻底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说,“那两位就在这处住着,我雇了门房,是个讲规矩的,轻易不会打扰公子。若是公子有事吩咐,直接让门房去聚福客栈传话便是。”
季从舟:“掌柜的费心。”
青柯送走了掌柜的,转头如释重负道:“总算有地方住了,还是公子您有办法!”
“那当然!”季从舟毫不谦虚,“把东西归置一二,咱们出去吃饭。”
青柯:“好嘞!”
午膳过后时辰还早。
两个人都是精力正旺盛的年岁,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态,继续在街上闲逛。
一条街没走完,青柯手里已经抱了不少东西。
季从舟手上也不遑多让,但依旧毅然决然地为新物件打开了钱袋。
青柯不得不提醒他:“……公子,咱们两个拿不住了。”
季从舟扭头看了看青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为了拿钱袋不得不暂放在摊位上的东西,掏钱的动作不由慢下来。
拿不住。
这确然是一个很现实也很令人心痛的问题。
摊贩小哥忙中偷闲地提醒:“两位若是还想继续逛,从前头那个巷子里穿过去,有个提供物品暂存的地方。两文钱一个时辰,有专人看管,您二位尽兴而归后去取即可。”
季从舟闻言痛痛快快地付了钱,佩服道:“想出这个生意经的人可真是头脑灵活。”
“嗐,”摊贩小哥收了钱,谦虚道,“见得多了,经验难免要更丰富些。”
季从舟和青柯顺着指引找到了存物处。
开路的马匹疾驰而过。
侍从护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地从驶过。
季从舟落后一步,不得不停在原地。
青柯存好了手里的东西,一转头,就见他家殿下立在原地不动如山,望着车马停靠的地方微微眯起眼。
“公子?”青柯疑惑,“这队人马有什么不妥吗?”
“这是王家的马车。”季从舟盯着马车檐下写着“王”字的木牌。
青柯霎时反应过来。
晋王郡主的夫家正是姓王。
说话间,不远处的店铺中走出一男一女。
女子一袭华服,簪钗环佩,叮当作响。她一手覆在凸起的小腹上,另一只手臂被身侧男子稳稳扶住,走得很慢。
两人有说有笑地登上马车。
“公子,是咱们要找的人吗?”大庭广众之下,青柯问得很是委婉。
季从舟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王家,又身怀六甲,能对得上。况且王家没有功名在身,用不了这种仪制。八|九不离十。”
青柯观察入微:“但她跟您长得不像。”
季从舟不以为然:“我们各自的祖父才是亲兄弟,传下来都几代了。”
也是这个理。
眼瞅着马车要启动,青柯忙不迭道:“我这就去拦车!”
“等等。”
青柯被叫住,满头雾水地转身:“公子?”
“现在不是时候。”季从舟道,“我们两个外男贸贸然过去,少不得要跟这些侍从掰扯一二。堂姐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若是受了惊恐怕影响身体。我们还是等她平平安安地生了产,再去拜访为好。”
经过了这么一遭,两人都没心思再逛下去,拿了东西提前打道回府。
青柯仍然遗憾:“咱们头一回这么好运气,一来就碰见了郡主。到时郡主诞育大喜,王府定然戒备森严,咱们没有请帖万一进不去怎么办?”
季从舟气定神闲地道:“多在王府附近逛逛,总能再碰见人的。”
青柯:“……您就是想多出来玩是吧?”
“哎呀,被发现了。”季从舟咧嘴一笑。
青柯:“咱们如今虽然见过郡主了,但依旧不知道晋王殿下长什么模样。就算日日在王府门口守着,也不知道哪位是咱们要找的人。”
“车到山前必有路,今日何忧明日事?”季从舟优哉游哉地迈着步子,看着近在眼前的住处,高高兴兴地道,“先回去歇着。”
然而离开时安静的门口此刻正有人争执。
青柯被转移了注意力:“公子,好像是在跟咱们门房吵架。”
“?”季从舟,“过去看看。
“……真不能进去。我们掌柜已经将这房子赁出去了,小的若是让你们进去,闹到掌柜的那处,定是要挨罚的,两位公子行行好,不要为难小的了。”门房低声下气地哀求。
“行行好?”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来,“我拜托你行行好才是吧?当初收我们钱,跟我们拍胸脯保证的时候不怕挨罚,如今事情败露怕了,早干嘛去了?真当我们外乡人好欺负是吧?今天这事不给我解决咱们就官府见,请官府主持公道!”
门房一听“官府”立刻慌了神。
季从舟刚走过来,就看到门房颤颤巍巍地要下跪求情。刚弯了腿,便被人抓住肩膀。
“别跪。”说话的人冷嗤一声,凉凉地说,“我们外乡人哪里担待得起?”
话音落地,手一抬,似是要将门房甩出去。
“温九。”一道温和的嗓音淡淡出声。
与此同时。
季从舟也认出了来人:“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