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寂》璃落悠伤

3、第二折

　　吉时到。佳人出。新人拜天地。
　　眼看一件武林中的大喜事即将完满地收场。谁知偏偏在夫妻将要交拜时一个出现在大堂门口的浑身血污的男子将大家的眼球吸引了过去。
　　一时间只听众多女宾的尖叫声爆发。有大胆的男子上前细看，不由大喊：“谢天禾？！盟主，是谢天禾！”
　　什么？！剪雪登时脑海一片空白，只知道朝着他们口中的谢天禾奔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新娘沈萧仪掀起了大红盖头惊恐地望向了身旁的萧落云。
　　柔千秋只道杀害萧饮山的谢天禾是死了的。
　　那萧落云对于这个“事实”自是也知道的。
　　那沈萧仪当然也听说了她表哥的死讯。
　　可是，现在出现在门口的男子竟然是死去的谢天禾？谢天禾，曾经的盟主，大家自是不会认错的。
　　那……疑惑，只有不解的疑惑。
　　而剪雪，看着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男子的脸庞，一瞬间还真有点恍惚。是，确实是熟悉的谢天禾的脸。只是长久以来，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带着铁面具的他，现在突然间面对这张保养的似乎比以前好的多的俊逸脸孔，真的有些失了神。
　　“树……树……林”失血过多的他顶着巨大的痛楚微张着嘴，似有话一定要说。
　　剪雪将耳朵凑近了：“你说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谁干的？你说啊！”
　　然而他耗尽最后的力气也只能说出“树……林……谢……”这三个字。
　　“啊！死了！”
　　“谢天禾死了！盟主，谢天禾死了！”
　　……
　　众人像是报到地叫唤着。
　　剪雪的泪水不知何时已将整个脸庞染湿。手无意间碰触到了死去的他的手。顿时觉察出了异样：这怎么会是一个二十多青年男子的手呢，手上皮肤的触感明显粗糙苍老，分明该是个四十来岁中年男子的手！再看这身形，显然比谢天禾矮了些，臃肿了些！
　　怎么一回事？剪雪此刻不敢作任何猜想，猛地想到他临死时说的树林，赶忙向最近的树林飞奔而去。
　　而萧落云，听着众人诸如此类的议论：
　　“呀，谢天禾不是沈姑娘的表哥嘛！”
　　“就是说啊！亲人死了，看来这亲……”
　　“唉，当然是结不了啦！”
　　……
　　当然，看这情形，还会有人认为好事能继续吗。只是萧落云紧锁的眉头怕也不是为了亲事没成，因为他的双眼一直朝着剪雪离开的方向。

　　顺着死去那人来时的血迹，剪雪很快便到了最近的英雄榭西边的一树林。
　　才走进，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那条血迹在林中某处断了，可见此处便是那人逃生的开始。可是又有另一条与来时不同方向的血迹也自此了断处开始延伸。剪雪没多想，顺着它走了下去。
　　血迹尽头。
　　一铁面人赫然背靠着一棵大树下不省人事。
　　“谢天禾”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愣是没有喊出来。
　　剪雪的心情极度复杂。
　　她走近了他。
　　蹲下身，双手都已碰触到了他的衣服想唤醒他。
　　但，手上的动作没有继续。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的手轻轻碰上了那个面具。
　　——那一瞬间她的指尖颤抖的厉害！
　　缓缓地她开始摘下手中的面具。
　　——那一瞬间她有做恶梦一般的恐惧，直觉告诉她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果然，
　　手中取下的面具在看到那张脸的同一秒钟无力地滑落。
　　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她是世界瞬间湮没在一片刺骨寒冷的冰雪之中，再听不到一丝声响，包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面对眼前的这张脸，不，怎么能说它是脸呢！完全不是！没有了皮肤，只是眼睛、鼻子、嘴嵌在了一团、一团扭曲暗红的肉里！
　　这样的组合，就能成为脸了么？
　　她的脸上写满恐惧，而这种恐惧使得她竟没有勇气偏转头去不面对眼前这个噩梦！
　　所以……
　　这才是谢天禾带着铁面具的真正目的？！
　　那……
　　他会这样，是不是为了救她而答应的骆无神的条件？！
　　不敢再想！一股血腥气直往上冲！
　　心，痛得似要裂开。
　　难受到就要窒息。

　　谢天禾或许是在疼痛下自己醒了过来，看到剪雪就在自己面前，好像很愧疚地：“对不起啊……我，我还是……错过了……婚礼。”
　　一句话，很轻很淡。
　　里面的感情，很深很重。
　　谢天禾醒来的第一句话深深地击垮了剪雪！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眼泪不知不觉已将衣衫都染湿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明明是我要对你说几千几万个对不起，你干嘛要向我说对不起啊！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可是，就算我说满那么多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趴在他肩头呜呜大哭。
　　看着她颤抖的孱弱的肩膀，他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她。他当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现在并无铁面具遮着。
　　“谢天禾”，她仍自在他怀中，“那晚我在院中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要嫁给你！我们成亲！你别给我回避什么，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你，愿不愿意取我！”
　　她的睫毛上沾着泪珠，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地看着他。
　　此刻，对于这张“脸”，她已完全没了恐惧。她自然地就像在看一个熟悉亲近的人。
　　“我……”谢天禾挣扎着，“我不能！”
　　剪雪神色冷静：“原来你不爱我。以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不！”声音仿佛发自灵魂深处。
　　忽然间，他很不确定地抬手去触碰自己的脸，因为他从剪雪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一团怪异的东西。
　　然后，一切都确定了。
　　他发狂似地推开剪雪，不顾负伤的痛楚就想踉跄着离开。
　　剪雪在他身后大喊：“你刚杀了骆无神！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会……你就是许了他这个条件。”
　　“对，没错。我没想过骆无神竟会来参加这场婚礼，我知道他一去，那些人都认得我的面目，你就会知道真相了。所以我把他引开了，不枉我一直的苦练，最后终于让他死在了我剑下！”
　　“你应该早让我知道。”剪雪的心正在被一寸寸啮咬。
　　谢天禾始终没有再转身，他不愿然剪雪再一次面对他这张恶魔般的脸：“我就是不要让你知道！我就是不想要你因此而同情我！”
　　你眼中对我的同情与怜悯，是最最伤害我的利器，你知道吗！
　　他开始笑，笑声充溢着悲怆，“你说与我成亲，还不是因为同情我吗？你问问自己的心，它的每一次跳动，它的快乐它的痛，都是因为谁。”

　　剪雪最终没有跟上去，她知道他此刻需要一个人安静。
　　她也相信，他不会舍下她一去不回的！
　　而她，似乎也需要好好思量下他刚刚的那番话。

作者有话说

　　不要霸王不要霸王~虽然他还只有这么几折，但是会多上去多上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