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4 ...
-
— 1 —
老太太粗壮的手扒着门，和许澂就这么一老一少干瞪着眼。
忽然，她冲屋里大吼一声：“来新客人了！”一边吼着，一边热情地一把揽住许澂，把他往屋里送。
许澂被她这一吼和一推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了。老太太却似没看见，跨过阶梯又冲屋里道：“万事通，快些准备饭菜，别让客人久等！还有，记着别让喷嚏精进厨房！”说着就转身关门了。
许澂此时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环顾四周，看了看屋内的环境。
小木屋看似低矮，其实却有两层。第一层摆了两三个餐桌，桌上的白色桌布看起来十分老旧，上面大多被汤汁和灼痕覆盖，桌上都摆着高瘦的玻璃瓶，瓶中插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花，只是花早已枯萎凋零，干巴巴地依在玻璃瓶上。
桌子旁边是个实木书架，书架上零零星星地摆着几本书，已经落了尘，明显很少被人翻阅。书架上唯一醒目的就是一个泛蓝的透明小瓶，里面装着什么。许澂不走近就能闻出从里面飘散出来的香气——是薰衣草和薄荷的味道。
他正要去看，就听见老太太不满地“哼”了一声。
孟泽宁被老太太堵在门口，一时有点发懵。老太太指着他的鼻尖，扭头问许澂“这小伙子是和你一块儿的吗？”
许澂“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老太太还是明显有些不满，小声嘟囔了两句，但也往旁边挪了挪，同时又冲着孟泽宁怒斥：“我记得上回是六月份吧，瞅着你从窗户外头偷看我煮人肉粥来着……”
孟泽宁：“……”
老太太——现在许澂确定她是白雪公主了，骂骂咧咧地把孟泽宁踹进了屋，猛地关上门，又上了锁。在反复确认门锁好了后，跺着脚冲厨房里喊：“万事通，好了没啊？再慢点你的汤就没了！”
“万事通”七个小矮人之一，在故事中的形象精明，带着副眼镜，一直是小许澂在《白雪公主》故事中最喜爱的角色之一。然而现在从厨房中端着盘子出来的万事通彻底颠覆了许澂对他的认知。
万事通不足130厘米高，虽然依旧带着眼镜，留着胡子，形象却与童话中截然不同。他骨瘦如柴，弓着背，许澂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端盘子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细小干瘪的手腕上挂着只手表。那表带在他手上，看上去就像一支弱不禁风的花骨朵上挂了一条铁链。万事通的眼睛和胡子上布满油污，不知是在厨房里经历了什么。
许澂诧异地看着他将那盘菜怼到桌子上，并用沙哑的声音唤道“吃饭了！”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要开饭，不是要归西。
餐桌上不知是什么时候摆上了盘子和刀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白雪公主用汤勺敲着某大铁桶，扯开嗓子喊：“都聋啦？！还不来？”
……亲切得有些特殊。
一张餐桌能容五人，许澂等人已经在桌边坐下，等着另外六个小矮人。
突然，楼上传来巨大的响声，仿佛是脱了缰的野马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万事通闻声，缓缓站起，不知从哪摸出一张警示牌，艰难地举过头顶，猛喘了两声，沙哑道：“排……队……检查——”
吃个饭而已，至于么？！
几秒之后，其余六个小矮人在万事通面前停下。许澂仔细端详起了这几人。
他们身高与万事通相仿，都带着帽子，现在站成了一竖列，等待被万事通检查。排头的第一个面色通红，眉毛高高扬起，怒目圆睁；恐吓似的呲出牙，仿佛下一秒就要向人扑来。这与童话中的形象差距不大，只是少了点滑稽的感觉，不如说着实是凶神恶煞——想必就是爱生气。
他后面站-不如说是倚着一个人，下了楼竟还在呼呼大睡：瞌睡虫。扶着他的是害羞鬼，后面又依次是开心果、喷嚏精和糊涂蛋。
许澂都认得出这些小矮人，虽说是形象和童话中一般鲜明，却少了些亲切之感，反而多了些虎视眈眈的气氛。
万事通正翻着爱生气的口袋，陆陆续续从里头捧出数把小刀、三瓶农药和一枚定.时炸丨弹。
他的表情体现出翻到这些是家常便饭的事。
许澂和孟泽宁的手指不禁在座位上扣了扣。
检查完了爱生气，万事通又转向其余人，好在这回除了半个吃剩的苹果，没翻到什么。
白雪公主一伙和许澂、孟泽宁就占了两张桌子，剩下的那一张被抬到了角落，孤零零的立着。白雪公主告诉许澂，那张桌子本来是给另外三位客人准备的，但现在暂时用不着了。
“他们大前天晚上才来的呢，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去通关……只可惜昨天早上没通关就回来了。啧啧，可惜了呀。”
许澂仿佛看到三人被扔进锅里煮的惨烈景象。
“小伙子，说到这个，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看起来挺面生，应该是新玩家吧，如果是，姐姐凭煮人肉粥的经验告诉你，人类共和国出的副本游戏大多都分外奔放，你，”白雪“姐姐”顿了顿，嫌恶地瞥了眼孟泽宁“…和这个小兔崽子，最好做足准备再去通关。”
许澂正消化着这话，白雪公主就又添上一句：“不然到时候你们变成他们（说着指了指小矮人）的粥，可别怪我没提醒。”说完就闷头往嘴里塞饭。
才过了十分钟不到，白雪公主忽然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孔武有力地说道：“八点整，停止用餐。万事通，收盘子！”
万事通被吼得身子一震，颤颤巍巍地起来收餐具。他路过爱生气时，不小心溅了他一身汤汁。爱生气眉毛一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袜子里捞出一枚万事通先前没有发现的手榴弹，就要炸毁小木屋。
“慢着！”白雪公主拍案而起。许澂感到脚下的地板都抖了三抖。
只见她撸起带着蕾丝花边的袖子，露出壮硕的肱二头肌，一阵风般绕过桌子，夺走手榴弹。爱生气“哼”了一声，嘴里喷出一大堆乱码。
“#@|#＆＊-＠」……”
一直沉默不语的害羞鬼细声细气地向他解释道“他……他说的是……是古罗马语，他……不会说中文…大概意思就是……‘你是个傻叉……’”说完就用长胡子捂住脸，“咯咯”地笑起来。
许澂：“……”
好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许澂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木质书架上。那瓶子里散发出的花香愈发浓郁，使人难以忽视。他刚想去细看，小蓝瓶就被一堵墙似的身子挡住了。
白雪公主微笑着对许澂说：“小伙子，那瓶精油是我们祖传的镇宅之宝，不要乱动哦。”从书架上翻出张“房客登记表”，打量了老半天，道：“小伙子和他的朋友，本旅社仅剩一间大床房，其余两间还在打扫中。请你们入住大床房哦。”
许澂在一个小时内绿了两次脸。
— 2 —
墙上的挂钟显示九点整，许澂独自在一楼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沙发上坐着。
白雪公主给俩人安排好了房间，半个小时前就打开了藏在她卧室里的小音箱，单曲循环着一首《夜来香》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
他从校服口袋里抽出那张泛黄的纸，又默默看了一遍。理了理游戏规则后，许澂又翻到反面，目光停留在刚进游戏时没有注意到的一行楷体字上。
“玩家现为0级玩家。”
许澂放下那张纸，阖上眼。
屋的另一端，炉火烧得正旺，暖意向许澂袭来。精油发出来的馨香渐渐将他包裹其中……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
— 3 —
“澂儿，别闹，妈妈忙着呢！”
“我要吃汉堡嘛——求求您啦——”
女人甩甩手，又在围裙上蹭了把，才蹲下身来抹抹小许澂的脸。小许澂眼泪汪汪地望向她，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小声地说：“对不起妈妈，但是我真的想吃……”
女人有些哭笑不得，刚说好要等俩月再吃，这就反悔。“宝贝儿，咱再忍忍，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妈妈给你买两个好不好？听话。出去玩吧。！”她就这么连哄带骗地把小许澂赶了出去。
看见小许澂渐渐跑远，她倚了倚门，叹了口气。
两个月哪有那么短。
小许澂跑到一棵榆树边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亏大了，就干脆靠着树杆坐下，又委屈了起来。
委屈了没多大会儿，身后就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男孩。
男孩的脸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五六岁，和小许澂年纪差不多，大概大一两岁，个子却相比同龄人高了不少。
“哭啥？”
小许澂抹了把鼻子，依然打着哭嗝，有些结巴地解释道：“我…想，想吃…汉堡，但，但是，没有……”
说着说着，他愈发觉得委屈，哭嗝打的就要岔气儿。
男孩儿见状，连忙在他旁边坐下试图安慰：“别哭呀，呃……”
毕竟还是孩子，他没安慰过什么人，有些束手无策。
小许澂不顾是谁，就往他怀里蹭，一边蹭，还一边哭。哭累了，就径直趴在男孩腿上睡着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被男孩儿摇醒了。
“小哭鬼，快起来了！”
小许澂仔细听了听，觉得他的语气中不带嘲讽，于是好奇地爬了起来。
一阵肉香味袭来，小许澂一下子就清醒了。
男孩手中捧着两个夹着酥肉和生菜叶的面包，充当汉堡。
“冒牌货”虽说没有汉堡好，但里面有酥肉，还凑合。小许澂和男孩并排在榆树下坐着，啃冒充的汉堡。
“嘿，馋猫。”
吃着吃着，小许澂嫌弃般地皱皱眉。
男孩往他这边看了眼，说：“咦，你不爱吃生菜吗？”
“嗯……”
他好像害怕小许澂有哭起来，飞快地抽走了生菜，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小许澂看着他嚼生菜，忽然笑了起来。
“你好像只小兔子哦。”
“像么？”
男孩似乎有些意外。
“像。”
男孩沉默一会儿，突然眯起眼，也笑了。
“那你想不想要一只小兔子呢？”
“想。”
男孩儿的面孔愈发模糊，说话声也渐远。
许澂伸手想抓住什么。
睡梦中，他闻到淡淡的花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A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