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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色的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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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间是2008年2月3日。
顾涤非拿出一支烟,用防风打火机点燃了它,他干净的眉目透过微弱的亮光映在北京西城区一栋高层写字楼的落地窗上。
“涤非,你打算什么时候飞杭州?”一个五官精致的女人温声细语。
顾涤非把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水晶制的烟灰缸里,不紧不慢地说:“我还得加班,没意外情况的话要6号走。”
“哦,那我等你一起走。”
“那你先订两份机票,这几天雪灾恐怕有些麻烦。”顾涤非看着眼前的米嫣,语气平淡而和缓。
“嗯,我知道了,那你忙吧,涤非。”刚说完话,米嫣便走出了顾涤非的办公室。
顾涤非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去掉包装含在嘴里,闭着眼睛靠在办公椅背上。“嘀嘀嘀——”顾涤非的邮箱发出提醒音,顾涤非打开邮件——来信人:深深。顾涤非笑眯眯地将邮件内容看完,迅速地回了两个字:收到。
下班时间米嫣进来叫顾涤非一起吃晚饭,顾涤非答应了。米嫣轻轻地挽住顾涤非,顾涤非没有挣脱,两个人一起坐电梯到了地下室。米嫣淑女地拉开雷克萨斯LX460的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米嫣,想吃什么?”顾涤非开着车子驶出停车场,目视前方。
“听说王府井那里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同事们说不错,要不要去尝尝?”米嫣试探地问道。
顾涤非看向米嫣,发现她正用一种饱含深情的眼光看着自己,顾涤非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涤非,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好吗?”米嫣看着顾涤非,神情专注。
顾涤非笑了笑:“你爸妈在临安吧,身体如何?”顾涤非不想谈感情问题,所以立刻换了个话题。
“涤非,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好吗?你知道的,从大一开始我就喜欢你的,只是你一直无视而已,或者说你是明明知道却不给我回应。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差劲,那么不够格做你的女朋友吗?”米嫣有点急,她不想听到顾涤非无关痛痒的回答,她无奈地笑了笑:“我拼命的学习只是为了赶上你的步伐,你不会不懂的。我承认,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个女孩,连情窦初开是什么都不知道。”
“米嫣,你是个优秀的女孩。”顾涤非面无表情的将车停在路边。
“我优不优秀漂不漂亮,这些我都不要听,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米嫣和顾涤非一起相处了很多年,可是顾涤非一直只把她当作朋友。
“可以,我们在一起。”顾涤非压抑了几分钟之后,从嘴巴里轻巧地吐出这几个字眼。
“真的吗?涤非。”米嫣的心情不是兴奋激动这两个词语可以涵盖的,她根本没有想到顾涤非会这样说。
“嗯,真的。”顾涤非拍了拍米嫣的肩,让她知道这并非梦境。
米嫣勾着顾涤非的脖子,轻轻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顾涤非嘴上,她顾涤非轻轻推开米嫣,将车门打开。米嫣笑眯眯地从车上走下来,挽着顾涤非的手走进餐厅。
服务员拉开门,半弯腰地微笑着,说:“欢迎光临,里面请。”
“涤非,我们坐那边吧。”米嫣一只手挽着顾涤非,另一手的食指指向窗户边的一个座位。
顾涤非点点头,两个人走向那个座位。
“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米嫣说话的时候用俏皮的眼神看着顾涤非,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欣赏。
顾涤非翻了翻菜单:“我不怎么喜欢西餐,你自己随意吧。”
“那好吧。服务员,麻烦我们要两份丁骨牛排,七分熟,酱汁嘛……就要黑胡椒的吧。”米嫣轻松地点完餐,笑眯眯地看着顾涤非,她在想为什么他不喜欢吃西餐还陪自己来吃。
“好的,两位请稍等。”服务员微笑着说,转身变离开了他们的座位。
“经常吃西餐?”顾涤非眉头皱了皱,表情略显严肃地看着米嫣。
“一个月两三次吧,主要是对咖啡上了瘾,所以经常去西餐厅,饿了就会点牛排吃。”米嫣笑得很开心,但依然不失淑女的气质。
顾涤非转了转手腕,刚想看时间便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在振动。他不紧不慢地拿出电话,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蹙缩着的眉心开始舒坦起来。
顾涤非一接起电话就说:“我在吃饭,晚上回你电话,先这样。”继而优雅地把电话放进了裤袋里面。
“涤非,是谁的电话?”
“深深打来的。”
“哦,是你那个堂妹是吗?”米嫣笑了笑,似乎在怪自己想得太多,“她催你回杭州是吗?”
顾涤非不响,只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睛明穴。
“我听你的好哥们儿陆林说起过她,他说你堂妹很不一样,气质很特别。”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顾涤非听到这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了米嫣的话茬。
“陆林说她很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不过是不是这样我就不清楚了,我又没见过深深,你什么时候带我看看,我不就知道她是不是陆林口中所说的那样了?”
“深深没有你漂亮。”顾涤非淡淡地说,平静地陈述着在他眼里的事实。
米嫣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
“两位,你们点的丁骨牛排,这里是黑胡椒酱汁,请问需要帮你们浇上吗?”
“不用了,谢谢。”米嫣面向服务员,礼貌地回答。
“那好,请两位慢用,有需要可以按服务铃。”服务员说完这句话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涤非,牛排要趁热吃,这可是我长期吃西餐吃出来的经验。”米嫣边说边为顾涤非浇汁。铁板一碰到酱汁发出的“吱吱——”响声,让人听了便很有食欲。
“吃吧,涤非。”
两个人就这么开始了不咸不淡的恋爱,但是米嫣真的很开心,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不少。她感慨自己大一的时候,每次看到大四的顾涤非都会心跳加速,她也像每个女孩一样忧心忡忡或者笑逐颜开。
5号的天气很不错,只是大雪封城,整个北京都映在白茫茫的雪地中。
“米嫣,明天的机票订了几点?”顾涤非看着走进自己办公室的米嫣。
“十二点半的,这样你有足够的时间将年前遗留下来的事情都处理妥帖,并且不用急匆匆的。还有,我们可以吃个悠闲的午饭再走,”米嫣笑眯眯地,整个人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风韵,“你有想过和我一起去临安,看看我爸妈吗?”
顾涤非嘴角浮现出几丝淡淡的笑意,但看起来怎么都有点僵硬。顾涤非看看窗外,说:“当然。”米嫣可以说是快要喜极而泣了,原本不安的两条柳叶眉在顾涤非“当然”这两个字的安抚一下子便舒展开来。
“我爸妈肯定会喜欢你的,”米嫣水汪汪的眼睛那个好像可以挤出水,“涤非你会下棋吗?我爸喜欢下棋,不过……你这么聪明肯定会下棋,而且肯定还不赖。”米嫣自顾自地说着,说完又笑呵呵地乐了一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去东直门买些果脯。”
“很急吗?不如我们吃了饭一起去买?”
顾涤非左手的拇指和中指分别抵住左右两个太阳穴,轻轻地按着。这样的他,有些微落拓的感觉,那种若有似无、水雾般的眼神更是给他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郁。
“我中午有点事情,你一个人去吧,路上小心点就好。”顾涤非知道自己最后那句话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不管怎么样,至少对于米嫣而言是如此。
“好,那你忙吧,我买完来找你。”米嫣带劲地在顾涤非左脸上亲了一下,红意立刻就从她的脚跟窜到了脸颊。眯眼实在是很优秀,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就好像是用精密仪器计算过一样,无论哪个地方都是多一分太多,少一毫太少,不禁让人想起“黄金比例”四个字。
顾涤非点点头,望着米嫣出去。
迫近傍晚时分的太阳总是温柔无比,释放着最后一点温热,天上的云相连着很缠绵。不知道为什么顾涤非看着窗外这样的景色就入了神,他的脑海里一直出现这样一个人:长薄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肩头,狭长的丹凤眼顾盼生姿,凉薄的嘴唇翕张着,似乎有话想要告诉他。
顾涤非轻轻地在嘴中呢喃着什么,微凉的唇瓣一张一合的时候是那么好看,那么让人心疼。
“涤非。”顾涤非身后的女子藤蔓一般地抱着他,温柔地喊他的名字。
顾涤非一个转身便把身后的女子揽到了怀里,他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嘴唇贴在她的脸上。女子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两手勾着顾涤非的脖颈,主动地回应着顾涤非。当顾涤非用自己温润的舌头轻轻撬开眼前女子的牙齿时,他睁开眼睛定了定。
“怎么是你?”顾涤非可以说是个宠辱不惊的人,但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画满了疑惑的线条,这样的表情在顾涤非脸上出现一次,似乎比铁树开花都来得不易。
“涤非,你……?”米嫣皱着眉头,似乎怎么也没想到顾涤非竟然会这样,连和自己接吻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
“对不起。”顾涤非将脸上所有的表情在三秒钟内全部涤荡干净,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米嫣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她一直以来的温婉形象竟然因为顾涤非两句话全部坍塌了。她把刚买来的果脯朝桌上一扔,便气急败坏地跑出了顾涤非的办公室。
顾涤非不气不恼,只是淡淡地点上一支烟开始吸起来。之后又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被告知关机。不知怎么地,顾涤非的眉头缩在一起,浓黑的颜色让人惧怕。
首都机场,8:00pm。
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踩着高跟鞋,拖着行李从机场出来。他的身后是盛海棠,他穿着亚麻质地的衬衫,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的外套,步履从容。
“你的钱包掉了。”盛海棠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走在他前面的女子。
“嗯?”顾深深用狐疑的眼光扫了盛海棠一眼,继而瞥到了自己那个黑色的钱包,这是她才缓缓吐出“谢谢”二字,接着把钱包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也不知道要清点一下钱的数目。
“你就这么放进去了?”盛海棠高大的身影向顾深深逼近了一步。
“呃……我应该数数钱有没有少,对吧,”说完就开始数了起来顾深深笑自己傻,掉钱包已经够傻的,但更傻的是别人还钱包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清点钱的数目,竟然还要别人提醒自己,“没少没少,谢谢你了。对了,我手机没电了,能把你的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
喏。“盛海棠边说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顾深深。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顾深深,他实在是觉得她可笑——明明就是个年龄刚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还穿一双过膝的高跟豹纹长靴装成熟,尤其是她走路时的别扭样子让盛海棠忍俊不禁。
“我哥他不接电话,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是泡汤了。”顾深深的丹凤眼里音乐闪动着一些透明。
“他住北京哪里?”
“不知道。”
“他公司地址?”
“不知道。”
“他不接陌生电话?”
“嗯。”
盛海棠白了她一眼,虽然她看起来是还小,但是也不至于和弱智差不多。
“算了,我请你吃饭吧,顺便去买一个旅行充电器。”顾深深弯了弯嘴角,笑起来就让人想到白乐天赞美杨玉环的那个句子“回眸一笑百媚生”。顾深深很消瘦,拿身材和杨贵妃比比较,自然不如贵妃那么丰满,但是她的笑容还是及得上“百媚生”那一个水准的。
“抽烟吗?”盛海棠从自己口袋中拿出一包烟,他知道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不会结果自己的烟,但是他就愿意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抱歉,我不会。”顾深深有点窘迫,她觉得自己跟这个社会太格格不入了,但是女孩要洁身自好一直是她们顾家的传统教育。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盛海棠。”盛海棠边笑边说自己的名字,“我妈喜欢海棠花,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海棠?盛海棠。”顾深深重复着念了几遍,有些出神。
“顾深深,你不知道吧,我挺庆幸我妈没喜欢玫瑰,月季这些的,不然我一个大男人叫盛玫瑰、盛月季这种名字岂不是被自己都恶心死?”盛海棠揶揄着自己的名字,“对了,顾深深,你的名字很好听。”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看了我钱包里的照片?”顾深深条件反射地开始紧张起来。
“嗯,看了。照片上的男人是谁?”盛海棠有些好奇,忍不住地想知道为什么照片上写着“顾深深和gdf,薄荷巧克力,七月十七日”。
“你看到了那句话?”顾深深有些紧张,她一直把gdf这三个字符放在自己内心的最深处。他从未想过与人分享,也不愿意分享,“不过你一定不知道他是谁,我不用太担心,呵呵。”顾深深笑笑,不再担心什么。
“他也姓顾,对吗?”盛海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如此八卦,自己也意识到了便咳了几声,“算了,不问你的私事了,你自己藏着就好。”
“那我们去吃饭吧?”顾深深将双手压在自己的旅行箱上,拘谨地问。
“去!怎么不去?不过不是现在,”盛海棠顿了顿,“今天太晚了,而且我们又刚下飞机,要疯也得有精力,不是?我们还是先去九点把睡觉问题给解决。”
顾深深点点头,尾随盛海棠走出机场。
“你好,先生,请问是订房吗?“前台的服务小姐颔首微笑,很是礼貌。
盛海棠没思忖便回答:“两间单人房。”
服务小姐查了查放在大理石台上的电脑,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只剩下一件总统套房了,您看要不要订?”顾深深听了这话时候拉了拉盛海棠的袖子,想要提醒他可以试试换一家酒店。
北京的冬天很冷,天黑得也快,盛海棠自然知道顾深深拉他的意思,但是他知道现在是旅游旺季,恐怕每个酒店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的。
盛海棠双手插袋:“那就这间吧,先订一星期。:说完将押金交给了前台小姐,拿着房卡走向电梯,只剩下顾深深站在原地回不了神,她在想自己和盛海棠才刚认识就睡同一个房间,说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皮鞋“踢踏”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到近。盛海棠伸出手掌,五指分开着在顾深深眼前晃了几下,说:“顾大小姐,你伫在这里想什么呢?不睡觉了?”
“哦……哦,我走了一下神,不好意思,走吧。”顾深深从背后推了推盛海棠,笑得有点勉强,清秀白净的脸上明显有几分倦意。
因为寒假的关系,来北京这个古都的游人很多,电梯里自然也是人满为患。盛海棠下意识地把顾深深的手臂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深深,过来,站在我旁边。:顾深深艰难地挪了两小步,发现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空间让她移动了。
好在楼层不高,一两下就到了。
顾深深一走出电梯就看着盛海棠问:“你说要是你要是早知道电梯这么挤的话,你还坐电梯吗?”
“本来就想到的。”盛海棠眉目舒展着,笑得很好看。
“那这个是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对吧?”顾深深拉着箱子,滚轮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在整条华贵的走廊上。
盛海棠压了压领子,思索了一会儿:“可能是吧,我比较偏执。”说完把房卡对准门把手下的小孔刷了几下——门开了。
“我明天要去谈生意,你自己早点休息。”盛海棠边说边从卧房的柜子里拿出一床棉被,单手拎向客厅。
“你睡客厅?我睡卧房是吗?”顾深深不太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这么主动地彰显自己的绅士风度,听到他“嗯”了一声后才说,“那你先洗澡吧,记得开暖气。”
盛海棠洗完澡很快便睡着了,顾深深一个人坐在卧房的床上发呆,发现九点竟然免费提供旅行充电器,就把自己的手机电板掏了出来夹在在里面充电,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让她觉得那是一对寂寞的眼,和自己一样。
呆呆的坐了近两个小时到底还是睡了,毕竟上飞机之前没睡好,飞机上又没睡安稳,多少都带了点困乏。
盛海棠八点钟起了床,穿上灰黑色的西装上衣和长裤,里面是一件奶白色的衬衫,看上很映他,眉宇之间都多了几分逼人的英气。他随手拿了一条暗红色的领带系上,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脸部线条也更加分明。
顾深深还在熟睡,房门虚掩着。盛海棠推门而入,看见顾深深正睡得酣畅,鼻息均匀。他拿了一支圆珠笔在九点的意见簿上留了一些字:起床后记得吃早饭,餐厅在顶楼,有事的话可以打我电话,号码已替你存在电话簿上。盛海棠留。
写完这些字,盛海棠便将点半从旅行充上拿了下来撞到顾深深的手机里,开了机。问候语竟然是:顾深深和gdf,薄荷巧克力,七月十七日。盛海棠摸了摸下巴,把自己的号码存好,退出后发现竟然有十三条未读信息。
天气很好,虽然是寒冬,还带着萧条肃杀的苍凉,但是挂着太阳总让人觉得安稳自在一点。路面上堆了很厚的积雪,行人步履维艰,车辆几乎都静止在路上。
顾深深睁开眼后迅速地穿戴,看了看表才知道已经十点多了。她再清楚不过自己来北京的目的是找顾涤非,于是动作极快的洗漱。洗漱完看到了放在卧房小茶几上的留言,心里很暖,可是她没有听话地去吃早饭,只是疯狂地抓起手机和旅行箱冲出了房间。她不停地按下通话键,她也染上像顾涤非给她伐十三条信息的那种疯狂,不停歇地拨他的电话。
“深深?”电话里传来低沉而干净的声音。
“哥——你在哪儿?”顾深深声音里藏了一点点惶恐。
顾涤非的心紧了一下:“我在,一直在,我叫陆林开车去接你。“
“我去天安门等陆林哥,好吗?“
“不好,你就站在现在你在的那个地方,别动。“顾涤非的预期命令般的坚定。
“好,知道了,哥。“顾深深刚回答完便挂了电话,只是安静地等在原地。顾深深对于顾涤非的话向来都是听从的,不是因为她没有主见,而是她一直很相信顾涤非。
一阵短促的喇叭声在顾深深耳畔想起,突兀地打破了这个空间原有的宁静。“陆林哥?”顾深深抬头看着坐在宝蓝色轿车里的男人。
陆林微微一笑,左脸立马浮出一个小酒窝:“等很久了吧?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边说边把顾深深的行李拿上了车。
顾深深摇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陆林,几年不见,他比以前沉稳了。在顾涤非念大学的时候,陆林和顾涤非就已经是好哥们儿了,期间顾深深见过陆林,到现在也都十多年了。
“深深啊,几年没见,你都大姑娘了。”陆林温和地笑,如沐春风。
“陆林哥见笑了。”
“不过我是人老了,不比你哥了。早知道我也该学他多跳几个级的,像他20岁就大学毕业了,而我足足晚了他三年啊。”陆林边说边叹了口气,脸上多了一些愁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林哥你过完年也就而立吧?”
“是啊,站在三十的开端了,三十了啊……”陆林颇为感慨地说。
“不是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的吗?”顾深深瞥了瞥车窗外的景象,到处都是林立的高楼。
陆林踩下刹车,转过头看着顾深深:“到了,深深,你哥的公司就在这里。”说完便下车将她的行李拿在手上。
“陆林哥,我自己来就好了,也不重的,太麻烦你了。”
“别闹了,深深,跟我还这么客气?我和你哥认识了这么多年,从读书到立业,你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妹妹了。”
“谢谢陆林哥。”
陆林带着顾深深走进写字楼,迎面而来的是干冷的空气,让来不及适应的顾深深打了个寒战。虽说这座写字楼有百米多高,按了近二十家公司,但是没有一点人员说话的嘈杂声音,相反非常安静。
陆林看到顾涤非气定神闲的坐在办公椅上,一走进来便说:“涤非,我把深深借来了。对了,你不是今天中午要和米嫣一起回杭州吗?”
“哥——”顾深深叫了一声,这个字对她来说真的再熟悉不过了,顾涤非轻“嗯”一声便回答陆林:“罕见暴风暴雪,飞机停班了。”
陆林咧咧嘴:“这样啊,那你们兄妹俩好好聊聊,我去接我女朋友吃饭了,”眼睛看向顾涤非和顾深深,“先走一步。”
顾深深点点头:“陆林哥再见。”
“嗯,再见。”陆林说完便闪出了顾涤非的办公室。虽说顾涤非小陆林三岁,可是他不论在阅历上还是经验上一点也不输给陆林。两个人在学生时代就一直并驾齐驱,直到大学毕业出来工作才不像以前那么较劲。当初顾涤非选择了自己创业,学经济的他很快吃透了当时社会的需求,于是在短短纪念时间里成立了自己的上市公司。
“深深,”顾涤非双眼凝视着顾深深,黑如墨玉的双眸了盛满了早上十一点的细碎阳光,“昨天电话怎么关机了?”
“哦,没电了,还差点掉了钱包,不过幸亏被人捡到还给我了……”顾深深的声音低低的。
“那你昨晚住哪儿?酒店吗?一个人?“顾涤非明显地有点不安,颇为紧张地问她。
“没事,哥,昨晚是住酒店的。本来是打电话给你想问你住在哪儿的,我好过去给你惊喜的,但是不巧手机没电了,我借了别人的手机打你电话——你又不接。”
顾涤非黑色的眉这才完全舒展开来,他摸了摸故深深的头发:“深深,你瘦了。”眼睛里满是疼爱,还有因为昨晚让她独住酒店的自责,
“涤非——”米嫣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文件走进顾涤非的办公室,却恰巧看到顾涤非亲昵地将手放在顾深深头发上的这一幕。
三个人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冻住一样,呵气成霜。
“米嫣?给你介绍,她就是深深。”顾涤非拉着顾深深走到米嫣面前,又转身告诉顾深深,“这是米嫣,我大学里的学妹。”
“你好,原来你就是涤非的堂妹深深啊,经常听陆林说起你的。他说你很特别,到底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真的很特别。我是涤非的女朋友,很高兴见到你,”米嫣微笑,刚好露出八颗牙齿,显得异常高雅大方。
顾深深怔了一下,回过神后连忙笑着不上一句:“你也好。”
米嫣从容地走到顾涤非身旁,暧昧地挽住顾涤非,也不管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文件:“涤非,那我们今天不回杭州了,是吗?”
“嗯。”顾涤非也不挣脱,任由米嫣挽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哥,我先走了。”顾深深看到米嫣那张脸和顾涤非那么近,实在是觉得尴尬和受伤。顾深深自然知道自己和顾涤非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是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尤其是米嫣那么美丽那么大方,原本死板的职业装都能被她穿得窈窕动人。顾深深看着米嫣和顾涤非,思绪慢慢飘到了十二年前。
“哥,你说过要教我蛙泳的?”顾深深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别急啊,深深,我换好泳衣就下去了。”说话的顾海,他有瘦弱的身子和黝黑的皮肤。那个时候他们年龄尚小,可顾海一直是顾深深心中的小太阳。
然而,顾海在下河的几分钟后便发出了急促的喊叫声:“救命——救命啊!”顾深深那时候才十岁,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无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哥,我去叫大伯!”
顾深深趿一双拖鞋拼命地跑,边跑边喊“救命”,那声音仿佛碎裂了一半,只消轻轻一碰就会流出咸涩的泪水。路上一个好心的中年男子拦下了顾深深,她喘着大气告诉他事情的经过,青年男子二话不说就和顾深深一起跑向了河边。
那时还是春末,天气还有些凉意,顾海在河里早已经停止了挣扎和喊叫。青年男子奋身一跃跳入了河中,憋气下了河底,最然很冷但是好在那是一条死河,不会流动。沉沉浮浮,捞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找到顾海,顾深深一直哭,手和脚都不停的哆嗦着,她傻了一般的站着,头脑一片空白。
青年男子将顾海捞起平放在地面上,给他做心脏按压,但半小时后依然没任何反应。
“叔叔,我哥哥他……”顾深深这才开始意识到什么,话讲了一半开始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是你亲哥哥吗?赶快去吧你们的爸爸妈妈叫来!”青年男子揩去脸上的水珠。
顾深深疾奔回去,叫上刚刚回家的顾伯年。
顾深深的大伯来到河边看到这一幕突然间就懵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拍顾海的脸:“小海——小海。”谁都听得出来声音里的哽咽。
“大伯,海哥哥他是不是不会再醒来了?”
“是啊,你海哥哥说他玩累了,要休息了……”顾伯年闭上眼睛。
顾伯年谢过那个青年男子,抱着顾海冰冷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在阴冷的风里。这是顾深深第一次看到大伯的眼泪,还是那样的怆然若失。顾海原本弱小的身躯因为在水里泡了太久有些发胀,脸色也变得苍白不堪,就这样顾深深的堂哥永远地走了,她的太阳突然下山了。
十岁的顾深深其实已经很懂事了,因为从小受到她母亲的熏陶看了很多书,心窍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但是自从顾海死后,她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了,而原本的天真烂漫也像粗制滥造的衣料一样立马缩了水。
顾海的命运一直很多舛,小时候他母亲因为生他难产而死,他跟着顾伯年两个人相依为命。直到他十岁左右,顾伯年开了一家小规模的电器厂用于出口,日子才算勉强好点起来,可是也就过了两年,顾海就这样走了……
顾深深十一岁生日的时候穿得就像个公主,因为皮肤白皙,身上又充满了同龄人少有的书卷气味,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
顾伯年满脸笑意地带着妻儿走到顾深深的面前:“深深,过来。”
在顾深深心中,大伯一直都是德高望重的,她自然听话地走了过去:“大伯……”顾深深话说一半就看向站在顾伯年身边的一男一女,“他们是谁?”
“深深乖,他们是你的大伯母和堂哥。”边说边拉顾涤非站到顾深深的面前。
“哦,大伯母好。”顾深深很懂礼貌地叫过顾伯年新娶的妻子。因为她根本没有见过顾伯年的原配妻子,所以在脑海中一直没有对于大伯母的印象,也就无所谓能否接受。可是对着顾涤非她始终只是用充满敌意的眼光打量着,不说一句话,不叫他堂哥,因为她心中的堂哥只能是顾海。
那个时候顾涤非十七岁,身体已经长开了。一米八十二的大个子,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脸上没有一点疙瘩。剑眉星目,贝齿朱唇,让顾深深看了也忍不住在心里觉得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但顾深深觉得好看归好看,同是她也不容忍顾涤非抢夺顾海的位置……
顾深深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以前的自己真的很可爱也很傻。
顾涤非拉过顾深深的人,表情冷漠:“不许走。”
顾深深也因为这句话回到了现实中:“那,米嫣姐怎么办?”
“算了,你们兄妹也是难得见面,我就不那么小气天天霸占着涤非了。反正过几天他会和我一起回临安看我父母,时间多着呢,不急的。”米嫣说完笑笑,当着顾深深的面亲了亲顾涤非的脸颊才缓缓离开。
顾涤非刚想说些什么,手机便发出了信息提示音:涤非,对不起,昨天的事情是我失态了,你别放心上。顾涤非回了“知道了”三个字,随后就把手机放入了裤袋。
“哥,米嫣姐挺不错的,”顾深深看着顾涤非那张英俊卓绝的脸,声音几乎快要融掉,“人长得漂亮,又能干,对你也很温柔体贴。”
“是吗?”顾涤非的语气冰冷,听不出任何感情。
顾深深重重地“嗯”了一声,但是却很不情愿。
因为今天是顾涤非公司正式开始放假停休的第一天,所以手头没有什么事,遗留下来的问题也都在早上一一解决了,顾涤非带着顾深深吃完午饭,驾车去了他的住处。
他的房子在西郊的一个别墅区里,环境很好,绿化做得到位不说,连小区里的公共设施都要比平常的小区要来的高级。雕纹繁复的路灯和形态各异的花岗石桌蹬都独具匠心,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会还在被雪覆盖的草坪边。
顾涤非直接将车停在了住房的庭院中,拉开了一个雨棚罩在车子上。她凝视着顾涤非那张一年多都不曾看见的脸有些发怵,不自觉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虽然他一点都没变,虽然他还是那么好看,但是她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深深,进去吧。”顾涤非拿着顾深深的旅行箱微笑看着她,脸上分明的线条因为粉色毛衣的衬托柔和了不少,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
顾深深一进门就到吸一口凉气,这间房子用“金壁辉煌”一点也不过分。水晶大灯吊在天花板上,四周是暖色调的欧式壁纸,整间屋子都是温暖的气息。顾涤非拉过顾深深,让她坐在柔软而宽大的鹿皮上发上,自己则进厨房倒了一杯咖啡给她。
“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喝曼特宁?”顾深深的睫毛在咖啡挥发出来的水汽中氤氲可见。
“嗯。”顾涤非每次念这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被软化了一样,不同与以往的阴冷寡言,“深深,你真的瘦了。”顾涤非将沉甸甸的疼爱和宠溺装在眼里。
顾深深什么也不说,就呆呆地望着那双深情的眸子不仅出了神,回到了他们初识的那天。
“你是叫顾深深吗?”十七岁的顾涤非已经是一个眉眼分明的美男子,只是脸上还带一点未脱的稚气。
顾深深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却不理他,她闪躲着想逃避顾海已死的事实,她觉得只要她不承认这个新堂哥,顾海就永远是他的堂哥。到底还是个小孩,对于死亡总是恐惧的,尤其死者和自己耳鬓厮磨,关系甚笃,怎么叫人不伤心?
“喏,巧克力。”顾涤非伸出白净而修长的手指,将巧克力递到顾深深面前。
顾深深看着那块薄荷味道的巧克力咽了咽口水,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渴慕。顾涤非看着她嗫嚅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深深,这个给你吃,以后要是想吃巧克力就来找我。”顾深深大概是被顾涤非和煦的笑容感染了,一只小手飞快地夺过了那块巧克力。
他们的敌对关系就从那块巧克力开始破冰,打那以后,顾深深就像牛皮糖一样跟着顾涤非到处跑。而他也不恼,总是两个人相差六岁,但不管什么问题,只要她问他,他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到顾涤非大一开学,顾深深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大伯家。
从充满敌意到友好,对于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而言实在不是太难,两个人最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和真正的堂兄妹绝对不相上下。
顾深深想到以前的自己笑了起来,笑容美好得好像涟漪扩散在清澈的湖面。她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已然不是那个小时候整天和自己疯玩的少年了,他让她第一次觉得陌生。
“哥,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傻很顽皮?”顾深深低着头,自言自语一般。
“深深,你一直让我琢磨不透的,”顾涤非顿了顿,“你有时候是火,有时候是冰。”
顾深深笑了,因为那个蹩脚的比喻,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喂?是顾深深吗?我是盛海棠。”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阿姨,一碗炸酱面.”
“哎,好嘞.”
店老板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女人.操着地道的北京方言,眉目和谐.
“小姑娘你的面来了.”店阿姨热情地招呼着,”怎么那么晚还出来吃东西?一个女孩子家晚上还是少出来的好…”
“嗯.我哥就在这附近.没吃晚饭,肚子有点饿了.”顾涤非不好意思地朝着阿姨吐吐舌头.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女儿也和你一样.饭一定得吃,得胃病了就麻烦了.”店阿姨露出母亲般特有的慈爱.
“谢谢阿姨.”
顾深深吃了几口面就吃不下去了,大概是饿过头了就不觉得饿了.她准备掏钱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钱了,八百多块钱全仍在了盛海棠那顿饭里,她终于明白了如坐针毡地感觉,就那么一刻.
“阿姨……我,我忘记带钱了,我去我哥那里拿一下,您看……您看可以吗?”顾深深神情拘谨,小心翼翼.
“没事儿,就算阿姨请你的好了,也就是一碗面而已.”店阿姨一下子就表现出北方女子特有的豪爽.
“这样不好吧.”顾深深一边推脱一边将自己的钱包递给阿姨,”阿姨,我先把皮夹放在你这,十五分钟后我拿钱来换,您看好吗?”
“真的没事,出门在外靠朋友,一碗儿面的事.”阿姨客气地说.
顾深深朝阿姨笑了笑,便把自己的钱包塞在阿姨的手上.开始朝小区飞奔起来.皮夹里虽然没有钱,但里面的那张照片对于顾深深来说比钱重要千倍万倍,那是他和哥顾涤非的第一次合影.那个钱包也是她的心头肉,那是顾涤非送给她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是顾涤非特地去美国买来的香奈尔.为了照片和皮夹,顾深深拼命地跑.
“哥—哥,开门.”顾深深气喘吁吁,双手抵住自己的肚子,两侧头发微湿.
“怎么了?”顾涤非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头发.
“给我十块钱,我刚才在小区门口外吃了碗炸酱面,但是忘记带钱了.我跑过来是向你拿钱的.马上要送过去.”顾深深喘气的频率稍微缓了一点.
“你先去洗澡.我去处理就好.”顾涤非轻轻地说,什么是只要到了他手上都不必担心,他都会处理得井井有条.
“店名是……那个…….常来面馆,还有我的钱包押在那里了.”顾深深看向顾涤非,他穿着棉质的睡衣裤,表情不像白天那么冷峻.”我知道了,上去洗澡吧.”顾涤非拍拍她的头.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顾深深听话地上了楼,她拿出自己睡袍走进了浴室,玻璃推门上聚满了许多细小的水珠,热水一点一点地淋在她的身上,让她倍感轻松.
“阿姨.”顾涤非瞥了一眼店名便下车进去.
“小伙儿吃点什么?”
“不是,我来付钱.”
“哦,刚才那小姑娘叫你来的吧?还真是……”店阿姨啧啧赞叹,”那小姑娘真不错,人长得漂亮,个子高不说,而且还有礼貌,讲信用.”
“嗯.阿姨.她的钱夹呢?”
“给你,她非得押在我这儿,说是回去拿钱再来赎.”阿姨笑笑,拿着抹布东抹抹西擦擦.
顾涤非看到皮夹竟然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她还在用自己送给她的皮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打开皮夹,看到了那张照片.这张照片十多年前拍的,四周都有了泛黄的痕迹,旧的不像样.
顾涤非出神地看了一会.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阿姨,我把钱放在你桌上.”顾涤非说完便扬长而去.
“哥,你回来了?”顾深深穿着睡袍拿一块毛巾擦头发.
“嗯.”顾涤非左手伸到顾深深前面,”你的钱包.”
“呃……谢谢哥.”顾深深一时有些难堪,脸有些红.
顾涤非说完话,便走到浴室,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吹风机.他慢慢走到客厅,手里多了一杯曼特宁.
“哥,晚上还喝咖啡?”
“习惯了.”顾涤非笑笑,”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顾深深呆了一下,她看到顾涤非手中的吹风机,没有想到他竟然要给自己吹头发.她也不拒绝,只是乖巧地走过去,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吹风机发出的声音并不太响,低调的黑色和暗红色彰显着它不菲的品质.顾深深突然媚眼一弯:”哥,我还一直记得你告诉我,曼特宁这种咖啡豆生长在苏门答腊海拔1500高的高原上,它们象征着坚忍不拔……”
顾涤非怎么会忘记,那时她问自为什么独独只喝这种这么苦涩的咖啡,他只是笑着,然后一点一点告诉她理由.顾涤非温柔地摸过她每一寸头发,散发出来的发香让人神怡.
“深深,你一直留着我们的照片?”顾涤非站在顾深深的身后,因为开口说话,他的热气直扑在了她细长白净的脖颈上,让她不禁颤了一下.
“嗯,一只留着.”顾深深低语.
两个人再也不说话,只剩下吹风机在运转,发出低沉的响声.
顾涤非摸了摸顾深深吹干的头发,伸手关掉电源,收起了吹风机:头发干了,早点睡吧.”
“嗯.”顾深深穿着一双温暖的绒毛暖拖上了楼.
夜很静,顾深深睡得很热,倒是顾涤非辗转难眠.
因为是冬天,又逢雪灾,顾深深和顾涤非一连好几天都留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哥,明天大年三十,你回杭州过年吗?”顾深深突然想到米焉,”还有米焉姐不是说你要去临安,看她父母吗?”
“我和你一起回杭州,明天早上七点半的机票.”顾涤非对于米焉避而不谈.
“大伯和大伯母都很想你.”
“嗯.我知道.”
两个人找不到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顾深深不知道为什么,才一年多不见,两个人原本就算不说话但默契一直存在,但现在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深深,为等下要出去,冰箱里有吃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弄点.”
“哦.”其实顾深深很想问他,是不是和米焉出去约会,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涤非.你知道你几天没联系我了?”米焉嚼着小嘴,埋怨他”明天就年三十了你还回去吗?”
“回去,不过我和深深一起回去.”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你是我的初恋.我可能做得不好.”
“涤非.我有时候真的很搞不懂你,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我觉得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浪费大好青春.”
顾涤非话不多,表情很深沉,明明是应了米焉的约定,却始终不见他笑.米焉一直都是个头脑聪明,办事效率极高的人,加上她无可挑剔的身材和外貌,追她的人也是一把一把才数得过来.可是她偏偏就是乐意吊死在顾涤非这颗不会开花结果的树上.顾涤非不是看不见她对自己的痴迷,只是不愿作任何回应.
“涤非,我怎么跟你沟通呢?”米焉颇为无奈.
“你不了解我.”顾涤非冰霜一样的眼神扫过米焉的脸,”你知道我的全部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米焉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我父亲是杀人犯.”顾涤非神色坦然,呷一口龙井又继续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老是跳级?是因为我家太穷.你懂吗?”
米焉从来没想过顾涤非会有这样的遭遇.在她眼里,顾涤非一直都是个生活在幸福中的人.现在才发现自己错得那么离谱.
“你是说顾伯伯?他是杀人犯?”米焉始终无法相信.
“他是我继父.”顾涤非嘴角动了动,”我亲身父亲从入狱后.我妈就带着我嫁到了顾家.你以为我为什么老是不回杭州?”
“涤非……故伯伯对你那么好,待你如同亲生儿子,不是吗?”米焉并不觉得顾涤非的光环会被这些不幸蒙上阴影,”不管你怎么样,富有还是贫穷,我都一如既往的,你懂吗?”
“你会错意了,我希望你这个真正爱你的男人.因为我不适合你.”顾涤非的语气异常温柔,不像以往那样没有任何温度.
“我爱不爱你和拥有什么样的,身边背景有关系吗?你是个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对不对?”米焉眼睛有点红,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小丑卖力地在台上演,一旦出了错,就要被大家嘲笑.
“我爱顾深深.”顾涤非声音并不响.但是足以让米焉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句子中的每一个字都像重磅炸弹一样将米焉轰为粉末.
“所以你上次让我买果脯也是因为她?我记的顾伯伯他们不吃甜食.”米焉任然有些不甘心,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输给顾深深哪一点.
顾涤非点头:”我上次吻错你—“顾涤非话没说完米焉就接了上去:”把我当成了顾深深?”两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
米焉低着头:”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顾涤非伸手擦米焉的泪水,像对待精美的玉器一般,极富感情;”你没有输给深深,只是输给了时间.说完在米焉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涤非,所以我早一点遇到你,你爱的人就会是我?米焉边说边吻向顾涤非,那是一种充满渴望的吻,带着强烈的委屈和酸楚.顾涤非轻轻揽住她的背,开始回吻她,灵动的指尖摩裟过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米焉尽可能小心地睁开眼,她害怕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只是幻境,纵使是这个吻不是出于爱情,但能拥有和顾涤非接吻的记忆也是好的.
“米焉.这次我是吻你,不是深深.”顾涤非低眉,眼中弥漫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光华.
“这是我们的kissgoodbye吧,涤非,我会试着爱别人的.”米焉深知放下一个自己好几年的人是多么不容易,但她却又败得无路可退,除了放弃还是放弃,只好自嘲地说.
“我送你回去.”顾涤非看来米焉.
“不用了,顾涤非.”米焉说.”我们现在开始只是朋友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米焉那种心情顾涤非又怎么会不了解?开始任凭他说得再多也是没用的,事实摆明了他不爱米焉.一切的一切不过徒然而已.
倘若时间倒流,倘若让顾涤非再选择一次,先遇到顾深深还是先遇到米焉,他相信自己会斩钉截铁地将”深深”说出口.
他目送米焉走过一程又一程的路,那些素白的积雪未融化,在他心中叠成了一个有一个的结.
顾涤非披着的黑色大衣因风而起,欣长的身段在北风的呼啸声中竟如沧海一栗.他看着后视镜里的世界---整片的寂寥和自己郁结的眉眼.
顾深深迈着轻缓的步子经过顾涤非那辆停靠在小区门口的车.抬头望了望里面,发现顾涤非竟雕塑一般地坐在驾驶位上.
“哥.”顾深深敲了敲顾涤非的车窗.
顾涤非抬头,一双眼睛恍恍惚惚地看到顾深深的人,紧接着又将车窗摇下来”刚从外面回来?”
“嗯.”她说,”怎么把车停在这里,不进去?”
他自然知道他心里有事,那双浓郁的眉只要有一点点的细微变化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深深,上车.”顾涤非低声道.犹如呓语一般.
顾深深走到车子右边,推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小心翼翼地坐进了车,顾深深始终低着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两个人在车厢里,不发出声音,这样的气氛让她害怕,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过完年我可能就不回北京了.”顾涤非看一眼就在她右边的那张脸,眉清目秀,”这里的公司会交给陆林的发小赵知年打理.”
“陆林哥的发小?”顾深深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顾涤非笑了笑,笑容很快又被涤荡干净’”也是现在我公司里的总经理.”
“哦”她转过身子直视顾涤非,”不过去杭州也好,我们见面的机会倒是多了不少,而且大波和大伯母也可以随时看你了.”
“开分公司:可能没太多时间,.”他说;”毕竟换地方了,要从头开始.”
“嗯.”顾深深也不说其他什么,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顾涤非的才能.按照他的性格.一向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
“深深,我们好像没有话可以说.”顾涤非温煦的如同暖春的阳光.这种表情竟然有一瞬间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卑微.
从过去到现在,那么多年.是多少天多少分钟,顾深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见到顾涤非,不论是丢了两元零钱这样小事还是十三岁收到男生情书的青春期秘密,她都想告诉他,并且迫不及待,在发酵了这么多年的她对他的感情,只增不减,怎么会如他所说的”无话可讲”?
顾深深声音低低的,有点鼻酸,”我有很多话都想告诉你,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深深今天我去见米焉了,我们分手了.”顾涤非不紧不慢地说.
“哦”顾深深不多问什么,脸上是易见的忧郁,她也有事憋在心里.
顾涤非用于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那张没有表情,有些苍白的脸给他传递”她生病了”的错误信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他说.
顾深深到底还是笑了,纵使表情显得如此勉强而僵硬,”没事.我们进去吧.我去整理行李.”
顾涤非不响,默默地把车开进小区.
大年三十的气氛总归是不一样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扮得喜气洋洋的,但是相比较而言,西郊别墅区倍显冷清,也许有不少人和顾涤非他们一样,年三十出远门.
为了早点到杭州,顾涤非订了早班机票,两个人六点钟便起来了床.天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沾染了浓稠的墨汁.
“东西都带起了吧?”陆林坐在车里看则顾涤非,”深深,你弄好了吗?”
深深抬了抬,路出一个干净的微笑:”好了,陆林哥.我哥他去拿送给大波和大伯母的礼物了,就来的……”
陆林轻嗯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深深”你……还有你哥,记得代我向你们的父母问好.”:
“一定会的,陆林哥.”深深将自己的行李放入后备箱.因为阿看到顾涤非来了,便不上一句,”我哥也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陆林开车出小区没多久,顾深深便横趴在车椅上睡着了.留陆林和顾涤非两人一个正襟危坐开车一个百无聊赖发呆.
“涤非啊,深深也二十几岁了吧.,谈男朋友了吗?”
“不知道.”顾涤非有些不耐烦.
“那你回头问问她,老大不小了,恋爱总是要谈,婚总是要结的.我这里有人托我给他介绍女朋友.”陆林看了看顾涤非有继续道,:”那人挺好的.长的不赖.在我们公司也快升经历的位置了,什么都好,就是个子矮了点儿……”
顾涤非闭着眼睛,嘴角轻扬”不必了.”
短短的三个字却让陆林识趣地停了下来,陆林也不是唠叨的人,只是一直把深深当作妹妹,自然有点为她心急.
“深深.到了.”顾涤非拍了拍顾深深的肩膀.
“睡得正香的顾深深因为听到顾涤非的声音睁开了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哥,我睡着了……”
陆林和顾深深将行李拎到机场大厅,顾涤非则去前台办理了登记手续.
顾涤非双手插袋地向陆林和顾深深走过去,知道距离还有一米远时,才说”深深,我们可以登机了.”
“哦”顾深深说,”陆林哥谢你送我们来机场.”
“陆林轻轻地拍了一下顾深深的头,说;”傻瓜,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那我们走了.”顾涤非和陆林轻轻抱了抱,正真的兄弟什么时候都不需要多说的,一个眼神就是足以让对方明白.
“好,记得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陆林说完这句话,便目送着他们登机.知道飞机起飞,他才离开.
顾深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动作有些迟钝地上了飞机.
“深深.”一个优雅的男生传来,顾深深循声望去.
“盛海棠?!”顾深深和顾涤非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两个人面面相见.
“深深,你们认识?”
“哥,你们认识?”
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发出了疑问,倒是盛海棠看着他们不禁哈哈笑起来.
顾涤非眯眼想了一会儿,对盛海棠说:你和深深认识?”
盛海棠今天戴了一副金咖色的□□镜,只剩半张脸露在顾涤非和顾深深面前.他微微一笑:”嗯.我们认识.”
顾涤非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不再继续问下去.
三个人税都不说话,顾深深耐不住困乏地睡起来,头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顾涤非的肩膀上.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脸投下深深的剪影,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胸腔律动着.顾涤非极小心,地转头看她,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些东西被莫名地牵扯到.
盛海棠安静闭着眼,耸扯着头,靠在椅背上.
“海棠,”顾涤非看到刚刚醒来的盛海棠便喊了他一声,继而看了看自己身边还在睡的顾深深,继续道,”是你捡了深深的皮夹.”
“没错.”
“拿然后……那天晚上你们同住一个酒店.?”
“不止.还是同一个房间,”盛海棠平淡地叙述者事实”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番说辞在顾涤非看来明明就算此地无银,浓郁的墨眉抑制不住地邹在了一起.顾涤非冷落冰霜,不疾不徐地说:”劳烦你照顾她了,不过我不希望你接近她.”
盛海棠刚想反驳,却看到顾深深惺忪醒来,淡淡一笑,将原来要说的话藏在了那个无限美好的笑容里.
“你们在聊天?”顾深深疑惑地看着他们.
“谈一些生意上的事.盛海棠先发制人.
“哦.”顾深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顾涤非头偏向窗外,什么也不说.顾深深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快要到杭州了.”
顾涤非转过头看向顾深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哥.我听说--.”顾深深说话到一半.顿了顿.
“嗯?听说什么?”
“大伯母给你物色了一个女朋友,正月里回来吃饭.”
“深深,我有喜欢的人了.”顾涤非看着表情严肃的顾深深轻轻笑了出来.
“哦.”顾深深一个”哦”包含了太多的深意.顾深深突然意识到盛海棠和他们同在一个飞机上,于是回头看看盛海棠.
盛海棠特别寡言,对于她和顾涤非之间的对话,一脸不冷不热.
顾涤非突然想起自己钱包里的照片被盛海棠看到过,不禁有些紧张,她害怕盛海棠乱说.虽然上次顾涤非都沉默着没有去点破,也许顾涤非只是墨墨的认为他们的兄妹之情.
“那个……盛海棠……”顾深深咽了咽口水,”我……”
“怎么?”
“呃……没事.”顾深深故作轻松地说,”我发现你鞋带散了.”
“嗯.”盛海棠无比温柔地应了一声.唇边挂了浅浅的笑意.优雅地弓下身.将鞋带揉成了漂亮的蝴蝶结.
身着宝蓝色制服的空间面带笑容地走到顾涤非面前.”请您吃糖.”
“谢谢.”顾涤非笑得云淡风轻.
顾深深和盛海棠也都分别接过糖.开始嚼起来.顾深深知道飞机快要降落了,原本那颗悬着的心也静了下来,她担心的拿到到底还是没发生,而这种”三个人”的尴尬气氛也总算要结束了.
“深深.下飞机后记得手机.”盛海棠的表情很正经.
“哦,好.”顾深深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点点头,乖巧的样子简直是我见犹伶.
顾涤非和顾深深到萧山机场还早,两个人没有疲惫的神情.相反是兴奋和喜悦的神经牵动他们.
两个人上了出租车.顾涤非坐在副驾驶上板着一张脸;顾深深闷头不语地坐着车后厢一脸疑惑.
司机笑声爽朗,以为是一对闹别扭的恋人;”小伙子板着脸了,小两口闹矛盾很正常.”
顾涤非听着从司机口中吐出久违的乡音,微微笑了笑:”她是我妹妹.”
司机看看顾涤非,优看看顾深深,不好意思地哭了.
“深深,盛海棠叫你开机什么事?”
“不知道.”
“我不希望你和他接触,他不是好人.”
“哥,你和他怎么会认识?他为什么不是好人?”
“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
两个人的对话让司机大哥摸不着头脑,只好专心地开车.顾深深自然相信顾涤非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好,可是她很疑惑盛海棠到底哪里不好,让顾涤非这样命令自己.
“到了.两位.”
顾涤非把钱递给司机,拿着两个人的行李下了出租车.
“哥,你住自己家?”
“嗯,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忙一点.”
“哦,哥----”
“什么?”
“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顾涤非将顾深深安全送到家后就回了自己家,顾佰年和自己的母亲早已经急不可耐为他包了饺子.
“涤非,回来了?”顾仲年笑得合不笼嘴,两鬓的白发却挡不住他由内而发的红润.
“嗯,爸,回来了.这是给你和妈的东西.”
顾涤非的母亲章若萍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连忙赶了出来.:”回来就回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吗?对了,深深也同你一起回来了吧?:
“嗯.她在家了.”
一家人围在一张宽大的圆桌上,各式各样的菜一应俱全.章若萍一个劲儿地给顾涤非夹菜,眼里满是心痛.”在外面吃苦了.都廋成竹子了.”
“这次过完年不回北京了,打算在这办一家分公司.”
顾仲年点点头,很是赞成.
顾深深在家中也是一副热闹的景象,山珍海味堆满了望张桌子.顾深深的父母虽然都是高中老是,收入并不高,但他们平时很节俭,只有过年过节.该花钱的地方采大手大脚.
“爸,妈,新年快乐,我祝你们青春常驻,寿比南山.”顾深深笑着.
两夫妻笑笑,暗想自己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春节晚会开始没多久,顾深深便接到了盛海棠的电话.
“深深,出来好吗?”
“你一个人吗?”
“嗯.”
“你在那儿.怎么一个人?”
“你可以出来吗?”
“今年大年年三十,妈妈不会让我出来的,况且还是晚上……”顾深深略带抱歉,忘了盛海棠之前和自己的不快.
“那算了.”
“你来我们家吧.反正有空房间,铺张床也不麻烦的.”
顾深深知道自己最不喜欢身边没有亲人朋友,她更得每个人应该都一拌,自然也包括了盛海棠,所以才会慷慨地请他回自己家.
盛海棠不出半小时到了顾深深之家,是一座破未古旧的平房.外面是剥落的灰色水泥,在黑暗中叫人想起往事.
盛海棠按了按门铃,开门的是顾深深.
“你来了.”顾深深说,”换双拖鞋吧.”
“好.”盛海棠不带什么表情的应着.
尾望西铺了木地板,墙头是一尘不染的素色.客厅里放的是红木椅,透着一股浓郁的木香味道.
“妈.这个是盛海棠.”顾深深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普.
“伯父伯母好.”盛海棠不卑不亢地回顾顾深深的父母打招呼.
顾深深的父母虽然不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们,碍于礼节,他们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盛海棠看了一会电视便说自己有些劳累要先睡,顾深深把他带到了空房间,给他铺完床便离开了.
顾深深坐在火盆边,伸出双手呵了几口气,”赵本山的小品怎么还不出现?”
顾仲年邹了邹眉头,”深深,以后不准这样.”
“知道了,爸,因他一个人在杭州过年,我就叫他来我们家住了,下次不会了……”顾深深辩解着.
“你长大了.谈恋爱这些事情爸妈不会反对什么,但你自己要把握度,好了,我和你妈去睡觉了,你自己也早点休息.”顾仲年从来不打骂顾深深,但也不纵容她,对她一直都是赏罚分明,循循善诱的.
“嗯.爸妈晚安.”
顾深深独自抢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知道新年倒计时,她才觉地自己不难么孤独了.
绚烂的烟花一发接着一发,青黑的天空一次又一次地被照亮.空气中夹杂着打牌搓麻将的嘈杂声,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道.
“深深,新年快乐.:
“顾深深十二点接起电话,没想到竟然是盛海棠,半响才缓过神;”嗯.新年快乐.”
“深深回头看.”
顾深深拿着电话,慢慢转过身子,看到了穿一袭睡衣的盛海棠.
“你……你怎么起来了?”顾深深不解地看着盛海棠.
盛海棠不说话,自顾自地将电视开关按掉,拉着顾深深到了屋外,风中可以嗅到淡淡的水饺香味和清冷的霜气,没有月光,只是一片如洗的夜空.
“闭上眼睛.”盛海棠含着热气的话语扑在顾深深的脸上.
顾深深不动声音看着他,顺着风向闻到他身上温暖的香水味道.
“闭上眼睛.”盛海棠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顾深深怔了怔后才缓缓闭上眼,感觉盛海棠发凉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脖颈.
盛海棠的脸在周围烟火的映村下显得格外俊朗,轻轻张着的嘴唇让人想到性感二字.
“深深,好了.”
顾深深睁开眼睛,下意思地伸手去摸脖子上的挂饰.那是一条银白色的流苏项链,吊坠是一个饱满的心型.
“Tiffany?”
“嗯.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条心型项链,到现在我总算有机会送给你了,所以,你不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