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童谣》辛之所在

2、第二个故事

　　WARM KILLER
　　我没有名字。不是因为我生在乱世。
　　如果你看见我，请叫我X。
　　唯一的X。

　　世界上只有一个X。他不会消失。
　　我们是组织的棋子。
　　精确地说，我们是赏金猎人的一种。
　　只是猎物都是无辜的人类，而高昂的赏金代价，不过是出卖灵魂。
　　当年的X笑着问我，什么叫灵魂？
　　没听说过。

　　我看见他很满意地点头，然后看着我轻易地把他杀死。
　　X，你不知道我在你的波尔多里放了镇定剂吗？
　　我鄙夷地补上一刀。
　　因为X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有职业素养，人不死，我长存。
　　他没有反抗，笑得很开心。
　　我愣了几秒，没有发现一个杀手可以笑得那么漂亮。

　　他说，X，再见。

　　他在笑什么，我当年不知道。

　　七月流火。十一月蟋蟀入我床下。八月天高，十月孤灯上。
　　西国，王城东南
　　我看见一个孩子。

　　任务完成以后本来准备直接回本国，突然漫无目的走到孤儿院的后街。
　　我被抛弃的地方，也是一个半组织化的伪福利组织，目的基本就是为了培养我们。
　　赏金猎人。

　　我看见一个孩子。
　　她灰色的眼睛望着地面，天空突然开始飞灰色的雨。住民开始亮起温暖的灯，孤儿院的“母亲”正在叫孩子回家。
　　她的衣着是院里孩子配套统一的，不过左胸口绣着一个灰银的花体X。熟悉得令人心惊。我蹲下来抚摸她的头发。
　　“迷路了？”我笑着问。
　　她抬头，然后摇头。
　　“我送你回去。”我伸出手，看见她眼睛闪过一丝银光。
　　她转身就跑，毫无章法。

　　她的脖子被我卡住的时候，低声说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想死。你才十岁多不是吗？”
　　“我不想杀人。所以请杀了我。”
　　“三十万。”

　　她颤抖的身体顿了一下——“什么？”
　　“你很清楚我是赏金猎人，道上的规矩是先付款后交货。”我甩过去一张笑脸“我的底价，是三十万嘉琐塔一人，想找死先攒一辈子吧。”
　　“那请放开我。”
　　我松手。
　　“请让我活着走出你的自动手枪射程外。”她抬头看我。
　　然后轻轻说：“X哥哥。”

　　我靠着墙壁，叹气：“你真那么不想活？你知道见过X的没有活人。一旦被发现，即使是上帝都要去死。”
　　我端起枪。
　　她灰色的眼睛泛出笑意。

　　雨下大了。
　　我瞄准。没有人出来，没有人移动——
　　难道她真的是叛逃者？叛徒的下场只有死。

　　下手吧，X。你根本没有心。
　　这个孩子，是规则之外的人物。

　　她笑了，说X，再见。
　　子弹突然打偏。脑子里蹦出上任X的笑脸。
　　绝望而光明，哀伤而欢愉。我们都是没有灵魂的人，没有灵魂的人没有真实的笑容，当他们死去，留下的只有最后的微笑。因为丢了一辈子的东西回来了。
　　她一动不动，脸上是迅速消失的笑容。
　　没有征兆地蹲下，放声大哭。

　　我走过去把风衣披在她身上，抱起来她潮湿的灰色身影。
　　记得我悄悄走了很久，她没有挣扎，静静地睡着了。所有的鸟好象都在那天死掉，因为天上不断飘下灰色的羽毛，它们不愿意落到地上，绝望地飞翔。
　　我抱着灰色走上火车回组织，像捧着此生唯一的珍宝。
　　我不知道什么是灵魂，它们散落在孩子的瞳仁里，璀璨星辰。
　　我杀过了很多的孩子，救了一个孩子。
　　“GREY。妹妹，我带你回家。”

　　COLD GIRL
　　生命就是巨大的陷阱。

　　我叫Grey.灰色。
　　我有一个哥哥。
　　每天看见他白痴一样宅在家里我就气得头晕。
　　哦，不，不是他没有工作。
　　他可是组织的“神话”啊。
　　历史上第一个没有失败任务记录的X猎人，十六岁就杀死上任X的人，组织的灵魂人物，十年不败的天才……都是他。
　　谁谁谁说的，天才都有白痴的一面。
　　别的杀手都有很剽悍的爱好——上帝你告儿我他为什么偏偏喜欢宅啊？！
　　阳光好到爆，他守着书本鬼叫。
　　看到“很好”的鬼故事以后不敢一个人睡觉。

　　梦到很久以前的下雨天，一个人抱着我在街道上散步，我在哭。
　　后来……

　　嘿嘿，挺不好意思的，咱给忘记了。

　　我对别人说我父母双亡，其实我压根就不记得他们。别人也从来不告诉我。很多时候我回忆十三岁以前的图象都是模糊的。不知道是否爸爸妈妈也是组织里的人，然后一场意外，都没有了有了，我的记忆也被催眠师修改。
　　他说，不要想太多。
　　我一直很听话。

　　十八岁坚信礼。
　　我相信上帝，相信一切都有神性。
　　我站在教堂门口，就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匍匐在地底。即使天堂是化装的地狱，我也总会相信有天界王城圣浮里亚的六翼天使张开翅膀歌颂光明。
　　唱诗班，管风琴。
　　耶酥泪，神将怜悯。
　　因为有一个人对我说话。然后就是漫天飞舞的羽毛，总也不落下。
　　他是谁，我忘记了。
　　我清晰地记得我会死掉的时候，他说，我带你回家。
　　……
　　家的门口我看见一个人，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发，是很漂亮的女人，只是手指一侧有茧——很熟悉的位置。她有很令人熟悉的表情，空洞而冷漠就像垂死的尸体。
　　我回头对她笑了笑，她的瞳孔突然一振，然后慢慢扬起一个笑。
　　她的嗓音沙哑悠扬，说Grey,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出来高兴了很久，被美女叫是幸福的事情。我傻站在阳光下寻思。
　　“我是你兄长的同事安希加尔”她的笑容很迷人“不介意的话叫我Ancy好了。”
　　“Ancy……请进。有什么事情呢？”
　　很多事情同时发生。哥哥从房间里冲出来冷着脸看着安希加尔，她拿着手枪顶着我的头。
　　突然想起来，那个茧的位置，是使用□□人特有的。
　　刚想撕心裂肺地大叫，哥哥开口了。
　　“开价吧Ancy。”
　　“我不是商人。”
　　“我的底线是Grey活着。我可以死。X的位置可以是你。”
　　“我不是X，她也不能是X。X只有你，所以她必需死，她可是当年培养学校里最好的凶器——一旦她恢复记忆，你绝对会被她……”
　　我挺想听她说完话的，可惜她的速度根本就比不上X。
　　我回头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哥哥收起枪，没有表情地说进来。
　　我不知道杀了一个人以后的表情比杀了这个人的事实还要可怕。

　　那天晚上他灌了很多波尔多，抱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WARM KILLER
　　Ancy是我最好的搭档。
　　她为了我几乎付出了一切。
　　物质，精神，身体，心灵。我总是残酷地享受着。
　　而她的回报不过是知道X的真实身份。我杀了她，可以有很多理由。
　　女人太滥情和太专一，都是祸水。
　　写报告说Ancy的私人感情影响公务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还想叫她帮忙冲被咖啡然后抱怨任务太多昨晚太醉接着把报告交给她写。
　　代价可能只有一句你越来越漂亮了。
　　我总是对所有女人说这句话，给Ancy的不比给街角卖栗子的老太太认真。
　　她真不是个好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