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王年

2、第 2 章

　　小酒窝可怜兮兮的对我说：“颜进，帮我个忙好不好？”我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我对于她的这种亲昵有些不知所措，我们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但我说不出口。
　　她让我帮的忙就是打字，她说她要给一个人写小说，要很认真的写。她诉说的故事是两个女孩间关于友情的俗烂剧情。我就说我不爱看小说么。我无奈之下搬了自己的笔记本到她的房间，有时她考虑很久才让我打上去，结果我再念一遍的时候她又会让我删掉，我对于这种折磨，完全是欲哭无泪。到头来屏幕上只显示了一小段。
　　不知过了多久，“颜进快过来，厨房有蟑螂啊！！！”是妈刺耳的尖叫声，才一回来就开始麻烦我，我忙跑过去消灭蟑螂，我的厨房啊，你怎么如此多灾多难？等我处理完蟑螂尸体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妈妈来小酒窝的房间看了看，让她早点睡。我跟小酒窝嚷着困了，她也只好放我回去睡觉。
　　我回到房间，关上门，开始在自己的电脑上搜索那个名字，今天才知道的名字，颜忌。貌似不怎么出名的普通写手，只在一些杂志上写过一些东西，我竟想把那些杂志收集起来。我对这个人充满好奇心。
　　然后我知道了几件事，比如小酒窝竟然比我大七岁，比如大家都叫她颜颜，比如她的笔名叫颜忌。我对于她的真名惊吓多过惊讶，她的真名竟然也叫颜忌，这种名字，怎么起的啊？猛然才发现，她姓颜，那么……
　　我承认我的反应很迟钝，怎么可能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就不是我妈的私生女，而是我爸的私生女嘛，也不能说是私生女吧？阿呸，什么剧情，贤惠的妻子得知丈夫以前的女儿失明了又举目无亲以后，同情心和母爱都开始泛滥，由于丈夫对前妻有着很深的怨恨，所以对于这个女儿不愿承认，妻子可怜这个孩子，瞒着丈夫照顾孩子，然后试图说服他接受这个孩子，最后丈夫终于同意了，但还是不愿理睬。啊，这样说的通了吧？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我果然很厉害。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能猜到这个地步。女儿都领回家里来养了，对自己的儿子还藏得滴水不漏，这个家的大人果然也不是普通人啊。
　　算了，我好奇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最后感叹一下，我妈真大肚，恩，不是大度。

　　第二天我早上起床去洗手间又碰到小酒窝刚好从洗手间出来，依然顶着鸡窝头绕过我，那样子让我莫名的熟悉。
　　在学校问朋友借杂志，男生们几乎不怎么买，女生们曾经每周都有买杂志的习惯，我就向她们借了过去的杂志，然后一本一本翻过来，找完以后发现数量真的蛮可观的，于是在我的央求下，女生们答应让我把上面所有有关颜忌的页面撕下来。几个混蛋笑我娘娘腔，搜集这种东西，我嗤之以鼻。你们爱说就说吧，在一群人鄙视的眼光中整理了散开的纸张，放进背包。
　　爸很早就回来了，回家的时候他正在睡觉，我用视线扫描寻找小酒窝，发现她正在厨房摸索着什么，我跑过去，看她正在往杯子里弄牛奶，我在旁边看了一会，直到她喝光，她举着杯子忽然开口：“你喝不喝？牛奶。”我摇摇头，又想起她看不见，忙说：“不喝。”此时她已经在洗杯子了，我抢过她手里的杯子，“我来洗，你进屋吧。”她忽然笑了，很好看，腮边漾开一个小坑。伸手摸摸我的头，我没能躲过，她就比了一个“V”字走出去。
　　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这是个比我大七八岁的很少见的逆生长型的女人，见她第一面的时候一直以为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是妹妹，或是只比我大两三岁的姐姐，结果理想跟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小说写了大概六万多字的时候，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硬皮的笔记本，拿着笔让我念给她听，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上去，她到底为什么要手写我不得而知，只是意外的她的字很工整，盲人不都是不写字的么，用什么东西在纸上点，电视上是这样子的。我不知道我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只是每次当她的字迹偏离笔记本的格线的时候，我就会帮她把手放到正确的地方，有一次她却和我说：“颜进，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光来看我。”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垮下脸来。
　　她最近总是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小说也写不下去了，也许是里面那个叫苏苏的女人出现的实在太过频繁，让她头疼，其实，最近我看到苏字都会出现晕眩状态。
　　某天她喝牛奶时不小心打破了杯子，结果大发脾气，然后她就昏倒了。送她进医院的时候，爸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妈在一旁对爸说：“颜颜不会有事的。”然而她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医生诊断，完全失明，原因竟说查不出来。我听到以后先是发呆，我就一直奇怪，为什么她在家里随处走动都不用棍子或扶着东西，而且在洗手间门口总是能绕过我。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无可救药的迟钝。难怪我总觉得，她跟一般的盲人不太一样，还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呢。她的眼睛，曾一度是有光彩的。难怪那时她还能笑出来。
　　她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刚说了一句话，她就抱住我，大声的哭起来，问我她是不是快死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我那时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紧紧回抱她安慰她说：“姐，你别多想。”那是我第一次叫她姐，也许是我叫得太别扭。她就在我怀里笑出声来，只是肩膀上湿湿的感觉未曾退去。
　　开始的时候爸妈带她跑了不少医院，可几乎都说查不出失明的原因，有的也只说压力造成的，至于能不能恢复，他们给的答案都并不乐观。我看得出来她的意志渐渐松动，不再纠结于视力的问题，也许不再期待，变得很沉默。我们偶尔去医院晃一晃，也不再刨根问底，省内的走遍又开始往省外走，有假期的时候我几乎都在陪她到处走，就当作游玩嘛，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喝牛奶，每天不定时的泡上两杯，小酒窝一杯我一杯。有时候陪她一起趴在窗台上喝，看看树叶，吹吹风，有时候明明都已经凉了我们却还喝得很高兴。她总跟我说：“牛奶是好东西，可以明目。”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
　　有时她把头发挽起来拿着牛奶杯坐在窗台上，把腿搭到窗外，边晃着腿边哼着没有曲调的歌，我先是觉得画面很美好，而后都会看得一身冷汗。我们家住在八楼诶。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女人，其实是个疯子，总结完毕。

作者有话说

　　现在时间是：2009年8月25日02：40。我果然是个疯子。